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77、红楼梦：送宫花，周瑞家的是为谁当差

周瑞家的平时为谁当差？这答案自然是“单选”，她是王夫人陪房，为荣国府、为王夫人当差，按她自己的说法就是：“我只管跟太太奶奶们出门的事。”

荣国府的太太奶奶们，老太太出门自有鸳鸯等服侍，凤姐有时也亲自照料，邢夫人有自己的陪房，余者就是王夫人和李纨、凤姐两个少奶奶了。

贾府服侍长辈的人都受人尊重，所以平儿叫周瑞家的“周大娘”，有时还称“你老人家”，宝钗叫她“周姐姐”，故有人认为，黛玉为宫花的事呛她，就是对长辈不恭。

那么，周瑞家的跟班似的，带着丫头嬷嬷跟袭人回家，还往来传递消息，请凤姐示下，算是怎么一回事？她只管跟太太奶奶们出门的事，袭人算是太太还是奶奶？

还有第四十五回，凤姐因这“周嫂子”的儿子在她生日时醉酒骂人撒了馒头等，直骂他“无法无天的王八羔子”，叫把他撵出去，并吩咐两府不许收留，周瑞家的忙跪下央求，又算是什么事？凤姐竟然让王夫人的陪房跪在她面前，是不是目无尊长？

且说送宫花。周瑞家的是为谁跑这趟差？为薛姨妈是吧？薛姨妈是王夫人的妹妹，客居荣府，周瑞家的该不该帮薛姨妈送宫花？这本不是她份内的事，如果她不愿意，完全可以婉拒：“我只管跟太太奶奶出门的事，不管这些，你找别人吧！”或者说：“各门各户的，你叫你的人送去！”当然，她不会这样，否则王夫人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那么，既然接了这个差事，就得不折不扣地把事情办好对吧？

十二枝宫花装在个小锦匣里，薛姨妈说：

“这是宫里头作的新鲜花样儿堆纱花，十二枝。昨儿我想起来，白放着可惜旧了，何不给她们姐妹们戴去。昨儿要送去，偏又忘了；你今儿来得巧，就带了去罢。你家的三位姑娘每位两枝，下剩六枝送林姑娘两枝，那四枝给凤姐儿罢。”

薛姨妈老于世故又有礼有节，送花的顺序交代得清清楚楚——主家三位姑娘各两枝，然后黛玉两枝，最后凤姐四枝。黛玉是客，又是老太太心尖上的人物，于情于理，都不该放在最后，比如贾府设宴，客居的李婶娘薛姨妈都是坐上席，凭什么让黛玉最后得啊？

周瑞家的却是“顺路”把别处都送到了，还和她女儿说了好一阵话，“这才往贾母这边来”。

这曹公好促狭，又是“顺路”，又是“这才”的，呵呵！贾母说袭人，“跟主子却讲不起孝与不孝的”，那么作为奴才，能因为怕跑路就不守规矩不遵从礼节？难道怕跑大了脚不成？七十一回里这周大娘为了整人，可是从大观园跑出又跑进的，不知跑了多少路呢！

想象一下，黛玉听见说：“林姑娘，姨太太叫我送花儿来了。”好像周瑞家的是专程替薛姨妈给黛玉送花似的，可抬眼一看，原本装十二支花的锦匣里空荡荡的只放了两枝，又听说别人都有了，剩下的最后两枝就是她的。这“心较比干多一窍”的林姑娘不忿了，说：“我就知道，别人不挑下的，也不给我。”“我就知道”，这样的事看来非此一桩，也难怪黛玉不高兴。宫花固然没有谁特意挑过，但周瑞家表现出的意思却是——就剩这两枝了，你爱要不要。好跋扈的奴才啊！

有人说，周瑞家的不过顺路送了回宫花，黛玉不感谢倒也罢了，再怎么也不该呛她，人家帮个忙还帮错了？搞错没有，顺路也好，不顺路也好，她可不是帮黛玉办事，而是为薛姨妈当差。王夫人从姑娘到媳妇到婆婆，周瑞家的跟了她多少年？办事办老了的人，这件事可没办好——不，或许办得正好。

奴才多会揣摩主子心思，周瑞家的举动不自觉地表现了王夫人对黛玉的轻视和排斥。

黛玉是得罪了她，可她却得罪了几个人，而且都是主子——不按薛姨妈吩咐做，得罪了薛姨妈，也就顺带“得罪”了王夫人，显见得眼里没主子；慢待黛玉，更是得罪了贾府的老封君贾母。不过以黛玉的为人，不是那种爱“奏本”的，事情过了就撂开，再也不会提起，所以那几个被得罪的主子丝毫不知，倒是林姑娘孤高自许目无下尘的名声可能更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