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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伟良 || 大机站

 文鉴君 2022-02-13

让阅读成为习惯,让灵魂拥有温度

作者简介

      章伟良,安徽枞阳人,历生活磨砺,沐日月风雨,爱好文学,素喜在阅读与书写中徜徉乐此不疲。有多篇作品发表。

大机站

      对于家乡,我有着很深的故土情结,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一直以来,踯躅在家乡的荒陌上,领略体会家乡的风土人情,总想用我的一支秃笔写些关于家乡的文章。这个念头就如同土壤里埋下的草根,时时茁壮着想露出地面的欲望。


      离开故土的那一刻起,行囊里就盛满了乡愁。异乡的月光皎白如银,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我的思绪。缥缥缈缈中,我的灵魂思想又回到了家乡。


      家乡地处长江北岸,地形上一马平川。既无名胜古迹,亦无标志性建筑。然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家乡的“大机站”了。大机站其实就是大新排灌站的简称,一种约定俗成被口口相传后的地名。诚然“大新”作为曾经的行政乡已被合并后不复存在,然而,“大机站”作为一个地理标识,却坚如磐石一般深植于人们的脑海里。方圆十余公里人所皆知,行路人总是以大机站作为参照物去辨认所要问寻的目标。


      大机站最早建于何年,我无从知晓,它的古老应该只存在我的父辈或者爷辈的记忆里。但童年时大机站重修,我还是有记忆的。记得当年全村男女老幼把野地里、宅前舍后的闲石肩抬车载送到大机站的施工现场,尔后论重量生产队记上工分。


     童年时许多快乐的记忆都与大机站有关。我很喜欢看锅炉房煤块烧得通红炽热着工作人员滴着汗水的脸,喜欢看汛期排洪口无比壮观的飞流直下,喜欢看闸顶上两个壮汉旋动着绞盘慢慢升起巨大的闸门……


      金秋十月,内河的水照例提闸外放,这时候,肥大的螃蟹就会在夜幕的掩护下倾巢而出,顺着缓缓的水流,它们各自横行着八只长足,在闸洞的石里排卵。

(网络供图)

      我的堂兄小毛哥是个捕鱼高手,沟泊溪涧的鳅鳝,浮萍草下冒着气泡的鱼儿,在他手下那是绝难幸免于捕。夜半三更,正是肥蟹欲上时,小毛哥敲开了我家的门,打着哈欠,提着鱼篓,我深一脚浅一脚在小毛哥的身后。


      手电筒的光柱刺破了黑暗的天幕,又搜寻在河滩闸下,我紧绷的神经在小毛哥的收获中变得愈发兴奋起来。吐着白沫的螃蟹在篓子里不甘就擒,沿着篓壁屡跌屡爬的想要重回大自然,可它们根本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人类的肠胃早已虚张以待。


      少年的小毛哥发育得壮实体健,凸起的胸肌还有毛茸茸的胸毛标志着他的少年早熟。我成了他的跟屁虫,我景仰他,同时也得到了他的很多庇护。


      他的水性极好,夏泳时,大机站绞盘的平台是嬉水少年跳水的绝佳之处,几米高的水泥平台,一众少年依次纵身一跃,阳光照在他们白净的皮囊上,我的小毛哥就像《水浒传》的浪里白条张顺一般,他跳水的时候起跳、腾空、入水一气呵成,击起的水花把清澈的水面冲得支离破碎,让我羡慕不已。等到他从水里露出头来,已经是百米开外了。

(网络供图)

      那一年的汛期,天河倒悬,内河水势暴涨,水稻正值抽穗,一片汪洋的稻田里,只看见些许奄奄一息的禾尖。大机站所有水泵开足了马力,日夜不停地向外河排水。内河的鱼顺着水流被水泵的吸力吸进泵体,泵体的螺旋又将活鱼劈开排入外河。


      饥荒之年,能食一鱼,即便是死鱼,那也是极奢望的。于是,在泄洪口翻滚的浪花里,水性好的人顺着水势,一个猛子扎入水底,摸起被螺旋铡死的鲢鱼。


      我素来胆小,不敢冒险以身试水,常常驻足岸边望鱼兴叹。偶尔接受别人过度丰收后的赠予。


      常言说天有不测风云,小毛哥出事了。


      那一天,绵雨稍停,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的罅隙,慵懒地照在河面上。趁着短暂的放晴,许多人又开始摸鱼了。由于连续的深潜使小毛哥的体力严重透支,他终被暗流旋涡卷入闸底,冰凉的深水使他的身体一阵痉挛,他生命的终止符戛然而止。在父母的千呼万唤中,他在下游几百米处浮出了水面。他用紧闭的瞳孔,停跳的呼吸和沉睡的心跳来应对他的父母亲撕心裂肺般的嚎啕。

(网络供图)

大机站留给我太多的回忆,我想起曾经的繁星朗月的夜晚,两村顽童在这里以泥块互掷对垒。我的额头上至今还有一块茄形伤疤,而对方也常常头破血流,在一阵嚎啕大哭中,我们作鸟兽散。时间是最好的忘痛剂,没过几天,双方又重整旗鼓,在泥石俱下中又重开战端。


      读书是白天无法逃避的功课,夜晚才是我们天马行空的天堂。我们在大机站疯狂之后便排起了“军衔”。体格大的力量强的是司令,依次是军、师、旅、团、营……,可惜的是,瘦小的我连个班长也排不上。现在想想,常让我失俊莞尔。


      月黑风高的晚上,这里又是情人幽会的极佳场所。坝顶上,凉风习习,有情人对着月亮依偎着互诉衷肠。可那时男女私会被视为离经叛道的,乡邻们传言,有一对男女常于深夜在排洪渠里私会,说得有鼻子有眼。后来就听说大兵叔领着他的心怡私奔了,再后来就看见那女的手里牵着一个流着鼻涕的娃儿,腆着肚子回来了。


     每次回家,都是来去匆匆。从汤沟坐车回家,远远的看到“江庄欢迎您”的巨幅招牌,一种亲切感便油然而生。跨河小桥上,瞥见大机站被岁月的风尘摧残浓缩了的身姿,是那么的灰暗,那么的寒酸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佝偻着身子,摇摇欲坠。

(作者供图)

      今年春节归来,看到正在的大机站。密密麻麻的钢筋紧簇地戳在混凝土里,数台抽水机吐着地下渗水,小山一般新掘的土堆里有好几台挖掘机正昂着头,随时待命。听说本次大机站拆建是枞阳县重点水利工程,总投资1467万元,总装机容量达465千瓦。


      大机站将会迎来一个美丽的蜕变,但我又委实想不出新建的大机站是什么模样。但我知道,她一定很美丽,就像一个绰约而又持重的新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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