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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诗歌●名家有约】大卫 ▎刚刚好(组诗)

 安徽晓渡 2022-01-31

名家简介】大卫,男,本名魏峰,1968年农历七月初七生于江苏睢宁,现居北京。做医生十年,诗刊编辑五年。《读者》首批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参加诗刊社第十四届青春诗会(1997年)。曾被读者以网络投票方式入选“中国十大优秀诗人”。作品被翻译成英,法,日等文字。著有随笔集《二手苍茫》《爱情股市》《别解开第三颗纽扣》《魏晋风流》,诗集《荡漾》等。
几乎

再次想起那个比喻:你站在那里

大海就是玫瑰馅的,浪花如蛋糕

漩涡如饺子。海面上的风

带着小小的翅膀

礁石此刻都是有心跳的

你转过身去,仿佛面对波涛

我只能用羞涩爱你

是啊,你让我的身体

产生了另一个大海

产生不朽的眩晕

与更加不朽的力

在我曾写过的那首《荡漾》里

未经你的同意就埋下了伏笔

现在,我放弃了永恒

只为你扭头的时候更加生动

我们共同热爱的事物

除了星辰与大海之外

就是鲜花与豹子

都是擅于制造辽阔的人

所以,我们从不把孤独当一回事

我爱一朵玫瑰,甚至会爱上她

全部的未知与羞耻

你站在大海面前

如此曼妙,如此自然,如此好看

我都有点手足无措了

你那碎花裙子,有点贴身

仿佛布匹经过你的时候

也可以长出活泼泼的灵魂

风先吹你再吹我,风也会同时

吹我们两个

埋在你的胸前

我就是那个醉酒的人

用海鸥的小酒杯

把天空和它的湛蓝

一饮而尽。我爱你,的确和大海

没有关系

当我湛蓝的时候,我就用湛蓝爱你

当我晕眩的时候,我就用眩晕爱你

当你侧着身子,我就用

最为弯曲的那部分爱你

——爱你,有时就是让弧线

绷得更直

孤独是不用解释的

爱情也是,爱情里的心慌也是

应该可以把你从照片上直接给“爱”下来

——如果“爱”可以去掉引号

且是一个动词

你站在那里,我才知道天鹅

原来还有更迷人的样子

尘世有小虚无,浮生有大自在

因为你,我该如何面对

那比海啸更疯狂的情欲

让颤抖的部分

直接出自心灵而又不排斥肉体

让我的骄傲顶天立地

当你和波浪,同时移动的时候

我刚好填补了你身边的空隙

——仿佛大海

可以随时抽身而去

召唤

西山在眩晕时才叫西山,召唤明月

也被明月召唤

飞鸟如小饰物

悬挂于腰肢。你走动

领受众神赐予的美好

童谣很美,如果飘落到竹楼

就差不多接近爱情了

月光稀薄,星子的叫声很浓

浓到可以推窗

你在溪边浣纱。月上柳梢

花有夜露,从蝴蝶到蜻蜓

仿佛一座城

垫起脚尖,跑进了另一座城

时间,被惊散,而你无所觉

夜曲和流水一样动听的时候

星星就是醒来的鸟群

有人在一旁轻声低语:你真好看

仿佛一朵花被永恒祝福,仿佛一座山

被月光重新刷了一遍

凤凰山遇雨

雨水打在松果上

松果坐在松针中间

仰头承接雨水的样子

让你想到雨水和松果

在携手完成一件事情

山不是太高

草,从头到脚后跟

拿出的都是秋天的颜色

喜鹊的叫声在空气飘着

毫不担心被雨水淋湿

风还没有来

你感觉到山尖的那一小块云彩

正被溪水捎带下来

或许雨水从未落在山中

松果

也从未发出鸟的叫声

或许,我也没来到这座山

它需要我再一次确定

鲜花和……

鲜花和你在一起

就是两枝鲜花了

鲜花如果跑起来

没人追得上

鲜花如果蹲下来

一般人也理解不了

我曾把一个人叫做玫瑰

我曾把爱叫做玫瑰的开法

安排

当我们书写天空的时候

可以蘸着闪电

也可以蘸着风

河流在奔跑的时候是带着一身线条的

笔与纸做乘法,就是一头豹子

墨未浓的时候,你看不到星星

那率先长出羽毛的

可以是枇杷,也可以是葡萄

果子熟透了,就会带着火焰

往下跳

我为那些幼芽

安排了大海

也安排了一次祈祷

它有激情或者愤怒

如此清澈

心中一定有漂亮的痛苦

它来自水,更确切地说

是黄河,它始终攥着

自己的上游

它是时间的一部分

或者,它本身就是时间的

代言人

每一滴水,皆是

闪亮豹子

它咆哮着

把天空摁在这里

接近于美,或者

更大的无知

它曾经拥有

使河流弯曲的力

或许它是一只天鹅

蹲在这里

