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左邻右舍一百家】王延忠|​​​夕阳下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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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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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南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办

《左邻右舍一百家》自序

这是一些遥远而又亲近的故事，它就发生在我的身边，故事就长在我的心里。

在那贫困而又热烈的岁月，我出生在绥化的黑土地上。故乡的亲情把我抱大，善良和快乐领着我向前奔走。老光棍老处女是我的老师，小猪倌小马倌是我的朋友。尽管那时候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但是人们的心里充满了阳光。是北方的寒冰冷雪，造就了北方人的韧性和顽强。我们从困境中挣扎着走过来了，那深深浅浅的脚印，都印在昨天坎坷的路上。

那一个活生生的人，都是中国社会变迁的缩影；那一个或悲或喜的故事，都是一个变化莫测的人生。我们走过了昨天，但是我们不能忘记昨天。苦涩和甜蜜，都是一棵树上的果实。

回忆是寻找，回忆是发现，尽管有些艰难，我还是把那些曾经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让那些远去的人物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被往事的激情燃烧着，写完《我在美国看美国》，又写下了《左邻右舍一百家》。

树叶不管大小，总是有许多的话要对根说。

夕阳下的背影

 

晚年为爱所守。夕阳下的背影，是一对相依为命的老夫妻。

  

          

夕阳下，公园的林荫小路上，经常看到一对老夫妻的背影。丈夫坐在轮椅上，妻子推着他缓缓前行。他们都是满头白发。

都是同龄退休人，感情自然相通，很快我们就成了朋友。

丈夫姓姚，退休前是省政府某办公室的高级工程师；妻子姓黄，退休前是某中学的高级教师。两人心心相印，风雨同舟，走过了人生五十多年的时光。

他们领到退休证的那一刻，心情是多么激动，似乎有一种海阔天空的感觉。终于放下沉重的工作负担，可以去周游世界了。

他们走过了尼罗河边的金字塔，他们游览了燃烧的科罗拉多大峡谷。江南的小桥流水，西疆的金色胡杨，都装在了他们的照相机里。

然而，灿烂的夕阳下，突然飞来了一片乌云。八年前的某一天，老姚突然患上了严重的脑血栓，抢回来一条生命以后，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下肢不能独立行走，和轮椅成了分不开的朋友。

老姚开朗的性格变得很暴躁，对温柔的妻子经常发脾气。妻子没有办法，想到了附近的清滨公园。公园里人多，扭秧歌跳舞的，锣鼓喧天，唢呐声声，或许是解除病痛烦恼的好地方。

妻子用轮椅推着他，来到了清滨公园。

他们碰到了老朋友，结识了新朋友。老姚很开心，脸上有了许久不见的笑容。

病人就是病人。身体有病，心理也出了问题。知识分子出身的老姚，变成了一个情绪不稳的孩子，坏脾气就在口袋里揣着，说掏出来就掏出来。妻子的照顾稍有不周，老姚就大声嚷嚷，让老黄很难为情。

老黄只能是笑，说谁叫我们是夫妻呢！

这个育人无数的老教师，把“夫妻”二字理解得很深很透。

随着中国的文化内涵的丰富，汉字的象义性越来越清楚：天字出头为“夫”，女人顶起一座山为“妻”。

于是，就有了“夫是一柱天，妻是一座山”的解释。

天是宽容的，容得下莲花般的白云，也容得下满脸怒气的乌云；

天是博大的，装得下辉煌灿烂的太阳，也装得下众多的星星和孤独的月亮。

山和天一样，都有着伟大坚强的性格。

山是辛苦的，身上背负着千万吨巨石，四季忍受着雨雪风霜；

山是深邃的，巨石崩裂，它不动声色，硕果累累，它不事张扬。

我们把天称之为天空。空是一种接纳，空是一种包涵。正是一代代中国人的接纳和宽容，中华民族才延续发展到今天。

我们把山称之为山脉。脉是一种温柔，脉是一种亲情。树木不管长得多高多大，山都把它当成自己的孩子；小溪不管流出山外多远，都把山当做自己的母亲。

天和山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就有了人类的夫妻。

有人把人生比作一个旋转的舞池，夫妻生活就像那缓慢而优雅的“慢四步”。这四步，连续而分明：婚前挺浪漫，婚后很平淡；中年管孩子，老年说保健。

也许这对老夫妻的热恋之初，芳草小径，月下花前，胸膛里燃烧着爱情的火焰。无论是一见倾心，还是日久生情，爱河里流淌的都是七彩的浪花。

他们携手走过了婚姻的红地毯，新组建的小家庭诞生了平实，诞生了恬静。面对的是柴米油盐，触摸的是辛劳和烦恼，夫妻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家庭和事业上。谁能天天举案齐眉，谁能日日怦然心动？

人到中年，孩子越来越重要起来。夫妻都把孩子当成自己这棵大树上的小树杈，不管树杈发芽长叶，不管树杈开花结果，永远都连着他们的根，永远都连着他们的心。现在，老夫妻的两个孩子都已经成才成家，孩子管完了，该管管他们自己了。

人到了老年，“退休”两个字一样，身体好坏就大不一样了。千好万好，不如自己的身体好最好。身体是金，健康是福。

汉字从甲骨文脱胎出来，“男”是田间的劳动力。老姚可能没有这样田间吃苦的经历，但男人的本质任务他清清楚楚，还是要在夫妻的“责任田”里贡献自己的全部力量。他曾经劈柴买米，遮风挡雨，是家中的顶梁大柱。

秦朝的李斯书写小篆时，女子是一个跪着的人。随着历史的发展和进步，女人已经“亭亭玉立”地站了起来。女人的命运变了，但女人母性的隐忍和善良没有改变，仍然是那座山。清泉从那里喷出，小溪向远方流淌，汇成江河，汇成大海，把天和地融为了一体。

老黄在老姚病魔缠身的时候，既是一个温柔的妻子，又是一个负责任的母亲。

古人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今人讲，嫁夫随夫，同祸同福。

历史发展到今天，嫁夫随夫，已经不是简单的唯夫是从和夫为妻纲了，说的是夫妻的步调应该协调一致。我们想一想，丈夫说东，妻子往西，这样的婚姻怎么维持长久呢？我们说的同祸同福，则有了更深刻的内涵。作为一个贤惠的妻子，不要为丈夫的高官厚禄沾沾自喜，也不要因丈夫的翻车倒霉而远走高飞。爱情需要的是不离不弃。

老黄做得很好，身体没有离，精神没有弃，让老姚病有所依！

在这样的年龄段，在这样的情况下，选择离婚的较少。但有不少人，选择了精神的离开。把重病的丈夫送到康复医院，或是找个保姆看护，自己逛街打麻将去了。

老黄说，他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他。我需要听他均匀的呼吸，需要看到他那熟悉的面容。哪怕是他骂我，我也当是好听的音乐。

是啊，夫妻从两个家庭走到一起，就变成了一个整体。人为的力量，千万不要把它拆开。

夫妻合为一体，才繁育了一个完美的家庭。在老姚这样的情况下，更需要夫妻两个人变成一个人，相扶相搀，把夕阳的美景看完。

老姚又看到了树上的花，又看到了地上的草，又看到了美丽的蓝天白云……

我衷心地祝愿，这对老夫妻的背影，在清滨公园的小路上走得更久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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