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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作家‖【断发殇】◆刘宗杰

 白云之边 2022-02-05

作者简介

刘刈,本名刘宗杰,河北承德人。河北小小说艺委会常务副秘书长,承德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承德县作家协会主席。作品见于《人民日报海外版》《中国文艺家》《小说月刊》《小小说月刊》《精短小小说》《当代人》《鸭绿江》等纸媒。著有《文心雕虫》一书。

-断发殇-

只可恨你乾隆爷身为一朝君主,沉溺于男欢女爱,不断摧残我那拉氏的自尊与威严。尤其是我陪你的第四次南巡,谁成想让我一下子跌入谷底。

想当初,我那拉氏进宫为妃,位居侧福晋,可算得你的结发之妻。你却对我不冷不热,若即若离。直到孝贤皇后去世,皇太后按着妃子的排位钦点于我,不得已,你才封我那拉为皇后,在坤宁宫得以正位。

这以后,你对我情意绵绵,恩爱有加。我被立为皇后一年半,咱俩就生下了皇十二子永璂。第二年生下皇五女。过两年,又生下了皇十三子永璟。我对皇家忠心耿耿,精心打理宫廷内务,同时力尽母亲之责,努力培养三个孩子,待来日辅助你护佑江山。

你越来越器重我,经常让我伴驾出行,无论江南巡幸、盛京祭祖,还是木兰秋狝、皇陵展谒,我都不离左右。后宫里羡慕嫉妒恨,屡出杂音,弄得我生活难归平静。身为皇后,我的职责在宫里;身为母亲,我的牵挂也在宫里。我伴皇帝左右,尝尽了苦辣酸甜却无人理解。

乾隆三十年正月我陪你南巡,那一次令人痛彻心肺。启程那会儿,我们心中依然荡漾着春节的余欢。在途中,你还为我庆祝四十八岁千秋。可是,刚刚赶到杭州,深更半夜,你就要去游玩。我再三劝阻,你仍执意要走。我哭着央求,你非但不领情,还斥责我有精神病。那一夜,我在孤灯下一直苦等到天亮。

忘了多少个彻夜未归后,你我一起在“蕉石鸣琴”用早膳。你满面春风,赏赐给我许多膳品。你对我愈加殷勤,我的心里就愈加感到不祥。用膳后,你随我来到房间,说要在杭州立一妃子。

听说你要在皇宫外私自立妃,我说此事欠妥。我放下女人的自尊央求你,你不肯放弃;我放下皇后的尊严央求你,你仍然不肯放弃。都知道你是个大孝子,于是我把太后搬了出来,说这事不能如此草率,需回京都向太后禀报再议。你恼羞成怒。我当时也耍起了性子,气冲冲地说,你要在杭州立妃,我就断发以示抗议。如果你敢断发,朕就废了你这个皇后。说完,你愤然离去。

我一个人被甩在深阁,伤心至极。在最近的十多年里,我主持内务管理禅精竭虑;抚养三个孩子呕心沥血;对于你,我更是招之即来呼之即去,到头来你却如此的目中无人。

上次南巡时,在清江浦你把一个叫昭容的女伶,带在身边,当我面赐给她玉如意、绿玉簪等珍宝。我原谅了你!你把一个叫雪如的女伶,公然带入行幄,卿卿我我。我原谅了你!我之所以一次次原谅你,因为你是皇帝,江山是你的,美人当然也是你的,没人敢拦驾,没人敢扫你的兴,有谁愿意拿脑袋去换一份忠贞。

看到你决绝的样子,看到你沉溺女色,我必须让你觉醒!也许我会被废被斩,如果你能从此醒来,为了大清的江山,那也值啦!于是我擦了擦泪水,操起剪刀,向发髻剪了下去。

当你听来人禀报,再次来到我的房间时,满地的乱发像一面溃落的旗,我的头部像一纸抗议书赫然呈现在你的面前。满清王朝女人剪发是对主人的不恭和诅咒。更何况,我是一国之母。

见状,你大惊失色,暴跳如雷,心情比那满地的蓬乱还要糟。但是,对于你的吼声,我已充耳不闻,心寂如水,如一潭死水。你立即差人把我提前送回了京都。

我从小爱发如命。只可惜,我的断发之举不但没能唤醒你,而且招来你的气急败坏。南巡结束回到京都,你下令收回了我主管皇宫的权利,把我手下佣人裁至两名宫女,只有位分最低微的答应才有的待遇。落到这般田地,有谁会继续赖在那个名分上,我自知深浅,爱恨情仇,惯看荣辱,只身走向冷宫。

这正中你的下怀,你便以患精神病为由关我禁闭。想我那拉也曾母仪天下,今天却无人问津;想我那拉一心为大清江山社稷着想,今天却恩将仇报。士可杀,不可辱。面壁一年,冥冥中我飘了起来,看不到人世间的挽留,只听到天堂母亲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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