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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芬的世界(7)

 老苞米的书屋 2022-02-10

小兰认真地听何大伟打电话,知道他是在为小芬的事找朋友帮忙,心里很感激。

何大伟打完电话,得意地看着小兰:怎么样,两分钟搞定,这效率,就是老戴也不过如此吧!

小兰一边用手抚弄着丈夫的头发,一边问:哎,我总听你说四哥四哥,这个四哥到底是谁呀?

何大伟一竖大拇指说:就是我说的那个工商局的朋友啊。四哥答应给芬儿安排了,就上美萍开的那家精品屋。小兰问美萍是谁,何大伟暧昧地一笑,说美萍就是美萍,四哥的一个红颜知己。

小兰说:哎,我得提醒你了,别总自称“伟哥”行不行,那不是保健品商店卖的壮阳药吗?

何大伟满不在乎地说:别人这么叫我的时候,老美还没研究出那种药呢!我喜欢别人这么叫我,这才显得我阳刚,显得我生猛啊!

小兰笑着骂了声“死德行”,扑上去,在何大伟的腮帮子上亲了一口……

 

小芬的父母都是退休工人,老两口没儿子,有四个姑娘。四个姑娘一个比一个长得俊,四个姑娘没出嫁时,邻居们看了,都赞不绝口:瞧瞧人家老李家的四个闺女是咋长的,像花一样。于是,有人就称老李家的四个姑娘为“四朵金花”。这四个姑娘长大了,都出嫁了。二姑娘李小珍学习好一些,考上了中师,毕业后,在一所小学当老师,找了个男人叫戴长安,原来是个中学老师,现在是市政府下属一个局的处长;三姑娘李小兰高中毕业后,因模样好,被一家宾馆招去了当餐厅服务员,但不端盘子,是穿旗袍披绶带站在门口满脸微笑迎宾的。小兰和宾馆餐厅的一个叫何大伟的经理好上了,俩人结婚后,何大伟辞职开了个饭店,小兰就闲在家里啥也不干了。大姑娘李小华是新华书店的营业员,因为人生得标致,被一个经常来买书的大学老师看上了,两人谈朋友没几年,那个大学老师便去了美国,说好回国后两人就结婚。没想到,小华痴痴地在国内等了十多年,那个大学老师也没回来,后来听人说,那个老师已经在美国定居了,而且娶了一个台湾姑娘做太太。小华听了这消息,先是要寻死寻活的,后来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发誓终身不嫁,再后来认识了离了婚的大姜,两人处了一段时间便结婚了。其实,小华早就认识这个大姜,那是在妹妹小芬的婚礼上,大姜作为赵平的领导在婚礼上讲了一番话。一见到大姜,小华马上眼睛一亮,心立刻砰砰狂跳起来:天呀,这不是“老高”吗!她怎么看这个男人都像自己喜欢的偶像“老高”。“老高”就是日本的大演员高仓健,她们书店的人都这么称呼这个总阴沉着脸的男人。就是因为大姜的样子很像“老高”,小华对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的印象特别好。事后,李小华还向赵平打听过大姜这个人。好像是老天的安排,就在李小华得知自己的恋人在美国结婚了的消息后悲痛欲绝时,大姜恰好同那个背叛自己的女人离了婚。别看赵平这个人平时不爱吱声,心里却有数,早就看出了自己的大姨子对大姜有点儿意思,于是找了个机会,把这段姻缘促成了……

即使是同胞姐妹,也有亲疏之分,三个姐姐中,小芬最喜欢的是大姐小华;三个姐夫中,小芬对大姜的印象最好。

有一句话,小芬始终没说。她觉得母亲有些“势利眼”,四个姑爷,让老太太最感到自豪的是二姑爷老戴,因为老戴是处长。老戴的处长身份,虽然说没给丈母娘带来什么具体的实惠,但是给老太太带来了很大的荣耀感和满足感。

小芬父母住的是与贫民窟差不多的铝制品厂家属宿舍,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盖的红砖楼房,年久失修,显得破败不堪,像风烛残年的乞丐一般。小芬娘家的左邻右舍都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平民百姓,别说是处长,就是科长,在这儿也算是"珍稀动物"了。堂堂的市政府某局处长老戴,在这样的环境现身,产生轰动效应是不可避免的。

老戴每次来看老太太,基本都是坐着局里的一辆日产“子弹头”轿车。因为老戴他们处经常要下到民营企业现场办公,局领导便把这辆“子弹头”拨给了他们处。名义上这辆“子弹头”是办公用车,可在平时基本上成了老戴的私车。当这辆红色的“子弹头”吱嘎一声停在小芬父母家的楼下时,马上会吸引许多羡慕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小孩子,马上会跑过来,围着“子弹头”看个没完,胆子大一点儿的还要上前用手摸摸。

老太太生怕人家不知道这“子弹头”是她姑爷开来的,经常站在自家二楼的露天走廊,冲着楼下虚张声势地嚷着:哎,那是谁家的孩子啊,离远点儿,别往车跟前凑合,弄坏了你赔得起呀?

时间长了,左邻右舍一见了那辆“子弹头”,都会指指点点地说:瞧见没有,老李家的二姑爷来了,听说还是个大处长呢!

