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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域文化】吕安太丨过 年

 昵称71028402 2022-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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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  年

□ 吕安太 /  文

小年到了,听着周围稀稀拉拉的炮仗声,不由地让我想起了儿时的过年,能无拘无束地玩,能穿新衣戴新帽,能有好吃的,能放鞭炮,有人给压岁钱……多有意思啊!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二十三,打发老灶爷上天;二十四,扫房子……”这是小时候我们常听到的年谣。在我的故乡西坡,进入腊月,喝了腊八粥,年味就会一天比一天浓烈。

腊八至小年这段时间,有适龄青年的家庭,会选择良辰吉日娶媳妇、嫁姑娘。让男人在外面独当一面,女人在家里承担一切;让女人意识到:家庭已经组成,既要享受别人的爱,也要学会承担给予和爱的责任。


到了腊月二十三,虽然离过年还有一周时间,但人们就开始为过年做准备了。这一天,当女性嫁人后,小年不能在娘家过,再忙也要回到婆婆家,这代表着你已经成为男方家庭的正式成员。以前的娘家和你是“亲戚”关系。

这一天,家家户户要“祭灶爷”。祭灶爷的供品是糖果和芝麻糖。灶王爷是每户人家的一家之主,他的木版画像一般贴在房内的偏墙上。画像的两边写着一幅小对子:“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供品放在老灶爷像前,祈求他能给家里带来平安和好运,象征生活甜甜蜜蜜。

二十四这天比较忙,家里要打扫屋里的灰尘和墙四角的蜘蛛网。扫房子可以说是一家大小齐上阵。大人干大活,小人干小活。每年这天,我娘会把炕上的被子、褥子、毡子、席子和房里的盆盆罐罐等,全部搬到院子中的碾盘上,我和妹妹把笤帚绑在槐树棍上,头上绑一块羊肚手巾,一笤帚挨一笤帚,把屋子打扫地干干净净。就是方格窗上的窗户纸,也要撕掉,把窗棂擦干净,重新贴上新白纸。炕扫过,地拖后,我们会和娘一起,再把院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搬回屋里摆好。虽然这一天我们干的是灰头土脑,浑身酸疼,但我们却满心欢喜。

扫完房后,我们一大家子人又开始了“家族新合作”。

月亮还在东山下蹒跚地爬升,大哥就提着秤,推着小车,一家一户攒起了黄豆。当然,各家给大哥的豆子是“按需”而给。人多多给,人少少给。豆子攒齐后,大哥把豆子泡在多个桶里。一夜过去,黄豆泡得像一个个白生生的“胖娃娃”在翻滚着。天刚放亮,几个哥推的推,挑的挑,把豆子弄到了磨坊。小灰驴叫过几声后,转着圈把豆子磨成了奶白奶白的豆浆。

吃过中午饭,大哥家古老的风匣响了,大锅冒起热气腾腾的白烟。大哥们在大锅上一勺一勺地点起了卤水。豆浆在锅里像一朵一朵的梨花,你挤我我挤你。大哥把豆花舀到竹筐里,用锅盖盖住,压上了一大块圆圆的光光的红石头。

夕阳下,一家人迎着晚霞,来到大哥家。大哥开起了“家族会”,通报了豆子出豆腐的比率,并把豆腐和豆腐渣分给了各户。俗话说:“自己盖的房亮堂,自己磨得豆腐香。”只要吃到豆腐,我们都会赞不绝口地说:“大哥磨得豆腐嫩、香、味醇、绵白,好吃!”


二十六,是农村风俗割肉的日子。那时割肉不像现在这样随便,只要口袋不那么羞涩,割肉往肉摊前一站,来一块刀口肉,里脊肉、五花肉各来一块;再来一块后腿肉,想要什么就来什么,只要张张嘴就行了。那年代是到队里分肉。这一天,生产队会挑上几头大肥猪捅上几刀,按人按户分肉。分肉时,社员们是先“抽单儿”,后割肉。上世纪60年代,和现在正好相反,家户油少,都愿意要肥肉。肥肉香、嫩,还能熬油炒菜。抽单儿堵住了人嘴,避免了唠叨。我们小孩对肉不感兴趣,唯独对猪尿泡情有独钟。用气管一打,像一个空气球,你抢我夺,举着满街跑,是我们小孩最风光的一刻。

二十七蒸着吃 。每逢过年,我家蒸馍都要磨一瓦缸头白面,用大锅、大笼屉蒸。除蒸馍馍,还要用豆腐渣蒸一些“渣窝子”“渣饼子”。天气冷不怕坏,总能吃到正月十五左右。

蒸馍用大盆发面,慢慢揉出来。面发得好,大笼屉蒸出的馍才能又白又煊,又圆又光。锅盖一掀,热气腾腾,满院子都是馍馍的香气。

蒸馍时,最主要的是蒸“花糕”和“枣花”。就是用刀、筷子这些简单工具和一双巧手,把一疙瘩软的面团擀成片,搓成条,圈成圈,插上枣,捏成小巧可爱的“花样”。花糕和枣花是上坟祭祖和除夕夜在家供奉“吕氏历代祖宗”而用。蒸花糕,蒸枣花,是我们那里人最富有乡土虔诚“礼仪”的代表。

