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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误勘正|明万历二年颍州知州赵世相没有扩建南城

 颍州西湖会老堂 2023-02-20 发布于安徽

明嘉靖二十六年颍州城图

  清乾隆时期阜阳城图。从明初至民国,颍州古城墙形制规模亦无大的变化

  长期以来,阜阳坊间(媒体)流传诸多“明万历二年(1574),知州赵世相扩建南城、扩建颍州城、建角楼奎星楼(望霍楼)”一类的说辞,若网络搜索,铺天盖地,不胜枚举:

  万历二年(1574)知州赵世相扩建颍州城。

  万历二年(公元1574),颍州知州赵世相扩建颍州城。

  明代知州赵世相扩建颍州城,修南城砖墙。

  明代万历年间,颍州知州赵世相大修城墙,留下了现在的格局。  

  明万历二年(1547 年),知州赵世相扩建颍州城,自鼓楼跨西向南增筑南城砖墙,周长5里 44步,使南北二城连为一体,总周长9里44步。

  明朝万历二年,颍州知州赵世相,在经济困难的情况下,还是决定大修颍州城,将颍州南、北城墙合二为一,全部改用砖砌,并在城墙四隅各建角楼。

  大明万历二年,颍州知州赵世相决定,扩建颍州城,将南、北两座城墙合二为一,全部改用砖砌,并在城墙四隅各建角楼一座。  

  奎星楼始建于明万历二年(1574年),原是颍州知州赵世相修筑颍州城墙时所建的敌楼。

  奎星楼(三蓬塔),“原为明万历二年(1574年)知州赵世相扩建南城所建敌楼。”(此条见2021年7月28日《阜阳日报》第二版《奎星楼维修工程预计9月结束》)

  奎星楼(望霍楼),“明万历二年(1574年),知州赵世相为扩建颍州的南城,在东南角所建的敌楼。”(此条见2021年8月10日《阜阳广播电台》“今晚630”《探秘奎星楼的“前世今生”》,采访市文物部门负责同志)

……

  其实,以上这些添枝加叶的错误性表述,既有对旧志的曲解成份,也有旧志本身表述的含混和舛讹所致。2018年出版的《阜阳城乡建设志》(黄山书社,201810月第一版)吸纳了当地文史专家的研究成果和建议,勘正了这个史误。阜阳市文物局竖立在明代建筑“望霍楼”(奎星楼)下的介绍牌,也将“万历二年(1574)知州赵世相建望霍楼(奎星楼)”,更正为“明正德年间颍州按察分司(兵备道)佥事孙磐、曾大显砖甃南城时建望霍楼(奎星楼)”。砖甃(zhòu),即用砖石垒砌。

  首先,让我们先了解一下赵世相从政的简历,以及在颍州任上的政绩。

  赵世相,字荩斋,临城(今河北省临城县)人,生于明正德七年(1512)。明嘉靖二十八年己酉(1549)举人;嘉靖四十二年癸亥(1563)“因五试春官弗第,乃就选筮(抽签)”,授山东东昌府濮州知州,其“三载绩最”,提升为山西平阳府同知。明隆庆五年(1571)正月,“山西平阳府同知赵世相,为按察司佥事”(《大明穆宗庄皇帝实录》卷之五十三),并兵备宁武。明万历元年(1573)戊子,“住宁武兵备佥事赵世相降调(即降级职处理),阅臣吴百朋题参也”(《明神宗显皇帝实录》卷之十三),此后左迁颍州知州。清康熙《临城县志》(卷之六·人物,第73页)也记载:“升山西按察司佥事兵备宁武,后坐诬遂左迁颍州知州”。所谓“坐诬”之事与被吴百朋“题参”(上本参奏,弹劾)之事相吻合,只是所持立场不同,说法不同而已。“左迁”,意即降低官职使用,即“降官”,犹言下迁。赵世相自撰《明奉政大夫佥事赵公暨配李宜人合葬墓志铭》记载:“继逰颍州,守平阳、大同二府(即同知),及宁武道佥宪”。赵世相因被皇帝特命派遣巡视宣州、大同、山西三镇的钦差大臣吴百朋所“参劾”,而左迁官职来颍州,但他刻意淡化了知颍州的这段经历,用了“逰颍州”三字,一个“逰”(古同“游”)字颇为玄妙,在流传后世、盖棺之论的碑铭中既掩饰“降官”之事,也点出了在颍州任上的宽慰心情,还说明了他在颍州就任的时间较短。后复出,任山西大同府同知。明万历十年(1582),赵世相年逾70,在山西提刑按察司佥事、整饬宁武兵备岗位上自请退休。退休前他足不涉公府一步,不给官府添麻烦,严以律己、公私分明。回乡后敦睦亲族,专心教导后人。他有个兄长80多岁了,而他自己也逾古稀之年,还亲自服侍兄长,并御寒防暑,问候起居,周到备至,堪称人伦楷模。赵世相逝世后,入祀家乡临城县文庙的乡贤祠,立有“秉宪坊”。

  赵世相知颍州时间虽短但政绩卓著。但阜阳旧志“宦业”“传记”均未记载,查阅其家乡的清康熙《临城县志》(卷之六·人物,第73页)则有这样的记载:赵世相“在颍州,复有政迹,蠲浮税,置学田,禁埠头私索民,至今称之”。意思是说,赵世相在知州期间,务实清廉、恪尽职守,多有建树。他为了减轻百姓的沉重负担,果断去除多余的赋税和苛捐杂税,深受群众称赞。他重视儒学和书院教育,置买学田,租给贫士耕种,以其收入充实学校教育经费。他针对少数官吏在颍州码头、船行等商贾云集之地敲榨勒索等问题,整饬吏治,严令禁止,违者严惩不怠。

