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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最美丽的时刻究竟是什么时候？ 记得读大学的时候，同学们流行着一种说法，22岁零四个月是一生最美的时候。 这大约是莘莘学子对爱情的期待吧，大学四年，总会轮到22岁零四个月那段时光。 现在的他们大约不会这么说了吧。 毕竟时间最为神奇，曾经觉得父母无所不能的孩子会长成为蔑视成人世界的中二少年，曾经风华正茂身强力壮的青年也会步履蹒跚垂垂老去。 只要活着，总有美好相遇让岁月美丽。 张爱玲的姑姑张茂渊大概就是如此。
０1 煊赫旧家声 张茂渊的形象大多数人是通过张爱玲的文字想象的。 提到张茂渊就不能不提到她那具有传奇色彩的父母。母亲是李鸿章的女儿李菊耦，父亲是晚清名臣张佩纶。 身为李鸿章的女儿，李菊耦受过良好的教育并有着丰厚的嫁妆。她与张佩纶十几年的婚姻生活算得上温馨和睦。 张爱玲说：“我祖母的婚姻要算是美满的了，在南京盖了大花园偕隐，诗酒风流。”
（张佩纶与李菊耦的南京住所） 其实张佩纶仕途失意，纵然隐居，心中之块垒难平，所谓诗酒，不过是消磨残生。李菊耦相伴在侧，郁郁寡欢居多。 1901年李鸿章过世，1902年李菊耦的同母兄长李经述过世，1903年张佩纶过世。 李菊耦当时37岁，她的继子张志潜彼时已成年，他在1902年已经参加庚子辛丑恩正并科科举考试取得举人功名。她的亲子张志沂7岁（也有说法是5岁），张茂渊两岁（也有说法是1岁）。 父亲、兄长和丈夫接连逝世，儿女年幼，李菊耦极度缺乏安全感。
（ 李菊耦和一双儿女） 《小团圆》中韩妈回忆起来：“从前老太太省得很喏，连草纸都省。” 她对儿子教养非常严格。“二爷背书，老太太打呵！” 还让儿子穿女装，“十几岁了还穿花鞋，镶滚好几道，都是没人穿了的。”书中楚娣解释说是因为老太太怕儿子学坏，用穿女装让他少和纨绔子弟往来。这是原因之一，更深层的原因还是缺乏安全感，害怕儿子夭折。 据相关书信考证，李菊耦生育的孩子有五个，活到成年的只有两个。《小团圆》中“给二爷穿女装”，大约便是沿用民间风俗，希望孩子顺利长大成人。 儿子的亲事李菊耦也是早早张罗起来，定下了江南水师提督黄家的亲事。黄家是李家的旧部。《小团圆》中九莉的母亲蕊秋最恨的便是“没见过面的婆婆”，原因之一便是老太太为定下这桩婚事想尽办法。 张茂渊作为女儿，教养大概要自由、宽松一些，“三小姐小时候穿男装”，不过文化功课方面也颇为严格。 李菊耦去世的时候，张茂渊十一岁。此后，张家的家长便是张志潜。 张志潜算是有志有为之人。张志潜的家族使命感颇为强烈，取得功名后，他担任过内阁中书，1907年任宪政编查馆总务科科员，从档案中收集父亲的奏议，编成了《涧于集》。他是一个旧式的大家长，对家人管教颇为严格，是《小团圆》中大爷的原型。 “大爷看电影看到接吻就捂着眼睛，”楚娣说。“那时候梅兰芳要演'天女散花’，新编的。大爷听见说这一出还好，没有什么，我可以去看。我高兴得把戏词全背了出来，免得看戏的时候拿在手里看，耽误了看戏。临时不知道为什么，又不让去。” 1922年张志沂的堂兄张志潭帮他谋到了津浦铁路英文秘书的差事，张志沂带着家人到天津生活，乘机和大哥张志潜分家。 张茂渊出国留学，黄逸梵决定陪伴小姑子留学，遭到了张志潜的反对。《小团圆》中“蕊秋楚娣为了出国的事与大房闹翻了不来往”。想来张志潜不仅反对黄逸梵出国留学，对张茂渊的留学也不支持。 《小团圆》中楚娣说“大爷老是说我不出嫁，叫他死了怎么见老太爷老太太，对我哭。总是说我不肯，其实也没说过两回亲。” 张志潜作为旧式家长肯定希望张茂渊成亲生子，指望黄逸梵相夫教子。 ０2 爱情与面包 1925年二十多岁的张茂渊去欧洲留学。