小芬母亲爱显摆,逢人便说:我二姑爷的房子老宽绰了,三室两厅一百四十多米呢!那卫生间弄得像宫殿似的,那话咋说了……对,金碧辉煌!有个姓胡的老太太听了这话,马上做出瞠目结舌状:我的妈呀,一百四十多米,那么大咋住啊!有人表示怀疑:卫生间不就是厕所吗,拉屎撒尿的地方整那么漂亮干啥啊?小芬母亲一撇嘴:你呀,老土去吧,人家那叫“两卫”,别看都叫卫生间,可功能不一样,有专门是拉屎撒尿的,有专门是洗脸洗澡的……

小芬父亲看不惯老伴的这一做法:得瑟(臭美、显摆的意思)啥呀,一百四十米再大,也是姑娘姑爷的,说啥金碧辉煌不金碧辉煌的,和人家老胡太太有啥关系啊?小芬母亲说,她就是想让老胡太太知道,啥叫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老胡太太就住在楼下,她有个姑爷也就是区政府下属局的一个小科长,可这老太太逢人便吹嘘她的姑爷如何本事,仿佛科长是世界上最大的干部似的……

三姑爷何大伟有点儿意思,很难看出老太太对他是讨厌还是喜欢。老太太对这个人的评价是“太爱吹牛,有骆驼不说马”,但对外人讲起三姑爷,老太太依然是眉飞色舞:我这三姑爷是开饭店的,买卖不算大,可大小也是个老板呀!这年头,是个叫老板的就比咱们这些退休的人强百套,是不是啊?

至于大姑爷大姜,别看他是工长,却始终没入老太太的“法眼”。老太太在工厂待了大半辈子,最清楚工长是咋回事,按她的说法就是个“兵头将尾”的角色,心不少操,力不少出,可是要权没权,要钱没钱。“你爸就是个例子,当了十几年工长,到退休了,也没捞着啥!”这话是老太太在评价大姜的工长身份时对小芬说的。小芬父亲退休前,套用日本人的说法,就是“工长的干活”。大姜没权没势不说,而且还不会讨丈母娘的欢心,轻易不向老太太叫一声“妈”,偶尔叫一次也显得很生硬,让人听了有敷衍和勉强之嫌。按大姐小华的话说:我家姜国栋就是不会来事儿,他要是会来事儿,凭他的能力和资历,早就当上车间主任了。

父亲倒是与大姜很谈得来,两个人到了一起,谈如今的国企的现状,或是长吁短叹,或是作深思状,为国企的前途和命运担忧。毫无疑问,两个人谈得来,就是因为他们都是工长出身,这就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用母亲通俗的说法就是“鱼找鱼,虾找虾,土豆子找地瓜,天老爷小舅子(林蛙的俗称)专找癞蛤蟆”。

如果说母亲是“势利眼”,老太太肯定不承认,因为她对既不是工长,也不是老板,更不是处长的赵平就很喜欢。平时,老太太毫不掩饰自己对赵平的喜欢,逢人便讲:我这四个姑爷,就老姑爷可心,就像我的儿子一样!

为什么老太太喜欢赵平,按二姐李臻的说法,就三个字——“会来事儿”。

别看赵平这小子外表老实,实际上鬼心眼最多。他知道怎么哄老太太开心,平时看他不声不响,可老太太喜好穿什么,爱吃什么,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有一回,老太太吃饭时叨咕:这鱼啊肉啊,我一看就烦……唉,我现在就想吃点儿蘸酱的野菜,像苣麻菜了,婆婆丁了,小根蒜了。因为她说那话时是冬天,别人听了只当是笑话,天寒地冻的时节,哪儿有这玩意啊。谁也没太留意老太太的这句话,只有赵平把这话牢牢记住了。标准件厂后面有一大片空地,每年开春都会长出许多鲜嫩的野菜。记住丈母娘那句话的赵平,第二年一开春,一到中午休息时,别人都在睡觉或者打扑克,他却拎着一个塑料袋,跑到那片空地去挖野菜。下班后,他骑着自行车,把拾掇得干干净净的野菜给丈母娘送去。老太太见了野菜如获至宝,蘸着大酱吃得特别开心,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赵平见老太太高兴,只要中午一有空儿,便去挖野菜。三姑娘小兰见母亲爱吃野菜,去农贸市场买了些野菜回来。这野菜只要摆在摊床上,身价倍增,比鱼啊肉啊都贵,就拿婆婆丁来说,一两竟卖到一块五毛钱。小兰花了二十多块钱上市场买了些野菜,结果老太太吃了并不满意:市场上卖的都是蔬菜大棚里人工种的,味道不对。人家赵平挖的可是大地里生的,纯天然的,真正的绿色食品,好吃,爽口,开胃!见老太太这样说,小兰马上撂脸子了,酸溜溜地对母亲说:啥都是你老姑爷好,他赵平就是给你送泡狗屎,你也得说香,纯天然的,好吃,爽口,开胃!说完哭哭啼啼地一摔门走了。

小兰的见解与李臻不同。小兰则认为母亲偏心眼,一直宠爱大姐小华和妹妹小芬。四姐妹小的时候,家里生活比较困难,小兰和李臻总是拣大姐小华穿剩的衣服和书包什么的,很少买新的。可轮到妹妹小芬时,情况就不一样了,母亲不是扯块花布就是买双新鞋子,嘴里还念叨:我就这么一个老闺女,亏了谁也不能亏了她。小兰始终认为,老太太喜欢赵平,不完全是这小子“会来事儿”,而是借了妹妹小芬的光。有个成语小兰不会说,那就是爱屋及乌!

四个姑爷,老戴是第一个走进李家大门的,何大伟是第二个,赵平是第三个,而年纪最大的大姜却是最后一个。有一次,何大伟同大姜打趣说: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别看你老兄是最后一个来的,可一进门就当了老大!



               (原载于《当代》长篇小说选刊2006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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