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爱玲姑姑张茂渊穿着无袖旗袍，气质清冷温雅 在侄女张爱玲的笔下，张茂渊是一个待亲人冷淡如冰的女子，阳台的玻璃和侄女磕破的腿，她最心疼的是玻璃。 可若说她凉薄，却是又将一生的温情都给了那个叫李开弟的男子。 张爱玲说，姑姑卖掉了许多珠宝，却留着一块淡红的霞帔。 古代女子嫁人，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或许她是在等那个心上人，能够娶她回家。 可这一等，竟是52年的光阴，她看着他结婚，看着他生子，看着他从少年郎，长成胡子发白的老头子。终于在生命最后的12年里，如愿嫁给他为妻子。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后来闲在旧时光里的张茂渊，也无数次地想，到底是为何，竟让这份情一往而深。 如果非要找到一个理由，怨只怨海上的明月太美，那在最难受时，翩翩少年郎像是画中人般走来，或许是温柔的一笑，或许是温暖的关怀。 那片刻的沉浸，张茂渊竟是用尽余生的力气，都没能走出来。  张爱玲的面相和姑姑有几分相似，骨相很美 1925年，24岁的张茂渊和嫂子黄逸梵乘坐上海的轮船，远渡重洋去往英国留学。 出身名门的张茂渊，举手投足间流露的气质不同于寻常的贵女，她的外公是大名鼎鼎的李鸿章，家里生养出的姑娘自然不一般。 因此从年轻貌美的张茂渊登上这艘船开始，有意无意打量而来的目光就没有少过，在这艘船上，有很多像她们这样出身不俗的青年男女，都是留学英国的优秀人才。 少年慕艾是很美好的事情，要是换做平时在家里，嫂嫂黄逸梵是一定会调侃打趣她，只不过这会两人都没有揶揄的心思。 在船上没一会儿，她们就开始头晕目眩，不适的呕吐感涌了上来。 张茂渊实在没忍住，不停地往外吐酸水，若是换做平常，她一定会羞死了，美人再美，呕吐起来，也是大煞风景。  张茂渊的旗袍照清冷若幽兰，带着眼镜使文雅气质里多了几分冷淡 但是她真的太难受了，也不在意周围原本带着倾慕目光的男性神色变得异样，纷纷转头远离起她。 旁边的嫂子在努力克制着不适感，更是分不出精力照顾她。 就在张茂渊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声温柔的轻笑从头顶响起，她下意识的抬起头，或许是背着光的原因，少年郎的周身像是镀着一层轻柔的光晕。 他笑起来的模样倒是真的蛮好看的，刚好与狼狈的她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开弟走近，绅士地递去了一块热毛巾，动作轻缓，没有丝毫嫌弃的神色。  张爱玲的母亲，张茂渊的嫂嫂黄逸梵，在当时的民国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长相 虽然自诩新时代女性，但张茂渊从小并没有接触过太多陌生的男子，她性格孤傲清冷，以为世间男子大多都像哥哥那般堕落纨绔，这还是第一回见到这般细致入微的男子。 当李开弟又捧着两杯热腾的龙井茶从船舱里走过来时，她接过轻抿一口，清新的茶香沁人心脾，让她心头一热，很快脸上也有些红了。 为了驱散她们的不适，李开弟陪着她们聊天解闷，一番阔谈之后，她知道了眼前的青年，竟有这样优秀的履历。 李开弟出身书香世家，祖上出了不少文豪大家，他自小在上海长大，5岁便进入了私塾读书，后来更是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拿到了上海公费留学生的身份前往英国留学。 也是机缘巧合与张茂渊在这艘轮船上相识。 作为旧时豪门世家的子弟，李开弟不但是长相英俊，气质脱俗，还有着谦谦君子的品行和诗书温润出的得体。 