我们的新政治经济学应该“新”在哪里？

在这里概括给出我们的中国新政治经济学应该具有的特征，政治与经济不分；政治经济学研究不应该完全以经济人假设为前提，尤其是政治机制中的人更应该以公众利益假设为行为前提；人是可以教育的，是可以崇高的；一个充满利他行为的社会一定是一个和谐的和交易成本极低的社会。新政治经济学承认政府工作人员的劳动付出应该得到合理补偿，因此承认他们合理利益诉求。

西方的“新政治经济学”到底“新”在哪里？

01

政治经济学研究离不开政治

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从来没有一个明确统一的权威性界定，而且随着历史条件的变化，人们对于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内容也在不断调整，不同的流派以及同一政治经济学流派的不同作者对于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的定义都不一致。

但总结起来，我认为政治经济学更多地是站在国家的角度研究一定社会的不同利益集团的利益关系及其变化规律，这是我对政治经济学发展过程理解的基础上给出的定义。

之所以是站在国家的角度研究政治经济学，主要因为一定社会中的利益格局是通过制度来实现的，调整利益关系，就需要调整制度。而制度的调整尤其是涉及一个社会主要的利益关系的制度调整，就需要依靠国家机器来完成。

因此对于一定社会中的不同利益关系，如果不合理，只能通过国家权力机关制订相应的制度加以调整，而没有任何一个微观个体能够根据自己的意愿改变制度（尽管制度的改变有可能由于某一个利益集团的行为所致）。

国家在对既定的利益格局进行调整时，当然不会一帆风顺。既得利益集团为了自身利益往往要进行激烈反抗，于是这些利益集团想方设法干扰国家的制度调整进程和方向。因此政府的行为是否能够符合社会发展需要的利益格局？怎样的一种政府机制能够达到这一要求？这便是我们今天政治经济学研究的重要内容。

政治经济学不仅要研究一定社会中的利益格局状况，而且还要研究这种利益格局是否合理？研究如何加以改进？由于这种改进是通过国家或政府来完成，因此还要研究利益格局改进的政府保证条件。即研究应该有怎样的一种政府机构或行政机制才能够保证政府行为可以促进合理的利益关系的形成？通过怎样的一种政治机制发现不合理的利益关系？如何加以及时调整，这便是政治经济学研究的一种拓展。这一拓展更加体现了政治经济学不同于其他经济学的特点，需要对政府机制进行研究，因此政治经济学具有“政治”的意义。

02

新政治经济学的“新”

应该怎样体现？

事实上，一个社会由各个个人、集团、群体和党派构成，他们的价值观和利益状况各不相同，有些利益是一致的，有些则可能是相互竞争、相互冲突的，这就需要政府在这些不同的价值观和竞争性的利益中做出选择。

而这个选择的过程便是国家权力发挥作用的过程，正因为政治过程是复杂的、多层次的，它不仅包括人与人之间的利益关系、人与社会之间的利益关系，也包括一个社会内部地区与地区、部门与部门、中央与地方之间的利益关系，还包括不同利益集团之间、不同党派之间的利益关系。甚至还包括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利益关系或多边关系、地区联盟、国际组织和全球性协议等，这便是服务于国与国之间利益调整的国际政治。

我们所理解的新政治经济学便是对这些政治过程中的相关主体行为特征及其规律性进行研究的经济学。

新政治经济学的“新”字主要体现在：

一是强调了政治过程和经济过程密切相联，二者共同组成一个社会有机系统，研究社会中的各种利益关系需要考虑政治决策，而不是单就经济研究经济，因此强调政治过程对经济过程的影响。

二是不仅像政治经济学一样强调政策导向，而且更加强调政策制订的过程和特性的研究，对政治过程的规律性进行研究。

三是重点研究实际的制度或政策的效果与“应该的”制度或政策的效果的差距及原因。

四是制度或政策制订的过程面临一个政治约束，这一约束是指由于政策制订或调整时可能会涉及不同的利益集团的利益调整，我们的新政治经济学强调政治机制中的人不能以西方新政治经济学讨论的“经济人”假设为依据。我们强调要形成一个合理的政治制度来保证合理的政策即符合社会利益的政策不断得到实施，是新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内容。

因此新政治经济学不只研究经济利益关系及其变化规律，更要研究确保这种利益关系的制度制订和出台更加顺畅，成本更低；不是站在少数人立场上或不是站在某一利益集团的立场上研究他们的利益如何得到保障，而是站在绝大多数人的立场上研究他们的利益如何得到保护；新政治经济学应该研究通过怎样的一个政治制度和机制确保多数人的利益得到保障，不会得而复失。而这种研究便直接具备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特征。