她和李开弟便是在赴英国的船上相识相知。也有一说，他们在欧洲并无来往，是1927年张茂渊回国后经人介绍认识了李开弟。 尽管大多讲述这段爱情的文章里都说张茂渊和李开弟彼此钟情，只是李开弟另有婚约，所以张茂渊决定痴情守候，到晚年两人终成眷属。其实他俩早年的感情状况其实并没有什么资料支撑。 他俩大约是彼此欣赏的异性朋友，友情以上，恋情未满。1932年9月,李开弟举行婚礼时，张茂渊担任“女傧相”。要说张茂渊为李开弟坚持独身，这个说法虽然流行，却不可信。 1934年张茂渊和异母兄长打起了分家产的官司。 张茂渊的父亲张佩纶自幼丧父，早年任京官时是“清流”，以清廉直谏著称。中法战争期间因为临阵逃脱被流放。后来得李鸿章赏识嫁女后，也未重回官场。所以张家的财产大都是李菊耦的嫁妆。 《小团圆》中楚娣说：“那时候我们急着要搬出来，所以分得不公平。其实钱都是奶奶的，奶奶陪嫁带过来的。”这应该是当年张茂渊的原话。 另外民国法律也肯定了女儿的继承权。1928年盛七小姐就打赢了争取遗产的官司，拿到了自己的份额。张茂渊堂兄张志潭信中也谈到“四兄（指张志潜）方面，在理本不应全输，在法已决难获胜。”
（张志潭的书信） 张茂渊虽然和张志潜20年代就分家了，但1934年张佩纶的南京房屋恢复“宁屋主权”（恢复张佩纶所遗留的南京房屋产权仍为张志潜所有，此前该房产入民国后为他人所住）。张茂渊要求将其父遗产均分成三份，其本人、张爱玲父亲张志沂与张志潜各人一份，张志潜不同意。于是张茂渊将张志潜告上法庭，张志潜才勉强答应将张佩纶遗产（南京财产）分成四份：自己得两份，张茂渊与父亲张志沂各一份。张茂渊坚决不同意，委托当时著名律师刘祖望，最终获得了三分之一的南京财产。
（南京旧居） 《小团圆》中提到的失败的争家产官司，大概是李菊耦嫁妆里一批宋版书，法院判归张志潜所有。 “'我们官司打输了。’楚娣轻快的说。 '是怎么样的？’九莉轻声问，有点恐惧迷茫。 '他们塞钱。——我们也塞钱。他们钱多。’ 楚娣没告诉她打输的另一个原因是她父亲倒戈，单独与大爷私了了。” 还有一层原因《小团圆》没提到，南京房产和这批宋版书其实都已经流落在外了，张家能失而复得，离不开张志潜的努力。（这批书1980年初被张志潜之子张子美捐赠到上海图书馆。） 张茂渊打家产官司的动机是什么？按《小团圆》的说法，并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因为爱情。她爱恋的表侄儿“绪哥哥”，为了营救绪哥哥的父亲。她不仅和兄长打家产官司，也挪用了前嫂子的钱投资，结果投资失败。自己省吃俭用，兢兢业业上班，最后卖掉了三条弄堂才还清了债务。 这段感情，除了张爱玲的《小团圆》外，已经无从查考，而《小团圆》只是小说。 不过张茂渊的爱情和付出应该是真的。张茂渊为人至情至性，至冷至热。她对所爱之人，赴汤蹈火，可一旦情分耗尽，那也干脆利落，楚河汉界。 张茂渊和李开弟来往频繁是抗战胜利后的四十年代。 六十年代，李开弟一家颠沛流离，抄家，批斗，儿子自杀，女儿发放。张茂渊不避闲言，不惧风险，在那样的岁月里她与李开弟相互支持，彼此帮助。 1979年，张茂渊嫁给李开弟，一对髦耋之年的老人携手同行，度过十多年温馨的岁月。
（张茂渊和李开弟） 1991年张茂渊去世。 他们的爱情可以用狄金森的一首诗形容。 等待一小时，太久。 如果爱，恰巧在那以后。 等待一万年，不长 。 如果，终于有爱作为报偿。 作者简介： 刘洋风：爱生活，爱写作，寻寻觅觅，迷迷糊糊。 点个“在看”，好文分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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