只是为了让更多的事物

按自己喜欢的样子

闪烁

我喜欢那种一点一滴的爱

我喜欢那种一点一滴的爱

像珍珠把大海数出来

一点,就是一点点地爱你

直至把省略号用完

一滴,就是猛虎细嗅蔷薇时

蔷薇不知,空气中只有颤栗,只有蜜

他们的爱,都太庞大了

我只能把自己分成一滴一滴

比如,一滴高山,一滴平原,一滴闪电

一滴心跳,一滴拥抱,一滴狮子……

当我一点一滴地爱你,你就美得

非常具体,那我索性就把无限江山也拿过来

一部分自己用,一部分用来爱你

你我之间,有八千公里的神

也有一厘米的欢喜

再甜的话,我也喜欢一笔一划地说

星空高渺,人间豪迈,当我爱你时——

你是你最喜欢的样子,也是我

最喜欢的样子

当我一点一滴地爱你——

玫瑰无话可说,蜜蜂大过了花朵

醒来

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你

想你的时候

可以随便在屋里走动

也会偶尔躺到床上

不用被子,而用波浪想你

也可以站在屋子里任何一个地方

像一棵树那样

用刚长出的绿叶,用空空的枝

用大海和它的摇曳想你

我想你之时,你不必想我

我想你是无条件的

我想你,也是随心所欲的——

可以用咖啡想你,也可以用

装水果的盘子想你,甚至我还可以

用盘子的底或者盘子的一个边想你

如果盘子一激动掉到地上了

那我,就用它的尖叫想你

还可以一边烧开水一边想你

亲眼见证沸腾是怎么回事

用你的100摄氏度的名字去抵抗

人间之凉薄

面对你,我愿意放下

豪迈与辽阔

在一杯酒与一朵花之间

放下蜜蜂,同时也让蜜蜂放下我

喜欢一只蜻蜓或者一只蚂蚁

我只愿面对俗世

对每一粒尘埃都心生喜悦

蝴蝶像把指甲刀

肯定被最甜的花朵用过

余生,能够拿来用的江山

全部放弃

谁都是那风,一边刮着一边消失

想你的时候

全身的每一块骨头,每一块肌肉

都能感觉到活着

在早晨想你,是一天美好的开始

仿佛我和世界都在做

正确的事

当星辰如漩涡

鸽子必是花朵

我爱你,其实是命运

最后一次借用了我

我爱你,其实是与美好的事物

互相接近又互相消磨……

正午的树林

走在林子里

你与影子同时移动

如果走得再快一些

你就是一块橡皮

影子必须跟上

否则,你与飞鸟

必有一个是错别字

你也不能走得太慢

否则大风和小风

都会超过你

在快与慢之间

你要找到一种合适的步调

整个林子是安静的

你喘息之时

它才有了心跳

你和这片林子

其实没有任何关系

只不过,它在那里

你碰巧走了进去

你来了,它不多

你走了

它也不会有任何减少

写给易安居士

忧愁差一点被你用尽了

雨在风的配合下

把梧桐与黄昏打湿

三杯两盏淡酒

注定不能把孤独饮尽

如果此刻有二斤寂廖

我愿意穿过千年

与你平分

无聊之际,草木才可以入诗

我是连草木都不如的人

只能在你的句子里读波浪

你写过的溪流

已载不动蚱蜢之舟了

夏天快要过去了,每一朵藕花

其实都是有想法的

那最大的一朵

已白得没法说

雪中

蝴蝶是有佛性的,在它变为

雪花之前

就熟悉这座山了

一个人是看不到

自己前生的

你看到的飞鸟

只是飞鸟的倒影

一个人也是不能赏雪的

那落在枝条上的

与落在地上的

都让人疼

其实,雪落在哪里

都无所谓,在山脚

叫雪,在山顶

也叫雪,除了风之外

一切都是象征

甚至一座山也可以是虚拟的

那山间的鸟鸣仅仅够

落叶使用

对于蝴蝶来说

雪花是最小号的袈裟

松树的影子本来

就很大,经雪花一落

就更大了

人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月亮只有在高过一座山的时候

才可以称作莲花

他的名字太有意思了……

他的名字太有意思了,如果以他的名字

为上联,那么能对得上的下联

大概就是:霍去病

历史是不能假设的,他必须生在山东历城

他和他热爱的事物,必须生活在南宋

其实,他是没有横批的,他的孤独

很正宗,他的凛冽也很正宗

酒喝高了,就写宝剑与蝴蝶

写月光里的铁,趁着阑珊醉意

把想看的吴钩都看了

想拍的栏杆都拍了

至于有没有人“会登临意”

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喜欢低吟,也喜欢长啸

世间好玩的事情太多了

“我醉欲到松来抚,以手推松曰:去”