这样优秀的男儿郎，纵然清冷如张茂渊，也陷进这一片情深之中。  张茂渊居家照，家中环境也是很清冷雅致的 但因着外公身份的敏感，张茂渊没有讲太多家里的事情，只是避重就轻地讲了一下她和嫂子是到英国留学。 但李开弟慧眼如炬，自然也看出她的隐瞒，却也不过分刨根问底，毕竟尊重女性，是一个君子应有的风度。 当英俊风趣的李开弟出现以后，张茂渊原本郁闷的不适感一扫而光，平日清冷的脸上也开始有了明媚的笑容。 她听他讲着家乡的风土人情，用流利的英语朗诵拜伦的诗歌。 张茂渊看着一览无际壮阔的海面，希望船开得再慢一些，这样她和身边的男子，可以呆得更久一些。  黄逸梵 当时航海条件有限，从上海到英国的轮船在海面上要行驶月余，所以当时很多年纪相仿得青年男女，很容易在密闭的轮船上培养出男女之情。 加上自由恋爱在青年男女里很受追捧，所以海上结成良缘的留学生有很多。 或许是受到气氛的感染，张茂渊和李开弟时而看向对方的眸中，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滚烫的爱意。  还是稚嫩少女的张爱玲和姑姑张茂渊一起拍照留影，张茂渊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那爱情的情弦一旦撩拨开了，便是谁也止不住这爱意的汹涌流露。 或许是那晚的海风吹得太舒服，张茂渊立在栏前静立美得像是一幅画，李开弟屏住呼吸，悄悄靠近。 忽然，一件薄纱似的物件，轻柔地落在了肩头，张茂渊回头看去，诧异地发现竟是一块淡红的霞帔。 自古凤冠霞帔，便寓嫁娶之意，一个男子送出一份霞帔，此间情义，便是不言而喻的。 她看着站在身边，笑得温柔坦荡的李开弟，洁白如玉的脸颊上快速染上了一层胭脂，像是海面迟迟未褪的红霞，也像是那肩头轻柔淡红的霞帔。  张家合照，左2是张爱玲爸爸，右1是张茂渊，右2是黄逸梵，张家颜值基因都很高 张茂渊想：他们这也算是私定终生了。 后来，船到了英国，他们便收拾行囊各奔东西了，虽说彼此约定着要多写信保持联系，可真的到了要分开的那一刻，心里还是生出很多不舍。 在英国求学的那几年里，他们两人信件不断，互相倾诉着分离相思之苦。 张茂渊当时是在英国皇家学院学习钢琴，有时也会和他分享着校园的趣事，向他抱怨着学习钢琴的疲惫劳累。 李开弟接到信之后，总会一个人躲回房间展开信纸，细细地看着她娟秀的字迹，想象着她在舞台上弹起钢琴的优雅身姿，想起她抱怨时会蹙起的眉毛，不由得嘴角弯起优美的弧度。 看过很多遍之后，他才提笔写一封回信给她，安慰她的疲倦，不厌其烦地叮嘱她要注意保暖照顾好自己。 每每提笔，总觉得有无数的心事想要倾诉，每每落笔，总觉得言不尽意，相思难诉。 他用手摩挲着纸上的字迹，就像是隔空在抚摸着爱人的脸庞。 终了，还要无奈地叹出一口气，这般分隔两地的日子，还不知要熬多久，或许等到回国之后，他学成归来，便要带着家中父母亲自拜访，商议婚约之事。  轮船上的携手眷恋 他送出了那一块霞帔，他相信，张茂渊一定是懂他的意思的。男子真的爱上了一个女子，没有不想三媒六聘，将人娶回家的。 他李开弟，便是如此。 只是这命运的齿轮转动起来，便是连月老牵好的红线，都要被扯得七零八散，何况是这对注定有缘无份的痴情人呢！ 那块海霞映照时送出的霞帔，终究是落在了俗世的尘土里，和它的主人一样，再也等不来嫁娶的承诺。  张爱玲小时候和弟弟娇憨可爱 也是后来张茂渊才知道，这世间除了死别，还有生离。可她爱的人就在眼前，咫尺距离，却是隔着天涯那般遥远，因为他们中间出现了另一个温婉美好的女子。 夏毓智，那是李开弟的第一任妻子。 礼炮震天响起，宾客迎来送往，对新郎官和新娘子表示美好的祝福，没有人知道那一刻的张茂渊，看着满院的刺眼的红色和喜庆，心里有没有酸楚和落寞。 