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和妈妈经常吵架,活脱脱一对冤家。
打我记事起,就知道她俩一个是钉,一个是钻,每天钉来钻去,互不相让。
湾子里的一帮婆婆在一起诉说媳妇的不是,奶奶是最起劲、最咬牙切齿的一个。
妈妈也不是善茬,和一众媳妇数落起婆婆来,也是切齿咬牙。
更不谈她俩当面吵架了,你嗓门大,我分贝高,简直像炸雷。
最遭罪的就是爸爸了。他帮谁也不好,管谁也不是。就像老鼠拉风箱——两头受气。
奶奶六十岁那天,我煮了长寿面,去喊奶奶来吃,喊了好几声,她像没听见似的。
我跑到她面前,大声说:“奶奶,给您煮了长寿面,快去吃!”
奶奶迟疑地抬头问:“啥?命?”
莫不是奶奶的耳朵聋了?爸爸听了我的疑惑,也觉得奶奶的听力大不如前。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验证,确定奶奶聋了,逐渐发展到石板聋,啥都听不见了。
此后,妈妈骂再难听的话,奶奶也听不到了。伤不到奶奶,还白耗精神,妈妈也懒得骂了。
听不到妈妈的叫骂,奶奶当然也不会自说自骂。
风平浪静的日子,一晃就过了28年。
奶奶88岁那年,一病不起,奄奄一息。
我们开始商量奶奶的后事。妈妈小声说:“村西涂家老人过世停灵五天,鞭炮十万响。到时,我们说啥也不能少于他们家。”
“少糟蹋钱。”奶奶忽然发话,“死要面子活受罪。”
“您听到了?”爸爸很震惊。
“我没聋。”奶奶说。
(已载2月16日《德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