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之花一束品赏（十）
1．
放飞
那只鹰飞得好高高过了三十几层的楼房十几万一平方米的空中庭院一位退休大爷用一只风筝放飞了一把澹泊的心情
（选自2022年1月26日《新东西》涂源泉的诗《放飞》）
《放飞》表达的意思是：一位退休老大爷在高过三十几层的楼房放飞风筝；更是放飞了一把澹泊的心情。风筝可以放飞，心情如何放飞呢？这里用了拈连修辞术，变不可能为可能了。拈连，由具体可感的形象顺势写出抽象的的难以触摸的事物，让人读起来感觉语势自然连贯、连缀巧妙熨帖，使描写的形象鲜活、俏皮，富有新意。这种运用语言的方法，在修辞学上称“拈连”。在一句话中，拈连的部分恰恰最能表现事物的本质。拈连能让语言升华，也能让思想升华。《放飞》正是这样。
一位退休老大爷在放飞风筝。一只风筝，高过三十几层的楼房，像一只鹰。这样的情景、这样的文字也许太过平常，小学生都可以想象得出，都可以描述出来。但，这是“放飞了一把澹泊的心情”，恐怕不是人人都可以想象得到和写得出来的了。
2．
蘸着月光
磨亮天晨
约上三五伙伴
披几粒星星进山
砍着星砍着月
砍出霞片片
砍下一堆堆白云
牵几缕炊烟捆紧
饿了啃几口生苕
渴了喝几捧山泉
挑两座大山
喘声声闷雷
洒一路汗雨
连同夕阳一起抖落
挑回了成熟的日子
挑回了全家人的笑声
（选自2022年2月1日《新东西》查生科的诗《砍柴》）
我当知青，下放农村当农民整十年。我知道，砍柴，是个又粗又笨的体力活，全凭力气说话，与浪漫不沾边；与宏大气魄无涉。而查生科写的《砍柴》偏偏写得有些浪漫，有气魄。
请看。
“磨刀不误砍柴工”，砍柴之前必须的准备工作磨刀。磨刀就磨刀呗，说是“蘸着月光”磨刀。是有月光如水的比喻，把这比喻活用于此倒也合适。“磨亮天晨”，啥意思？不说起得早就做砍柴的准备工作，还未见天明就磨刀，而说磨刀人磨亮了天明，这多少有些浪漫。把砍柴刀磨锋利了，“约上三五伙伴/披几粒星星进山”，言进山砍柴的时间很早，星星还未来得及隐没。砍柴就砍柴呗，却言“砍着星砍着月/砍出霞片片/砍下一堆堆白云/牵几缕炊烟捆紧”，这么一件累活苦活儿，到了诗人笔下如田园牧歌一样浪漫。其实质内容是，天渐渐亮了，星星残月，已经隐入天幕。“你唱罢我登场”霞光初现，白云可见，柴草渐渐砍下成片成片。这些诗句，既是表明时间和工作进程，更是将这繁重的体力活写得很浪漫。不说星星月亮的隐没，而说砍着星砍着月；不说朝霞白云满天，而说“砍出霞片片/砍下一堆堆白云”；看吧，用来捆柴草的原本是自带上山的草绳，却偏说是“牵几缕炊烟捆紧”。农村晨炊，炊烟袅袅又缕缕，似绳用来捆柴，既形象又浪漫。饿了“啃几口生苕”充饥，“渴了喝几捧山泉”解渴的村民，千万不可小看了他们的气魄大着哩。他们能“挑两座大山”，他们的喘息如“声声闷雷”，他们汗流浃背，“洒一路汗雨/连同夕阳一起抖落”。忙了一整天累了饿了一整天渴了一整天苦了一整天汗流了一整天，是的，他们付出了艰辛收获了柴草。他们挑回两座山一样的柴薪，更是“挑回了成熟的日子/挑回了全家人的笑声”，挑回了砍柴人的成就感幸福感。拈连修辞的运用一下子就提升了诗句的品味。
这是怎样的砍柴劳动，这是怎样的诗啊！都说要尊重劳动，如果没有这样的观念、没有对劳动的感情、没有对生于斯长于斯的农村的感情，谁又能写出这样的思想性和艺术性、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完美结合的好诗来呢？
3．
故乡，在新年中复活
