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风味人间】戴里芳 | 怀念茧漆 · 沉重的鸡蛋面

 文化宁海 2022-02-09

怀念茧漆 · 沉重的鸡蛋面

作者:戴里芳

怀念剪漆

我不是种花人,但有过种花人的一段经历。我曾笑过种花人的痴,但有了这段经历后,就不笑了。因为种花结果的那份感觉确实是很美好的,用如痴如醉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我曾种过一株茧漆,是在雁苍山春游时挖来的。当时它身上没有一瓣绿叶,就剩一根杆,我是觉得可怜、也好奇,就顺便把它带回家了。

没想到,在我的精心栽培下,它竟然蓬蓬勃勃、轰轰烈烈地长得满盆翠绿,第二年就开出丝丝柳柳的白色花絮,花絮掩映着绿叶、绿叶衬托着白花絮,真是美极了。我每天都要站在它面前,荡涤思绪。看着它,一叶一叶地多起来、数着它一瓣一瓣的花蕾,想象明天、后天、明年……我在它面前感到心灵纯净、思无杂念、乐而忘忧。它给我带来许多欢乐、幸福、期望。

可是我没有种花人的技术。它茂盛了两年,一个魔鬼摄走了它的魂,带着我满腔热情、带着我的痛心,慢慢地枯了、走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它为什么死去,原因在哪里。

望着它一天天地落叶,我心急如焚,我恨不得抽自己的血输入它的枝条;望着它一天天消瘦,我心如刀绞,呼唤着它灵魂:你别走啊!我的朋友……

终于,它停止了呼吸。我看着那枯黄的干枝,久久不能舍弃。我盼望着奇迹再现。但奇迹没有发生,它终究还是没有回来。

在失去它的日子里,我感到孤独。我不能每天看着它、不能每天浇水、不能每天数它的花蕾……

于是我重新到山上去寻找茧漆,来替代死去的茧漆。可惜我怎么也找不到相似的模样了。失望的我只好把心思用在其它花卉上,想以此来填补我的孤独。

花是越种越多了,可海棠就是海棠、吊兰就是吊兰、文竹就是文竹,怎么也代替不了茧漆。茧漆的绿叶、白花絮清晰可见,它在我心中已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子,任何东西都驱赶不了我对它的思念。

沉重的鸡蛋面

我十几岁那时,家里很困难。母亲长期生病在床,四个兄弟姐妹都已上学,仅靠父亲47元工资收入维持全家生活。一年到头难得见到荤菜。在我的记忆中,我们家是困难户,每到过年,父亲单位的领导都会来看望我们,给我们送补助、送温暖。

生活虽然困难,但每年我生日时,我的面碗底就会窝着一只金黄金黄的荷包蛋。想起这碗鸡蛋面,喉咙就会一阵发硬,泪水无法止住,抹不去的记忆成了我一生的心结。

一只荷包蛋对现在的人来说太稀松平常,太微不足道了。可那时的我能得到一只荷包蛋,兴奋之情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默默无声的饭桌被一声尖叫打破了:“啊!荷包蛋!”这时弟妹们马上急切地、迫不及待翻找自己的碗底,恨不得把面倒在桌上,可怜那一双双瞪得老大的眼睛,却一点蛋星都没找到。一脸的委屈和沮丧马上使他们嘟起嘴巴,愤愤不平起来……这时父母就会安慰说:“今天是你姐姐的生日,她每天烧饭、洗衣,还要……”弟妹们都不响了。于是我洋洋得意地享受起这顿美餐,用世界上最美的语言都无法表达那份感觉。

久而久之,弟妹们也就习惯了我的生日礼物。每当我生日,于是纷纷向我围拢,眼珠子都快要掉进我碗里了。但我可坏极了,肚子已吃得滚圆,却说:“等会儿,等会儿,我还没吃饱!”然后我就急吼吼地出门去,盘算得好好的:溜达溜达、消化一下回来继续吃。因为我也是一年才能有一份美餐的啊,一样是馋嘴的小孩啊。当我溜达回来弟妹们还围在桌旁,我也确实不忍心了。确实,我剩得本也不多了,自然“乐善好施”地给弟妹们分了吃,看着他们欢天喜地地分享一口蛋、一筷子面、一口汤,那份满足感至今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更令我心酸的是父亲。父亲对我恩重如山,我却没有郑重其事地给父亲做过生日。不是我没有条件,也不是我不爱父亲,而是我没把父亲的生日记在心里。记得父亲59岁那年,生日已过,母亲责怪我没给父亲做“六十”(本地人习惯59岁做60岁生日)。我没理找理:“明年才是真正的60岁嘛;生日记不牢,身体越会好。”可我心里暗暗惭愧。我对自己的女儿呢,20年来,那一年忘了过?这真是应了古人云:“父母忖子女路样长,子女忖父母箸样长”。

虽然第二年我们给父亲补做了“六十”大寿,但我觉得这是母亲的心,不是我的心。我要真有心,就不会忘记父亲的生日。我好后悔啊,想不到父亲66岁就作古而去,还没等到我用心为他做“七十”。每想到这,眼前就会出现一碗喷香喷香的鸡蛋面,我就会失声痛哭,心痛难抑……这份鸡蛋面对我来说重如山、高过天,是无法用任何东西来偿还的。

人这一生,许多事过去了就不能重来,后悔成了永远的内疚。如果能重来,我一定要用最诚挚的心、郑重其事地做一碗很鲜很鲜的生日鸡蛋面,让我父亲感受到儿女的爱,儿女的心。也希望年轻人不要像我一样,今天可以做的事不要到明天做,有些事是没有明天的,不要让迟疑、疏忽和等待变成一生的遗憾。

栏目主编 | 西湖雨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