这样的句子,真真让人喜欢得要死

野花是平民的

月亮是官家的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心,是滚烫的悬崖

——他弯下腰的时候,马蹄与鲜花

皆可以呼啸而下

偶然的鸽子

这羽鸽子明显是落单了

但它依然飞得不疾不徐

划着优美的弧线

把自己像折扇一样

刷地打开

如果飞得再远些

比如飞到学校对面

那它说不定

会被当作新生录取

阳光很好,鸽子很好

鸽子经过的教堂很好,广场和

广场上的人群很好

大河在它想流的地方流着

风经过槐树

可以不事先通知叶子

万物都有自己的光芒

尤其六点钟的早晨

花有花的心情

树有树的模样

影子可以

摞在影子上

鸽子飞的时候

带着一万种自由

仿佛整个早晨

都是属于它的

这羽鸽子经过我的时候

像任何一羽鸽子一样

但它融入蓝天之时

总感觉空气中有什么

被它带到了更高的地方

院子里的木棉

院子里的这一株木棉

像木棉中的劳动模范

身材挺拔,影子清澈而盛大

风吹过来的时候

树影就像一件刚刚浆洗过的

纯棉的工作衫。这棵木棉

比别的树更能干

尤其当阳光照吹过来的时候

它的每一根枝杈都像镀金的扳手

连太阳这个螺母

也跟着它旋转

如果这株木绵用力

它足以倏地拔出自己

——如果这株木棉

拔出了自己,它一定带着一身的根系

转身跳进不远处的金沙江里

成为一道波浪

或者一尾鱼

这棵木棉,有钢的枝干

也有木的素质

它会带着所有的木棉奔跑

带着所有的树梢尖叫

瓦蓝瓦蓝的天空

仿佛一块钢板

而这棵树,跑着跑着

就成了一束火焰……

好钢

好钢跟人一样有脾气

尤其刚出炉的

浑身彤红

那种红近乎透明

让人感觉整个身子

都是鲜花或火焰做的

好钢是接地气的

虽然我看到的这根

跟感叹号一样

但我相信省略号后面

一定有更多的钢

好钢都是有温度的

眼前的这一根

“滋滋滋滋”地尖叫着

空气被它烫出

无数个月亮

再过几道工序

它就是一根优秀的铁轨了

好钢也是有影子的

甚至可以说

——影子,就是它顺手

挠下的痒

在这个下午,我与它

猝然相遇

它直直的样子

本身就像一行诗

这根腰杆笔挺的钢

如果站起来

一定陡峭而挺拔

如果它奔跑

那一定是一斤闪电

有了二斤的想法

虚拟的湖

这湖必须很深,比如最深处九十多米

如果可以,我再虚构个若干米

如此辽阔的水面

需要一个更深的底

如果太阳是下水的金鱼

那么,野花就是上岸的漩涡

水不用虚构也是清澈的,鸟从

东边飞过,也从西边飞过

如果有一只小船就好了

再来一点月光,一个娘子

风要古代的,让那风慢慢地贴着湖面吹

把水吹甜,把云彩吹软,把波浪吹上岸

吹喜欢的人如吹荷花的一个边

我来的时候,湖水不深也不浅

站在湖边可以看到上了年纪的泥

那泥是白色的,一群鱼儿

悠哉悠哉地游来游去

仿佛它刚刚长出的胡须

湖边有树,树有枝,枝上有大朵的花

花呈深紫色

我来的时候,阳光正把自己摊开

一耸一耸地铺在波浪上:

猛烈、直接、粗粝、大胆

荷花还在想象里

只有蜻蜓提着小裙子

在湖边飞来飞去,如果再有一个喜欢的人

就更好了,可以牵她的手

在湖边慢慢地走着,可以晶莹如钻石

可以松散如泡沫……

想起一座山却忘了它的名字

显然是故意的,想起一座山

怎么可以记不住它的名字?

我只愿意主动忽略它全身的野花

面目不清的悬崖

只是想让浓浓的雾

遮住那些水杉,银杏,然后给喜鹊

一个机会,让它把阳光请出来

当我两手空空登上山顶

苍茫与辽阔这两个词

才会与一山的鸟鸣汇合

野花怒放,野花奔涌,野花发出更野的笑声

站在那里,我有再长高

一厘米的冲动

故意忘记一座山的名字

还因为这样就可以把它的籍贯改动

原籍河南,现在可以改到广西

原籍山西,也可以改到山东

这座山太好了

甚至一千个省可以共用

最美的部分可以附上心跳

让一个人第一次怦怦怦怦地接近天空

一座山不能太有名,否则

就会被模仿,被抄袭

会有很多人,伐木头为栈道

或脚踏手攀往上爬

爬上山顶,还会产生伟大

产生良好,产生了不起

直至对一只飞鸟产生浪漫的英雄主义

产生征服与不自量力

一座山太有名了,一些想不开的雨滴

会张开翅膀,跳下去,然后留下惊恐与

叹息。一座山太有名了

也会被误解,山本身也有压力

它得不停地配合流水,闪电,地壳深处的力

当所有人都下了

它还得咬紧牙齿,抱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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