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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历者的故事 2022-02-02 00:00 作者：陈世高 旧报刊剪辑
 一、县委要求过“革命化春节”“大跃进”实际上从1957年就开始了。是年冬天, 中国共产党湖北省应城县委要求大家遵照“鼓足干劲, 力争上游, 多快好省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 立即动员起来, 掀起全县“大跃进”的高潮。 1958年的春节即将来临, 县委怕因为过春节影响了“大跃进”, 召开区、乡、社电话会议。在电话会上, 县委号召:“全县干部群众一致动员起来, 移风易俗, 破旧立新, 过革命化的春节。不吃年饭, 不贴对联, 不放鞭炮, 不信鬼神, 不放假, 不拜年, 积极参加集体生产劳动, 大战开门红, 以优异的成绩向党献厚礼。” 我们团县委早就响应号召, 委托县委组织部代为办理团关系接转工作, 把机关搬到了同岭乡星星合作社狮子冲办公。听了电话会议后, 大家立即进行讨论, 并议出落实县委电话会议的两条具体措施, 一是团县委向全县团员青年发出带头过革命化春节的倡议书;二是团县委在星星合作社办好过革命化春节的点。 倡议书立即得到全县团组织和团员、青年的积极响应。我们又和星星合作社党支部一道, 召开了党员会、干部会、团员青年会、社员会, 就过革命化春节进行动员。大家一致表示, 要过革命化的春节。 二、聪明机智的乡党委书记同岭乡党委统一布置挑沙改良土壤、小田改大田和积肥为内容的革命化春节, 提出“黄泥巴掺沙, 等于洋糖粘粑”, “小 (田) 改大 (田) , 便于机械化”, “庄稼一枝花, 全靠肥当家”的口号。 团委干部都放弃了与家人团聚, 与星星合作社的社员群众一起过革命化春节。 大年正月初一凌晨四点, 各个生产队的哨子声、铃铛声和喊工声划破了清晨的寂静, 男女社员近千人浩浩荡荡, 前往黄滩镇富水河畔挑沙。一路上经过许多湾村和黄滩镇, 只见男女老幼都在忙大跃进。 挑回沙来, 全社劳力转入小田改大田的劳动中, 红旗招展, 声势大得很。又马上转入大搞积肥的群众运动。 我发现群众挑回的沙, 没有倒在水稻田中, 而是倒入旱地里了;小田改大田, 一个队也只挖了一、二条小田埂;也没有大撤群众厢房的壁子积肥, 而是把力量放在挖猪栏、牛栏底子, 挖千脚土, 铲草皮等堆肥上。 一天, 我和星星合用社的党支部书记张世雄到各队检查, 我问他:“你为何未按照乡党委的意见办事?”他偷偷地对我说:“我们这里的丘陵田土质好, 掺不得沙, 掺沙会使土壤沙化减产。小田改大田的事, 我们这里是丘陵, 祖先们有智慧, 依势造成梯田, 挖掉了田埂, 田大了, 但田高低不平, 怎能关水栽秧呢?就是各队挖掉的几条小田埂, 栽秧时也还得重新做起来。房屋壁子撤不得, 鸟有巢, 动物有洞, 城市的人住高楼大厦, 农民一天忙到黑, 也要有避风防寒暑的栖身之处。” 他的这番话, 使我受到很大的启发教育, 我问:“生产队长和群众怎么晓得你的意图。”他说:“在大会上我讲乡党委的布署, 会后我个别同队长打了招呼。”我说:“你怎么不在乡党委召开的会上讲?”他说:“哪讲得!那不是伸出脑壳接石头。” 此人原是乡长, 响应县委号召下来当支部书记的, 40岁, 很有头脑, 善于辨别是非、巧妙地对待上级的瞎指挥。后来, 在1960年反“五风”时, 星星大队遭受“五风”的危害最小。 群众对于过革命化的春节, 都保持了沉默, 唯有一个老大爷说“今年白过了一个年”, 挨了批评。 三、说假话的战果汇报会县委定于正月初一清晨7点, 召开大战开门红的战果汇报会, 请县委委员, 区、乡党委书记和各部门的负责人务必按时到县里开会, 汇报大战开门红的战果。 应城县县委一书记个性强、脾气大, 听汇报喜欢听好的, 不喜欢听坏的;喜欢报喜, 不喜欢报忧。他在大会上直接了当地讲:“我是好社会主义之大, 喜社会主义之功。”他驻队蹲点, 只是挂个牌子, 根本不与社员同吃、同住、同劳动。他唯一的领导方法是开会, 听汇报、作报告。区、乡和县直各部门的领导, 大多把他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 大家按时来到县委会议室, 主席台上坐着县委一书记和县委二书记兼县长邓必祯两人。会场上气氛十分严肃紧张, 虽然是正月初一, 大家又都是多年的老同事, 却没有人说笑, 因为在那个年代, 干部们都心惊胆战, 不知今天是凶是吉。 二书记邓必祯宣布开会了:“今天的会是汇报大战开门红的战果, 谁先汇报?” 第一个汇报的是县直属乡乡党委书记, 他说:全乡干部群众紧急动员起来, 积极响应县委过革命化春节的号召, 大战开门红。初战告捷, 已积肥100万担、修厕所500个, 猪圈200个、做塘堰100口。这是我来时的成绩, 现在全乡社员正在大干中, 今天白天的成绩晚上再向县委汇报。 一书记听了, 脸上写满了高兴和喜悦, 站起来讲:“草随风转, 兵随将转, 强将手下无弱兵。这个书记领导有方, 社员干劲大, 开门红取得了如此重大的战果, 大家要好好地向他学习。” 与会者都知道这个书记讲的全是假话, 但是, 都不敢挑明, 反而跟着鸡子上笼, 说起了假话。第二个汇报的是直属第二乡的乡党委书记, 前一个书记讲假话时, 他掏出本子编假话, 也把成绩讲得挺大。一书记听了十分满意, 这个书记也受到表扬, 其他的书记也照此办理, 一一过了关。 最后是巡检乡党委书记程先亮和二书记聂凤英汇报, 程先亮说:“我和聂书记从乡里来县里开会时, 骑着自行车走在路上, 听到有的队里在吹哨子, 有的队在打铃铛, 正在喊出工, 有的连哨子也未吹, 还没有动静。至于开门红的成绩, 尚未干出来, 待我们回到乡里, 开支部书记会议统计以后, 晚上再向县委办公室汇报。” 这本来是实事求是的大实话, 可是一书记听了大为不满, 终于控制不住自已, 勃然大怒:“你们两人是刚从文化干校毕业回来的, 算是有文化的人, 你们书读多了, 越读越蠢, 越学越猪!我到省里去开会, 就不带你们去, 因为把你们带去赊了我的人。”他喊:“程先亮、聂凤英站起来, 罚他们两人的站, 号召大家对他们开火, 进行批判。” 挑沙、改田、积肥, 忙过了元宵节, 转入了农业生产。就这样, 我们和群众一起, 在一片革命化的热潮中, 度过了中华民族的传统佳节———春节。说假话的人有功, 青云直上;实事求是说真话的人有罪, 一贬再贬。上有好者, 下必甚焉, 一时间, 说假话搞浮夸一发不可收拾, 很快成风。假话浮夸像乌云一样布满全县, 给人民带来了灾难。 来源：《文史月刊》2010年11期，作者陈世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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