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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栋:雪夜怀乡

 晋南道 2022-02-16


 雪 夜 怀 乡


纷纷扬扬的雪静悄悄地下个不停,天阴沉沉的。这雪总算没让焦躁的人们太过等待,连日的干燥、雾霾、流感一夜间被荡涤一空。冬青点缀了些斑驳的絮白,马路两旁的油松伸出了洁白的枝桠,略显一些傲气。傍晚了,路灯影影绰绰泛着橘黄。有行人裹衣而行,偶尔打个趔趄;载客的小摩的缓慢爬行,像极了随意丢弃的鞋子。雪刚没过脚面,踏在上面走过,会留下一串串七扭八歪的水印。不知怎的,我内心怀着一种莫名的恐惧,总担心第二天清晨,会有一场“无情的杀戮”,机关、学校、环卫工人,会倾巢而出,各式铲雪工具会十八般武器齐上阵,必除之而后快。这令我开始怀念那故乡懒洋洋的冬雪,那再也回不去的童年。


大雪时节已过,仍不见有雪落下,大约小孩子便害了相思,总疑心这雪终究不会下了。没准儿过年又会看到一幅春联:“一冬无雪天藏玉,三春有雨地生金”,那可太令人失望了。那时的冬天是寒冷的,趴在窗户上往外观看,一哈气,玻璃上便会盛开一朵冰凌花,用手指摊成自己喜爱的模样。窗棂上的广播匣子,总是播放一些模棱两可的天气预报,总让人觉得,或许第二天山川、田野就会变白了吧?儿时盼雪的心思竟也如此急切。


雪终于伴着凛冽的西北风落下了,满是欢喜。雪花穿过干枯的玉米杆子,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春蚕在咀嚼桑叶。仰起脸感受那雪花飘落在脸颊上,粘在睫毛上带来的一丝清凉,那味道是甜津津的。俗语说:“米粒雪下一月,羊毛团下一年。”真正落雪了。孩童便绽开了笑颜。有一年画儿叫《天女散花》每每这时,我总疑心在苍穹之外,一定会有美丽的仙女翩翩起舞,她的花篮里盛满了洁白的雪花,只需用玉扇轻轻一摇,人间便银装素裹了。万籁俱寂,田野里青黑色的麦苗缱绻欲睡,雪的降临无疑是一种恩赐,不必担心睡觉着凉。稗子静默着,浸润了雪水有些庆幸;野蒿草蓬松着头蜷缩成一团,终究是“野火烧不尽”,重新积蓄着一场蜕变与重生。沾了冰凌的柳树,轻摆拂尘,成为田野最忠实的守望者。一切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条,肃杀之中孕育着生命的萌动。


这北方的天空下,唯有冬日的雪装扮了粉妆玉砌的世界。七道沟沟八道梁子,一夜间隐藏了羊肠小道。崖畔上光秃秃的柿子树突兀傲然,对着它大喊一声,回音久久不绝于耳,似乎能看到一只雉鸡拖着彩色的尾巴从树上惊飞而起,抖落一片雪屑。这任性、恣意、洒脱的雪不带半点羁绊。日暮苍山,天寒白屋,静也一幅画,动也一幅画。


雪静悄悄的下。乡里乡亲聚在炕沿上,打扑克儿“捉王八”,输了的人脸上会贴上写有“王八”二字的纸条,嘻嘻哈哈闹成一片。大人们总喜欢围炉喝酒,猜拳行酒令、品野味,窑洞里充满着酒肉的郁香。也有人讲一些夜行逢鬼的故事吓唬人。二叔偶尔也会从墙上拿下二胡,吱吱扭扭拉上一两首蒲剧曲牌;纳鞋底、拧麻绳的大婶子,也会哼唱起《赶上我的大青骡》、《社员都是向阳花》。这份难得的清闲就如同这漫天的雪,都是一种天然的给予。落雪了,农闲了,从不去想明天的事儿。大清早起来只需扫开一条通往栅栏门的路,一条通往井台的路。小孩子下雪天是不用上学的,也不用请假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拍雪人、打雪仗、滚雪球、“溜滑滑”,光面的凳子翻过来放在雪地上,牵着一根绳子便是一辆车,有的拉有的推好不热闹,摔倒了从不觉得疼,毕竟那臃肿的羊毛棉裤,笨重的棉布鞋,棉套袖儿,“雷锋帽”儿提供的保护无比周到。用脸盆盛满雪放在火炉上添加干燥的辣椒杆子煮开了烫手脚,那感觉麻酥酥的疼,冻疮竟也会奇迹般地痊愈。再没有比下雪更惬意的事情了。


似乎是一夜之间的事情,这些美好的事物遁于无形,北方冬日的天空依旧落雪,却再也找不见昔日的懵懂少年,听不见落雪时的欢声笑语。我爱故乡的雪,我恋故乡的热土,那里有我童年的梦想,雪还在下,我们相约回家吧?
作者简介

陈国栋,本科文化,山西浮山县人,浮山县第二中学教师。文学爱好者,工作之余,尤喜文字涂鸦。自幼农村长大,沐浴乡韵民俗,传统曲艺。熙攘纷扰中抱朴守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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