三只黄狗在村中傲慢行走
一排排的楼房，有序膜拜春的节日
欢声笑语挤满了厅堂
柴火正旺，土灶卖力的吆喝年的味道
千张皮和糯米圆，是不变的主角
一杯烧酒下肚，满口留香
喷出浓浓的祝福
千言万语压在心底，仰头
敬故乡一杯烧酒
（选自2022年2月2日《新东西》柯志鹏的诗《敬故乡一杯烧酒》）
故乡，是每个游子梦牵魂萦的地方。可是在一年中的绝大部分时间，故乡是死寂的。故乡的主人们纷纷改变身份成了游子，离开故乡亲人外出谋生了。没有了主人，连看家的狗，似乎也成了“孤儿”矮人三分，非常自卑。一排排楼房空空荡荡，年老的爷爷奶奶在此留守。当然，还有留守的孩子们。孩子们总是无忧无虑的、欢乐的，但是，他们的欢声笑语在十几里外的学校里。在一年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里，故乡确乎是死寂的。
是啊，“故乡，在新年中复活”了，主人们回来过年啦。他们一回乡，似乎人丁六畜一下子兴旺起来。连看家的狗都一改自卑，你看，那三只黄狗都昂首挺胸的“在村中傲慢行走”。在学校读书的孩子们也回家过年了。和爸爸妈妈团聚，是留守儿童最幸福的时候。他们把欢声笑语从学校带回来了，看吧，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挤满了厅堂”，时不时从厅堂飞出。
要过年了！家乡的主人们回来了！孩子们回来了！年味儿回来了！
要过年啦，真是好戏连台。戏台就搭建在厨房里。“柴火正旺，土灶卖力的吆喝年的味道”，炒花生、炒蚕豆、炒米泡……是故乡过年永久不变的“保留剧目”；“千张皮和糯米圆，是不变的主角” ……
一年来，男人们、主妇们走南闯北，艰辛备尝；“六一三八九九”留守部队，辛苦看家、看田亩、种庄稼，也一年忙到头啦。过年啦，也该松一松筋骨。轻轻嘘口气，享受一下一年才有一次的年味儿啦。“一杯烧酒下肚”，那种滋味儿，就别提有多爽！
嗨！“满口留香”，喷出来的是酒气，更是浓浓的祝福！
故乡啊，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在新年来临之际，“我”有满肚子的话要对您倾诉。“我”很愧疚，“我”对您有深深的亏欠，您对“我”的爱，“我”亏欠太多太多……
哎！不说了，“千言万语压在心底，仰头/敬故乡一杯烧酒”以表敬意，以弥补游子对故乡的种种亏欠……
4．
唯独梅花
活色生香
是冬日的特写
它的傲骨和勇气
让人敬畏和膜拜
是雪景的点睛之笔
更是寄给春的情诗
（摘自2022年2月2日《新东西》石灵智的诗《冬日书怀》）
《冬日书怀》这首诗我很喜欢，语言活泛而新鲜。特别是写冬日梅花，“唯独梅花/活色生香/它的傲骨和勇气/让人敬畏和膜拜/是雪景的点睛之笔/更是寄给春的诗”。这就很特别。似乎不曾有人这样写过梅花。说梅花“活色生香”这已经言简意赅而意丰了。不是吗？其他的娇美的花儿都避寒去了，唯独梅花生气盎然，留守在、活跃在花坛上，给人们奉送悦色香味的享受。但还嫌不够，还说梅花是“冬日的特写”。这意味就更深长啦。一枝梅花艳现眼前，这确如电影的特写镜头，其形突出；而更是冬日的特写哇，这就是冬日之形象；更突出了冬日之“质地”如梅花啊！傲骨寒梅，历来人们为其傲骨和勇气所敬畏和膜拜，这个不假，而说梅花是“雪景的点睛之笔/更是寄给春的情诗”，可真是把对寒梅的赞美之词用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5．
小雨
涂抹着背景的颜色
小巷