可她敏锐地扑捉到，当李开弟原本对着宾客咧开的笑意，在看她的那一刻，迅速凝固僵住，眸中划过一丝愧疚，那心里何尝又不是挣扎痛苦的滋味。  张爱玲和母亲姑姑的合照，小时候的张爱玲也是古灵精怪的小可爱 张茂渊的到来，是李开弟意料之外的，他甚至都没有想好要用什么神情来招呼她。 夏毓智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很快就看出了两人之间流露的那种古怪的情愫。 她笑着上前招呼张茂渊，谁都没有想到，在这样大婚的一天，新欢与旧爱齐聚堂前，竟是一见如故，很快便姐妹相称。 纵使是张茂渊也不得不说，夏毓智是一个极好的女子，落落大方，见识不俗，聊起天来很是投机，一番下来，她对眼前的女子也多了很多的好感。 或许比起她，李开弟更适合有一位这样温婉的妻子。 在这场婚礼里，张茂渊尴尬得像是一个局外人，看着心爱之人牵着别的女子的手，在长辈面前说着海誓山盟，夫妻恩爱的话。 说心里不难过，那又怎么可能，就像是心里塌陷了一大块，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补回来。 她看着年轻俊朗的面孔，想起遗忘在家里的那一块霞帔，想起那厚厚一沓的信纸，眼眶里的泪水慢慢模糊了视线。 当初在英国还是学生的时候，她一度憧憬着回国之后，李开弟会上门提亲，那样便可以离开那个乌烟瘴气的家庭里，重新组建一个美好的新家庭。 可是就在她徜徉在幻想之时，李开弟却是突然“翻脸”，对她的态度慢慢冷淡了下来，就连往来的信件也少了很多，信中也不愿再提爱情等风月之事。 黄逸梵在轮船上的留影，身姿窈窕美丽 张茂渊生性冷淡，这次确实着急伤心起来，就连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黄逸梵都有些生气了，她开始有意无意地试探李开弟对张茂渊的态度。 可是不管怎么试探，李开弟都是一副“只做普通朋友交往，绝口不提婚嫁之事”的态度。 这种态度放在任何一个贵族小姐的身上，都会生气扭头就走，可偏偏张茂渊不愿错过这份感情，四处找人打听，希望可以知道这态度转变背后的真相。 原来李开弟在一次和朋友的闲谈中得知，张茂渊的外公竟然是李鸿章。 或许在后人看来，李鸿章当年签订的一些卖国协议是无奈之举，但是在当时的爱国青年看来，李鸿章是卖国叛贼的人物。 饱受一生争议的李鸿章 那个时候还不能跳出历史局限性的李开弟，自然对整个李家的人都带着些厌弃和恨意。 其实这也怨不得李开弟，当时的青年男女都对张家都有些唾弃和鄙夷，除去李鸿章这一层关系，张茂渊的父亲张佩纶，当年在于法国军舰马尾港一战中，狼狈逃窜的行为不免失了英雄本色。 尤其是张家没落到这一代里，还出了一个纨绔浪荡子，也就是张茂渊的兄长，那个毒打女儿张爱玲的父亲张廷重。 张廷重在贵族圈子里，是丝毫不遮拦自己的浪荡陋习，还整日躺在床榻上云吞雾绕抽大烟，有这样的后代，饶是祖上出过多大的官，也逐渐沦为外界的笑柄。 右边的大家闺秀是张茂渊的母亲，也是古典美人长相，气质出众 有这样的外公，父亲和兄长，即便张茂渊是一位高雅圣洁女士，这名门淑女的名头前，终究像是被砸上了几个臭鸡蛋。 所以面对朋友质问：“听说你和张茂渊关系很好？” 沉默很久的李开弟，开口对朋友说道：“我们只是认识，并没有太多往来。” 可出人意料的是，当得知这一层原因之后，张茂渊却是冷静了下来，她生性冷淡，不愿和家里人过多的亲近，但是她也知道自小因为父辈的一些身份，导致自己在圈子里不被接纳。 可能是这样的冷眼和误解经历得多了，张茂渊开始用冷漠的外表去保护自己，可是那嘴角的苦涩，和心里的悲伤又岂是能够伪装的。 张爱玲抱着洋娃娃和弟弟合影留念 所有人误会我都没有关系，可为什么独独是你…… 张茂渊是爱惨了送她一块霞帔的李开弟，所以即便是在李开弟决绝地提出：“你我今生无缘，就到这吧！”