比较靠近这样理解的西方文献有，德拉金(2000年)把新政治经济学定义为研究决策的政治性质怎样影响政策选择，并最终怎样影响经济产出的科学^[1]。汉斯·范登·德尔认为当政治学、经济学融合为一个新的领域时，这个新的领域最为恰如其分的两个名字就是政治决策的经济学理论以及新政治经济学。它的最重要的主题是：团体中公共物品的供给和需求；不同权力集团的交易过程中的价值分配；政党争取选票的竞争和官僚机构行为对政府决策的影响。但他们没有明确新政治经济学的最终价值判断即为了多数人的利益而进行研究。

03

我们的新政治经济学的研究特点

第一，新政治经济学研究不是中立的。利益关系及其变化规律的经济学即政治经济学的研究者是有立场的，站在不同利益集团的立场上研究一定社会的利益关系状况时，就会有不同的结论，无论是实证研究即一定社会中的利益关系是怎样的研究，还是规范研究，即一定社会中的利益关系是合理还是不合理，是需要改进还是不需要改进，其结论都是不同的。

第二，新政治经济学研究是站在多数人的立场上的。我们的政治经济学研究是站在最广大多数人的立场上进行，如果是研究中国的利益关系状况及其合理性，那么，我们就看现有的利益关系是不是最大多数人人民群众获得利益？如果是研究世界范围的利益关系及其合理性，那么，我们就看现有的国际利益格局是不是最大多数国家人民群众获得利益？而不是少数国的人尤其是少数国家极数少利益集团获得得利益？

第三，新政治经济学一定要研究确保多数人获得利益的制度形态。这个制度既包括经济制度也包括政治制度。因此我们的新政治经济学就是要研究现有的政治经济制度对于保护多数人的利益是有效的吗？如果没效，那么如何改变这个制度来实现一个新的确保多数人利益得以实现的制度。

第四，新政治经济学对于政治人的假设是“公众利益”假设。一个保障最广大人民利益的制度一定有一群为民着想的政治家或者以他们为代表的行政干部来建立并维护，这些人的工作并不是为了个人利益而是为了多数人的利益，因此我们的新政治经济学研究的是哪些人可以成为这样的一群人？什么样的条件能够确保这样一群人的出现并永葆为人民服务的本色？而不是通过努力甚至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得权力后就以权谋私。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加以纠正？

因此我们的新政治经济学的基本假设与西方新政治经济学的基本假设是完全不同的，他们假设政治行为人是“经济人”，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而从事政治的行为。我们的假设是假定从事政治的人都是一群为了人民利益，为了多数人的利益而工作的人，他们由于这种工作而获得认可，从而获得更大的权力，然后在这个权力下更好的为人民服务。

更具体地讲，中国的新政治经济学应该以共产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个基本宗旨为假设前提，如果脱离了这个宗旨，就应该加以改正。共产党没有自己独立的物质利益，共产党员的使命以及政府工作人员的使命都应该以为人民服务为宗旨，来协调不同利益群体之间的利益关系，通过建立合理的利益关系，使社会经济和谐发展。而不应该为了个别人的利益尤其是不能为了某些特定利益集团的利益如官僚集团的利益而牺牲公众的利益。在中国如果牺牲最广大的工人和农民的利益而只满足少数人的不合理的利益诉求就被认为是不合理的。这既是社会主义制度的基本要求，也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对于治理国家的“仕”们的基本要求。范仲淹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因此新政治经济学完全不同于西方“新政治经济学”使用“经济人”假设对政治进程进行研究，认为：第一，人并不完全是“经济人”；参与政治的人更不应该是经济人；“政治人”在很大程度上应该是利他的人；应该将他人利益考虑先于个人利益考虑；第三，新政治经济学强调人是可以教育，通过教育使人认识到应该怎样做才是对的？什么样的做法是崇高的，什么样的做法的卑鄙的，在我们的传统文化中就蕴含着这样的思想，我们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便是这样一种通过教育完成国家治理人员的培养。

新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必然涉及哲学和伦理学的研究范畴。

第五，新政治经济学承认政府工作人员的劳动付出应该得到合理补偿，因此承认他们合理利益诉求。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个人合理的利益诉求是应该得到保护和承认的，即使政府部门中的共产党员和其他政府工作人员的劳动付出也应该得到足额补偿，这一价值补偿原则符合市场经济条件下的价值规律的要求，即在社会分工体系中，他们的劳动是社会分工体系的一部分，他们从事的协调管理社会生产服务的工作是社会需要的，是最终产品和服务生产所必须的，因此他们的劳动也是创造价值的，这种价值凝结在社会的最终产品和服务中并通过这些产品和服务的销售，进而通过税收及财政预算支出的方式得到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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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llen Drazen. Political Economy in Macroeconomics. Pr inceton: Princeton U Press, 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