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师,你家在哪个小区?我来学校看一下孩子,顺便给你带了点东西,想给你送过去。”如果有家长送礼,你作为老师该如何回应?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家长的一切礼品都是拒绝的,但现在,我有了新的看法。我们在小区门口见面了,学生的父亲开着一辆小车,他的妻子见到我还稍微有一点紧张。他们一看就是务农的,脸上写着那种特有的笑容。我们年纪相仿,但是我感觉像见到了我的父亲。在学校我都是说普通话的,但是见到当地农民,我用方言交流。“哪有什么贵重的,就是自己种的一些土豆。说实话,我倒想给你送点贵重的,可我也没有呀。”说着,他从后备箱搬下这沉甸甸的礼物。我赶快接过来,放在我自行车后座上。说了句:“这可是好东西。”“老师可得多照应这点儿我们家这个。”学生的妈妈很大胆地说了这么一句。我说:“你不说我也得好好地照应。放心吧,你们家孩子好着呢。”然后,我说一些表扬学生的话。即使学生有一些问题,但那是需要我们师生间如何解决的,家长们过来找你,可不是让你数落孩子的。二十来岁的人了,有什么缺点和优点,父母不比老师清楚?能从老师的嘴里听到对孩子的表扬,家长一定是很高兴的。 回家后妻子诘问我:“你就这样拿人家东西了?”我特别不喜欢“拿”这个字眼,就跟偷似的。 “什么叫拿?人家有心有意地这么大老远给你送过来,你又让人家拉回去,好意思吗?玩什么清高!”她没想到的是,其实我估计很多人都没想到,见面时我还给家长带了两瓶酒。他们会收吗?这个你放心,如果你是真心实意,对方一定会接受的。谁规定老师不能给家长送礼物? 总有个别家长在孩子上学的时候,可能会安顿一下学生,要给老师送点东西。这种交流的方式一定是基于经验的,但大学不比中学,学生自谋生路靠自己,求不着老师啥。不过家长还是觉得,能有一个信任的人和孩子度过四年,心里面是踏实的。短暂交流之后,我目送他们离开。我希望他们与儿子的班主任见过之后,把心妥妥地装在肚子里吧!送礼物是很难的。我们有时候连自己想要什么都搞不清楚,又怎么能知道别人想要什么?你送的东西既是对方喜欢的,也是对方不容易获得的。这需要你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尤其是给一个素昧平生的人送礼,多半是要失败的。而且,给一个反感礼物的人送礼可能会适得其反。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测,我会公开表明:杨老师是收礼的,但要把握好一个原则,那就是任何人送我的礼物,都是可以公开讲的。礼物,只有放在阳光下才能展现其高尚的一面。我也希望我的学生们能够互赠礼物——从家里带上一些小特产,宿舍的同学分享一下。别忘了给我也带一份,否则我是不高兴的。不仅要送礼,而且要认真地送,想一想到底送杨老师什么好。如果你不知道过年该送什么,商家给了你一个方便的答案。“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白金”。一个没毛病的礼物,自然会使礼物平庸。送礼的文化之所以衰败,一方面是因为商业大佬们把本来无价的礼物明码标价了。送礼本来就是巧妙的、需要动脑筋的,好的礼物能有助于接收者发现他们之前并未意识到的愿望并得到满足,把彼此的关系拉近,所以送礼的难度也是令人愉快的。如果你不知道该送什么,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想送。市场上礼品的存在仅仅是为了满足那些因为不想真的送礼,所以不知道送什么人的需求。礼盒,可以省去人们设身处地思考对方的真实需要的过程,直接导致了赠送这一礼节的衰败。另一方面,送礼被那些怀有不良企图的送礼者给搞臭了,搞得我们正当的、高尚的人情交往,都被怀疑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嫌疑。我消除这种嫌疑的办法是——炫耀别人送我的礼物。送礼本是一种高尚的仪式,能给送礼者和接受者都能带来愉悦的体验,这种愉悦感产生的基础是爱与自由意志,如果是基于社会与经济上的义务,则会使双方对彼此关系产生怨恨和不满。礼物本来有着崇高的意义,但是送礼变成了一种社会交换的义务之后,就变成了一种负担。本来可以靠信任连接起来的关系,因为太过贵重的礼物,反而用锁链铐在一起。顺便说一句,那袋子土豆,是我喜欢的,美中不足是有点多。如果是我,我会挑选二十斤品相匀称的,分装在两个小麻袋里,一袋个头小的,一袋个头大的。这样我做饭的时候,就可以轻松地量食而炊了。不过,有人能送我土豆,已经让我很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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