的时候，她依然倔强地开口说道：“今生无缘，那我便等来世。” 可哪里还有什么来世，仅一个今生便已经多么意难平！ 张茂渊看着满堂宾客，红色耀眼的囍字，像是从一场梦里慢慢地清醒过来。 鼻子一酸，眼泪终究是不争气地流下来。 张茂渊的晚年气质更和蔼可亲 可纵然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也不敢叫别人瞧见，不然这大喜的日子里，怕是又要留给别人饭后的笑资。 李开弟，曾是张茂渊回忆里月光下的皎皎少年郎。 那天，她却含笑祝福他成为别人的新郎，以为这辈子便是这样潦草和落寞的结局。 却没有想到，那一块霞帔竟然在陈放52年后，还能再抖落灰尘，重新派上用场。 而这一切的转机，却还是离不开夏毓智，那个温婉美好女子的成全。 52年后，夏毓智因重病住院，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她看着为自己忙前忙后的老闺蜜张茂渊，心里百感交集。 这长达60多年来，张茂渊与她交情深厚，一生不婚陪在她和开弟的身边。 开弟曾经向她袒露过曾经与张茂渊的关系，她当时并没有生气，这么多年，两人之间的相处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她一直都相信两人的德行。 后来不管是张茂渊帮助自己照顾孩子，亦或是张茂渊拜托李开弟照护张爱玲，他们之间的情义都是那样的让人敬佩。 可是她心里终究是有愧疚的，因为孩子的原因，被迫拴住了李开弟的一生，如今她要离开了，看着一辈子都孤影形只的张茂渊，心里便有了一些思量。 临了，夏毓智终究是叹了一口气，说出了心底隐藏最深的话。 “我早知你和开弟之间的情深意合，无奈却因为一些世俗的偏见，在他对你还不甚了解的时候，武断拒绝了你的爱恋。” 左3张茂渊，右1李开弟在日高花前留影照 “后来他贸然和我结婚，这一点我当初是不知情的，这么多年，你将爱恋深藏在心底这么多年，一直陪伴在我们的身边，这52年间的交往中，你从未有半分逾越，这一切我都暗自观察看在心里。” “开弟他并非不爱你，后来也知道对你误会颇深，在愈加的交往中，感念你的性情高洁，他曾苦恼，内疚，悔恨过，可是那时一切都晚了，我已经怀有他的孩子，又如何在那个时候去找你。” “开弟是一个温润君子，你也是一个名门贵女，你待我的儿子如己出，开弟也将张爱玲当做自己的女儿，你们的一切虽都不曾表露，但是我却看在眼里。” “咳咳……”，夏毓智油尽灯枯，却依然决定要将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她深情的看着张茂渊，眼眸里已经浸润了湿意。 “我将不久于人世，在这最后的时间里，茂源，望你能全我一个心愿。” “我希望你和开弟能结为真正的夫妻，如果你拒绝，我死后恐怕在九泉之下难以瞑目。” 夏毓智说完之后，紧张地看着张茂渊，眼神里满是期待望着她和李开弟。 张茂渊低下头，哽咽着流泪，慢慢地点头。 张茂渊和李开弟衣着相似，晚年结为夫妻 夏毓智看到这，似乎终于舒了一口气，她原本握着张茂渊的手，也慢慢的滑落下来…… 静悄悄的屋子里，只留下哽咽的啜泣声。 1979年，谨慎的李开弟在征求了两方子女的意见，获得了她们的赞许和支持后，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那一年，笑得满脸褶子的李开弟，终于紧紧拉着张茂渊的手迈向了婚姻的殿堂。 或许张茂渊也没有想到，有生之年，她还能再叙上这一段虐恋，从窈窕淑女，一个人守着岁月52年，熬成了花甲白发，才终于嫁给了他。 而那一块等待了52年的霞帔，也终于迎来了那一对新郎和新娘……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