吟诵着诗的平仄
伞与伞似曾相识
人与人命运相隔
踏踏的足音
敲出忧郁的音乐
尽管你的眼神
穿过雨丝
阳光般灼热
她知道这注定是
擦肩而过
五百年前的一份缘啦
五百年后的一次交错
她仍然是她
我依旧是我
小巷刻录出
相逢是首歌
（选自2022年2月2日《新东西》石灵智的诗《相逢是首歌》）
中国现代诗人戴望舒的《雨巷》，这首绝妙好诗为人们赞不绝口，更无人超越。
然而，石灵智的《相逢是首歌》却是写出了新意。是戴望舒的《雨巷》触发了作者的灵感吗？写出了这么一首超越前辈的优美诗篇！
雨中小巷，小巷中的伞伞相碰，小巷雨中的人擦肩而过。多么平常多么平庸多么平凡。戴望舒平中见奇，竟写出了一首绝妙爱情诗，醉倒多少少男少女红男绿女。而石灵智从中翻出新意，诗人把视野引向更广更深。“伞与伞似曾相识”而“人与人命运相隔”；小巷中的他和她，是一次偶然的邂逅，也都知道，这注定是一次擦肩而过，但这又何不是“五百年前的一份缘啦”，这又何不是“五百年后的一次交错”呢？尽管，是萍水相逢，一般不会有什么结果、不会有什么惊奇和惊喜，“她仍然是她/我依旧是我”，然而，未必就不值得珍惜和记忆。
这不，小巷已经刻录出了这首相逢之歌啦。而且，是以“小雨/涂抹着背景的颜色/小巷/吟诵着诗的平仄”音韵哩。
这是一首怎样的“雨巷”相逢的歌啊！
6．
鞭炮又响了
从村头到村尾
此起彼伏
人们用笑容
点燃万家灯火
把童年的星空照亮
竹扎纸糊的五彩灯笼
在村庄里，挨家挨户
穿行闪烁
爷爷燃的树篼火
留住了隔壁娃娃的脚步
奶奶给的小零食
将他们的口袋塞满
鞭炮又响了
伴着欢声笑语
乡村的夜晚已开始沸腾
每个亮灯的窗口
都有一个故事
正在上演
（选自2022年2月2日《新东西》程彩霞的诗《万家灯火》）
一首诗，如果没有给人画面感，那么，这首诗一定很苍白干瘪很抽象。画面感，就是形象感。有形象感的诗，容易唤起读者的联想，还能丰富读者的想象。《万家灯火》这首诗正是这样。“人们用笑容/点燃万家灯火/把童年的星空照亮”句，人们的笑容、万家灯火、星空，这些都有形象感。妙的是万家灯火是用人们的笑容点燃的，这就在读者眼前展开了一幅画面。人们欢欢喜喜提灯笼，挂彩灯，一片喜气洋洋迎新年的气象如在目前，更在人们心里延展开来。还有妙处，“万家灯火/把童年的星空照亮”。星空深邃而无限，这里用一暗喻，言及童年的星空是充满无限幻想的神奇美妙的世界。而童年的星空被万家灯火照亮，意为节日的灯火，多彩的生活又能引发人们的孩童时代种种向往。谓之“把童年的星空照亮”。
同样的，“爷爷燃的树篼火/留住了隔壁娃娃的脚步/奶奶给的小零食/将他们的口袋塞满”也是画面感极强。“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爷爷奶奶们，对隔壁娃娃的吵吵闹闹并不嫌弃，爷爷奶奶们，为他们生起树篼火给他们取暖驱寒，给他们爱吃的零食，往他们的小口袋里都塞满了米炮、蚕豆、苕片儿……所以呀，哪家的孩子都愿意来“蹭吃蹭喝蹭烤火”！
同样的，“竹扎纸糊的五彩灯笼/在村庄里，挨家挨户/穿行闪烁”，这可是农村一到逢年过节所特有的景观啊。也是画面感极强。把农村的节日气象描绘得有声有色。
同样的，“每个亮灯的窗口/都有一个故事/正在上演”，这给人们联想和想象的空间可就更大了啊！
7．
现在我坐在家乡的新房里
鞭炮声此起彼伏
窗外才是真的人间烟火
硝烟与饮烟一同飘荡
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光
那些借米煮年饭的时光