在蒸馍时,家乡人很注意“火资源”的利用,会多加几个篦子,用粉条、粉面、葱姜等和在一起,蒸一大篦子“皮渣”。


二十七到了,家里人更忙活了。炸豆腐、炸丸子;炒花生、炒瓜子,家家户户忙得热火朝天。你从巷这头走到那头,到处都是扑鼻子的香味。

眼看着二十八九了,这时大哥会拿出推刀、剪子,吆喝我们理发。大哥理的“小平头”,有棱有角,比专业理发师理的还好看。

理完发,大哥又干起了我们小孩最爱围观的事——写对子。红绿纸一展,我们小孩研磨,大哥裁纸和书法,一边写还一边给我们讲“老冒爷爷”给人家写对子的趣事。

对子写完了,大爷闪亮登场。他一把剪刀、一根高粱杆,利用写对子剩下来的红绿纸边角料,给我们做成了红红绿绿的风车。我们一人一个风车,举着跑在大街小巷,一面跑,一面唱。风车转出了年味,转出了快乐!


到了年三十上午,娘早早起来,捏起了扁食。这扁食不让人吃,而是上坟供奉先人的。太阳刚刚出头,我们自家人你喊我我喊他,一家老小二十多人提着扁食、花糕、纸钱,向村外的祖坟走去。先压纸、后磕头,站起后,鞭炮一点,噼噼啪啪,告诉先人们,年到了,你们在另一个世界过好年,一切安好。鞭炮声也告诉路上行走的人,吕家人丁兴旺,生活美满!

到了年三十下午,我和老爹为了即将到来的新年做着最后的忙碌。把院子和街门口打扫得干干净净,门口的土堆和粪堆整得四棱见线,齐齐整整。打扫完毕,娘给我们打好了糨糊,我和爹又开始了贴对子。

大门上贴的是:“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迎着门口的照壁上贴的是:大大的“福”字和“抬头见喜”;屋门上贴的是:“福同岁至满人间,花随春到遍天下”等;堂屋墙上贴的是:“福”字和“满园春色”;炕头贴的是:“小心灯火”“身卧福地”;柜上贴的是:“金银满柜”“衣被满箱”;缸和囤上贴的是:“米面满缸”“粮食满囤”;树上贴的是:“树木茂盛”;猪圈上贴的是:“肥猪满圈”,等等。红彤彤的对子,把一个家装扮得火红火红,色彩缤纷,喜气洋洋。

等到天黑了,大人把我们在外疯玩的小孩喊回了家,一人一碗饺子,让我们埋头吃起旧岁的最后一顿晚餐。平时这个时候吃完饭就该上炕睡觉了,但三十不同,大人们告诉我们今晚不能早睡,要守夜,因为旧的年和新的年要在今夜交替。实在熬不住了,我们还是和衣躺下迷迷糊糊地睡了。


初一五更时,我们还在被窝里迷糊,娘就把我们叫醒了。我们揉着惺忪的眼睛,还有些不高兴,但看到炕头那一张崭新的五毛钱和新衣新帽,脸上顿时笑容满面。

放了“千字鞭”,吃完饺子,我们跟着大人们开始给爷爷奶奶们拜年了。老人们最爱我们小孩,会逗着我们磕头。我们为了得到奶奶们手里的糖蛋儿,就会“咕咚”一声,直接跪在地下,磕起响头,惹得奶奶们哈哈大笑,夸我们:“真乖,好小孩。”

磕完头,天刚发亮,我们小孩一堆堆一伙伙又忙了起来,滚桶圈,抽陀螺,摔“纸宝”,……玩得不亦乐乎。那里有小孩,哪里就有欢乐的笑声……

到吃中午饭的时候了,这是一家人一年当中最丰盛的一顿饭:雪白的花糕,香气四溢的烩菜,和着别有风味的“渣饼”,大人小孩欢闹的笑声,构成了一幅欢乐、喜庆的新春画卷。


从大年初二开始,人们就开始走亲戚了。先是外甥给舅舅拜年。初三,嫁出去的闺女,不管是老闺女,还是小闺女,只要父母在,都要提礼回娘家拜年磕头。这一天,乡村的大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一对一对拎着点心和“礼”到老丈人家拜年的两口子。当然,也有不少一家三口者,抱的抱,拉的拉,一家人说说笑笑,恩爱与温馨洒满一路。

初五,又称“破五”,也叫“送穷灰”。我会按照娘的吩咐,把一小簸箕煤渣灰倒到村外的河沟里。过了这一天,年就算过完了。

这就是我记忆中儿时的过年,它在我的内心深处或多或少地珍藏着。岁月在流逝,但这记忆却历久弥新,永不褪色。

——  The  End——

吕安太  原籍林州木纂村,高中曾读书于林县二中,后工作于晋司法系统,酷爱读书,尤喜文学。生活常以书报为伴,偶有所感,间有小文见诸《山西日报》《山西法制报》《黄河晨报》《南湖诗刊》《芝兰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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