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过这样的经历吗?一样好吃的,吃了让你记住一辈子?春节将至,卤菜店里各种熟食应有尽有。只见猪头肉油亮亮地摆在那里,仿佛向我招手。小时候年三十的晚上,母亲会煮上一只咸猪头,用平时放茶杯的搪瓷盘子擦洗干净盛了猪头肉,让一家人痛痛快快地吃上一次肉。在上世纪60年代,过年的猪肉和其他食品一样,按人口凭票供应。而热情好客的母亲总是把红烧肉留到年初二初三有亲戚上门,才端出来待客。为了自家人的年夜饭有肉吃,她早早就作了准备。 
母亲发现猪头肉很便宜,猪肉8毛钱一斤,猪头肉只要1毛2分钱一斤,只是怎样才能买到呢?她就想办法“开后门”。送了我们家旁边的和平路菜场卖肉的师傅一只光滑的铁皮桶。那个年代铁皮桶能盛各种东西,很受欢迎。
母亲在印刷厂工作,厂里用完油漆后的空桶会当作福利发给职工。母亲用汽油把桶洗干净,送给卖肉的师傅,今年送一只小桶,明年送一只大桶,让他入冬后就卖给母亲一只猪头。母亲用一块干抹布把洗净的猪头擦干,用炒熟的花椒和大盐抹在猪头上,腌在缸里,等到出卤了,就用绳子穿起来掛在屋檐下吹。父亲在市级机关工作,工资不高,除了养家,每月要寄给乡下的我奶奶5元钱生活费。母亲管家,计划用钱。她说:“吃不穷,穿不穷,不会计划一辈子穷”。她掌握一家5口人的菜金每天2毛钱,如果今天多用了几分钱,明天就要省下几分钱。这年春节,她给两个哥哥每人做一件新棉袄,买了棉花和青色的布。中装棉袄裁好了,可是她第一次裁剪,不知道领子是怎样裁的,又怕剪坏了,就用一只小碗扣在布上,剪了一个圆,穿到身上一看,脖子后面少了一块,又剪了一块布贴上。可是裁好的领子怎么也合不上缝头。干脆就不要领子吧。好在外面还有棉袄罩衫呢。大哥二哥穿着没有领子的新棉袄过春节很开心。母亲攒下加夜班的津贴,给我买了一件粉红色的灯芯绒外套,又宽又长,一直拖到屁股。“你会长高呢,到时候就不嫌大了。”母亲对我说。这件外套我一直穿到小学毕业,穿到我真的长高了。记得年三十这一天,父亲会端出一只平时不用的柴火炉子,架上大铁锅,盖上洗脸用的搪瓷脸盆当作锅盖炖猪头肉。柴火熊熊地燃烧着,肉汤溢出脸盆边,发出“吱吱啦啦”快乐的声响。咸猪头亮着粉红色的肉皮,等它冷下来,母亲解刀切肉。我们三个孩子围在桌边看,只见切下的肉晃悠悠的,闪着油亮的光泽,肥瘦相间,一片一片发出诱人的香味。这肉要等到晚上年夜饭时吃的。我们悄悄地咽着口水。母亲停下刀,她用手拈了一片肉,递给大哥,又拈了两片递给二哥和我,每人一片肉。我们连忙把肉送到嘴里,站在母亲身边吃。软糯滋润,稠稠的肉汁裹着腊味,满口油香,这一片肉太好吃了!让我记了一辈子。中国实施改革开放之后,人们的生活日益富足起来,终于告别了食品紧缺的年代。母亲过年的时候用高高的砂锅炖上一锅红烧肉闷蛋。我帮母亲剥蛋壳,用刀在鸡蛋上切出小口子。闷出的鸡蛋比肉还好吃。
1987年元旦这一天,母亲因为癌症去世。
她做的猪头肉成为永久的记忆。之后我多次去买猪头肉,酱香的,白切的,有名气的,我希望找到当年的味道。过节的霓虹灯闪耀着。我的目光从长长的卤菜柜台上收回。这么多年我终于明白,母亲当年腌制的猪头肉的味道再也找不到了。可是她勤俭持家,省酒待客的美德永远留在我心中。 路边的腊梅在寒风中竞相开放,散发着一阵阵袭人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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