没有拓展小西门加盖“望湖楼”前的城图局部

  赵世相在颍州北城西北隅创建了“望湖楼”。改朝换代之后的清代颍州第一部州志,即清顺治《颍州志》(卷之三·建置志·城池)记载:“小西门旧在西城水门上隘。万历二年(1574),知州赵公世相稍移西,凿城设门,建楼于上,额月城门曰望湖,以近西湖名,门外空无居民,尝闭”。明万历二年(1574),知州赵世相组织工匠,在颍州西北隅的城垣“小西门”处向西凿城墙扩门洞,筑建墩台楼阁,额曰“望湖楼”。清顺治志的这段记载无疑是正确的,接着的记载则与赵世相建楼无关。创建此楼,给古代颍州平添了一处登高远眺的景点,人们伫立在“望湖楼”上,观赏着碧光粼粼、广袤美丽的西湖秀色,体味着身临仙境的感受。并不排除,赵世相在创建“望湖楼”的同时,也可能对颍州城墙的其它风化、坍塌、损毁的部分进行了相应修缮,对渲泄城内余水的“水门”通道进行了疏通,使城内水患无虞。

明万历二年知州赵世相创建'望湖楼“后城图局部

  阜阳地方史研究专家邓建设先生最早指出,“万历二年(1574)知州赵世相扩建颍州城”的说法是个史误。2003年-2007年,阜阳市地方志办公室在对清乾隆《颍州府志》进行点校编审时,对这一重大史误作了勘误考证,其校记认为:“颍州南城,为明正德年间兵备佥事孙磐、曾大显所筑(指在原夯土之城墙壁外包砖),竣工于正德十年。”(清乾隆《颍州府志》卷之二·建置志·城池,第66页)

  2007年,阜阳市地方志创办首期《志鉴》杂志,刊登了地方志办主任、主编邓建设撰写的《谁筑颍州南城》(2007年第1期“旧志辨误”专栏)一文,转述了清顺治《颍州志》的记载:“小西门旧在西城水门上隘。万历二年(1574),知州赵公世相稍移西,凿城设门,建楼于上,额月城门曰望湖,以近西湖名,门外空无居民,尝闭”。而之后的清康熙《颍州志》基本照录了这段话,但却将文中“凿城设门”的“凿”字,错写成了“筑”字,于是就有了“筑城设门”的字样。古代文人精于推敲、惜字如金。但用“筑”字代替“凿”字,却是一个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败笔,不知当时的编纂者是用意何如。后来的颍州修志者在“参酌”旧志的过程中很可能受了“筑城”二字的误导,并且这种史实错误“对后人误导严重”。清康熙《颍州志》以降的阜阳旧志和建国后的新志,在这方面均没有脱出这个“筑”字的窠臼,皆沿习了“万历二年(1574),知州赵世相筑南城”之误。古人说:“一字入公文,九牛拔不出”,这一古训,修志者应引以为之戒,免得给后学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另外,追溯阜阳城建沿革史,有史料证明在唐宋时颍州业已形成罗城(南城)与子城(北城)的重城规制;加之考证明代颍州城墙两次大规模的砖甃工程,均说明颍州城池格局早已定型。明洪武九年(1376),颍川卫指挥佥事李胜将军奉明太祖朱元璋之命,筑城立卫,砖甃北城;明正德七年至十年(1512-1515),河南提刑按察司颍州按察分司(兵备道)佥事孙磐、曾大显针对土城“不堪御备”接续砖甃了南城。从此奠定了日后500多年南城(罗城、新城)、北城(子城、老城)砖垣一体,城周方圆总计九里四十四步(约今11华里),城高均为一丈八尺(约今6米),门楼角楼齐备、军事防御体系完备的城墙形制和规模。直至民国二十八年(1939),国民政府通令全国拆城墙前,颍州古城墙形制规模亦无大的变化。

  著名国画家李伯英描绘的古颍州南城城池、望霍楼及惠湖胜景图

  要知道,在古代建一座城池很不容易,所以当时的建置格局都有延续性,不可能伤筋动骨大拆大建。明代洪武年间颍州卫指挥佥事李胜、正德年间颍州按察分司(兵备道)佥事孙磐、曾大显,也只是在古代的夯土城墙内外包砌了一层大青砖(局部用青石奠基)用以修葺加固。我们通过阜阳最早可见、规范完整的明嘉靖二十六年(1547)《颍州城图》,与清代的顺治、康熙、乾隆、道光等《颍州城图》相对照,颍州城池的形制规模和地界四至、城池内外的著名历史建筑和名胜景点,均无根本的移动变化。如此这般,明万历初年知州赵世相在颍州任职很短,他是出于什么动机要拓建南城,又是怎么拓建南城的呢!再者,人们所熟知的“望霍楼”,与赵世相创建的“望湖楼”也是仅一字之差,且“湖”与“霍”音同韵似,并不排除因此产生混淆错误,坊间将赵世相所创筑的“望湖楼”讹传为建“望霍楼”。

  总之,阜阳市地方志办公室在整理点校清乾隆《颍州府志》时所作的“校记”、邓建设主任《谁筑颍州城》一文的“旧志辨误”,以及《阜阳城乡建设志》(黄山书社,201810月第一版)对这一问题的勘正,都非常之重要,都对旧志的记载错误进行了纠正厘清和拨乱反正,这应该成为我们正确表述这段历史的基本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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