那些烤个红心苕就是美味佳肴的时光
那些在旧衣服上打个补丁当新衣服的时光
像门口的小河早已退远
小弟是厨师，能做一桌好菜
可惜大弟还在南京
身患癌症不能回来过年
幸好他很坚强，很有康复的希望
他说来年一定回来过年
父母的相片挂在墙上
平静地看着我们
不再说一句多余的话
以前嫌他们唠叨
现在真想听他们唠叨
再也听不到父母的唠叨
就听听后山竹林里鸟雀跃的唠叨
在新房的平台上喝茶
坐看对面山与后垴山
五十九年了，风景依旧
蓝蓝的天空，滑过飞鸟的翅膀
此刻，我就是有翅膀
也愿意放弃飞翔
（选自2022年2月5日《新东西》向天笑的诗《回乡过年》）
《回乡过年》是诗人的一首回到家乡过年的感怀诗。以叙事为主，然而，其感怀又是不着痕迹地融入在叙事里的。如“父母的相片挂在墙上”，是“我”看挂在墙上的父母的照片，是叙事；而父母“平静地看着我们/不再说一句多余的话/以前嫌他们唠叨/现在真想听他们唠叨”是叙事吗？是；却更是感怀。作为儿子，对父母的怀念之思、感恩之情、一片孝心，自然流泄而出。“再也听不到父母的唠叨/就听听后山竹林里鸟雀跃的唠叨/在新房的平台上喝茶/坐看对面山与后垴山/五十九年了，风景依旧/蓝蓝的天空，滑过飞鸟的翅膀/此刻，我就是有翅膀/也愿意放弃飞翔”。毫无疑问全是叙事。但是，其抒怀又是不着痕迹地隐含其中的。常理常情，见到鸟儿在蓝天自由自在地飞翔，何能不想往？可是，“此刻，我就是有翅膀/也愿意放弃飞翔”，什么意思呢？此刻，回乡过年，“我”得好好享受一下家乡的风景、家乡的年味儿、家乡的人间烟火气；好好回味乡情、亲情……这就把感念父母、热爱家乡，把自己心目中的乡情、亲情做了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表达。叙事与抒情，水乳交融，而且引发人们联想和想象的空间大，这样的笔墨，不是运用语言的高手，何能做到啊！
8．
什么叫创新？什么叫富有创意？韩愈说：“唯陈言之务去。”还是让我们来读读曹新华《关于雪》的诗吧！
雪，无论妇孺老幼，历来为人们所喜爱，是最受欢迎的天使。而《关于雪》完全摆脱了一贯的“套路”，另辟蹊径。
一场雪的缘故
大葱小蒜
以及开花的腊梅
都裹足不前
世界静黙无声
幸亏雪花也是静悄悄的
如果这么多的雪花都多嘴多舌
初七——新年上班的第一天
一定会被它们吵翻天
（选自2022年2月8日曹新华的诗《关于雪·如果雪花也多嘴多舌》）
《如果雪花也多嘴多舌》篇就别有情趣。一场大雪让“世界静黙无声”，一场大雪消解了世上的甚嚣尘上和烦躁不安，而雪花很具有治理的才能，它要世界不再烦躁，要沉静，它以身作则、率先垂范，它“也是静悄悄的”，这样，世界能不沉静吗？真要吵吵起来，谁又能吵得过它呀，它“人多势众”的，“如果这么多的雪花都多嘴多舌”、七嘴八舌起来，“初七——新年上班的第一天/一定会被它们吵翻天”！
雪花，成了一位脾性极好的文静的城管啦！
一场大雪
使整天想出人头地的菜苔们
叫苦连天
雪花视而不见它们的佝偻
反而还一点点加重
厚厚地封住它们搁满苔上的小嘴巴
雪给它们也说了大白话：
给你们一点阳光就灿烂
如今，你们可别喊苦喊累
有些负担分明是你们自找的
（选自2022年2月8日曹新华的诗《关于雪·菜苔，你可别喊苦喊累》）
一场大雪压断了路边多少树的枝丫。“整天想出人头地的菜苔们/叫苦连天”，那是肯定的。看来，最不欢迎它的是那些茂盛的树呀、喜欢探头探脑一心想“鹤立鸡群”的菜苔们了。而雪花对他们的惨像视而不见。我行我素，继续加重施压，并且要封住菜苔的嘴巴。“你们可别喊苦喊累”，这是你们自找的。雪告诫说，“给你们一点阳光就灿烂”、就张扬、就狂傲，再说，也该懂减肥嘛！这也叫“竹秀于林，风必摧之”、“出头的椽子先烂”！
看，雪，成了打压先进的守旧者了！
门前一棵金银桔
每年都结满了小桔子
今年也结满了
到了秋天
黄橙橙，圆嘟嘟又可爱
麻雀也觉得可爱
麻雀也知道
我家除了周末平日都无人
它们先是偷吃
以后就跟亲戚似的
很交得怀的样子，一直都是明着来吃
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昨晚下了场大雪
早上，我在阳台上又看见那几只麻雀
在院子里盘旋一下就飞走了
桔子树连同挂在枝子上的
小桔子都被雪包裹住，看不见了
麻雀，这群吃懒了嘴的毛贼
面对一场突如其来的世事变故
不知平日里可否给自己留有退路
（选自2022年2月8日曹新华的诗《关于雪·菜苔，你可别喊苦喊累》）
一群麻雀成了“我”家的常客。来者不善，老偷吃家里门前一棵金银桔树上的桔子。这群麻雀呀，把“我”家的情况摸得透透的，“我家除了周末平日都无人”，再说“我”吧，它们也看出来了，“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一个没有责任心的人，就是在家。也是“形同虚设”。它们先是暗偷，后是明夺了。一场大雪将树上的小桔子“包裹住，看不见了/这群吃懒了嘴的毛贼”只好飞走。顺便还幽它一默：“面对一场突如其来的世事变故/不知平日里可否给自己留有退路”。
雪，又成了突然来到的看家护院的“家丁”了。
过了我这个岁数
大都不会相信瑞雪兆丰年
一个人的丰收
绝对不是靠一种物的覆盖或掩饰
即使在这虚拟的时代
雪，每年在下
雪，每年都纯白
雪，每年都在告诫
而地上，仍然生长纠结
人心依然弯曲
（选自2022年2月8日曹新华的诗《关于雪·我不相信瑞雪兆丰年》）
“瑞雪兆丰年”。这是雪普遍受人们欢迎的原因，而“我”要说，“过了我这个岁数/大都不会相信瑞雪兆丰年”——千百年来的良言吉谚就此被颠覆。瑞雪兆丰年，其本意是说，适时的冬雪预示着来年是个丰收年。因为瑞雪能保温、保墒、灭虫，这样对越冬作物、对春耕播种以及庄稼的生长发育都很有利。而“我”偏要将农业的丰收，“偷换”成“个人的丰收”，地上生长的庄稼“偷换”成生产“纠结”，这可就“大异其意”啦。“一个人的丰收/绝对不是靠一种物的覆盖或掩饰”，“雪，每年在下/雪，每年都纯白/雪，每年都在告诫/而地上，仍然生长纠结/人心依然弯曲”。是啊，对于个人的丰收、面对“人心依然弯曲”，挺有本事的雪显得无能为力了。
雪，由“百能”变成“无能之辈”啦！
先是小雨
再是雨夹雪
再是大雪纷飞
一切都似有铺陈
又好似叫人渴望
一年才下一次的
这些魂不守舍的
雪啊
多像我每年只在春节时
才回家团圆一次的亲人们
（选自2022年2月8日曹新华的诗《关于雪· 魂不守舍的雪多像我的亲人们》）
雪花，纷纷扬扬，飘飘洒洒。谁不认为它是欢乐的天使呢？可是，现在在作者笔下成了魂不守舍一样的人了。备受欢迎的欢乐的天使一下子变成了精神恍惚、惶恐度日的情状，这是怎么啦？境由心生、情由景生故也。此时，“我”由下雪联想到，游子长年在外，一年才一次与家人团聚。而一年才下一次的雪啊“多像我每年只在春节时/才回家团圆一次的亲人们”。
在《关于雪》的诗里，雪的“身份”不断变化，不是因为雪具有孙猴子善变的本领，是因为作者的妙笔生花。说得更准确些，皆因作者的情感在变化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