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雪文│雨亮大年初四，立春，春寒料峭，空气湿冷，从我家向南眺望，灰白色的远山雾气沉沉，山脊、山坡的背阴处残雪点点，像是给这莽莽山峦披上了一件花棉袄。入夜的老巷，清冷寂静，树木、屋舍、巷道笼罩在微白的夜色中。月牙如弓，印刻在深邃的天幕之上，满天一团一团洁白的云朵铺展开去，层层叠叠，整整齐齐，在凄凄的暗夜份外夺目。深夜，风起，云散，白云朵不见踪影，天空如铅灰一样朦胧深沉。站在空旷的巷口，我打着寒襟，想起几日前预报的雨雪天气，竟提前着来了。雪落无声，或许是后半夜吧，当我们酣然入梦时，雪花竟悄无声息、精精神神地降临人间。这应该是一场春雪，却与冬雪并无不同，洁白的，晶莹的，漫天漫地，翩翩起舞，如莹火，如飞蛾，如星光，如片羽，不动声色，不闻其声，如含羞的少女，轻轻而来，并不惊扰人们的美梦，但她们蔓妙的身姿早已融入孩子们的梦境。当我们推开窗，走出屋门，满眼澄澈刺眼的洁白，置身于童话般的雪野世界，无不感叹大自然带来的惊喜时刻。雪花散散漫漫、轻轻柔柔，她姗姗而来，落在草尖，象初春绽开的嫩芽；停在树梢，如梨花繁枝。春雪的模样总是带着湿润的气息，料峭浅寒中透着浪漫春色。它们润泽土地、草木，滋养着每个人的心田。春雪如春雨，悄然飘落，不留半点痕迹，眼见着雪漫天地，大地苍苍莽莽，只不消半日，残雪化为春水，地面湿滑，虽然落了雪，却未曾遇见，人间清澈，偶尔在某片树叶的顶上遗落着将融未融的几片雪花。雪花飞向哪里？她们融化为水，渗进土壤，滋润沃野田畴。楼下的夹竹桃因为雪水的冲刷，绿意盎然，尖瘦形的叶片轻轻摇曳。匍匐于地面的一大片三叶草，盈盈翠绿，比之春天似乎更加茁壮，让人感受到浓郁的春天气象。春雪无声无息，如春雨般润物细无声。而因为这场春雪，门前的竹林愈发青翠可人。雪落于光滑的叶片上，倏忽之间不见踪迹，只看那亭亭的竹叶闪动着绿油油的光，直逼你的眼眸。雪花飘飘洒洒，飞进林间，纷纷扬扬的雪花映衬着青竹夺目的绿，仿佛春天的绿，不，即使春天，也不曾有这般清明透彻的景致。园子里，雪花娆娆，修竹亭亭，点缀其间的玉兰树，不知何时绽开毛茸茸的芽包，一个个顶在枝头。像跳动的火苗，像燃烧的火把，像破壳而出的花蕾。春雪滋润着它们，你看，毛茸茸的春芽，一朵又一朵俏皮的雪花落在芽包上，一簇一簇，薄霜似的晶白，那抹清白在风中微微颤动，随时化为雾气，随风消散。不远处的松柏巍然屹立，灰暗苍老的松针，在雪中瑟瑟发抖，完全没有雪压青松的豪迈与激情。只是松树上的松塔像火炬一样，显出几分可爱，松塔是灰白的土色，雪落其上，真像一朵朵姿态优雅、层叠分明的白花，威武中尽显柔媚，俨然是雪落青松的另一种风格。草色青青，似乎更加繁盛，草是柔软的，她们低垂着头，害羞浅笑，草叶纤细如丝，四散而开，纠缠不休。她们是那样的青绿，那样的蓬松，俯身触摸，你能感知她们暗藏不住的滚滚春潮。我甚至在街巷看到了迎春花的身影，只是几朵，竟然被我发现了。在杂乱枯萎的枝条上，就那么几朵澄黄色的小花，零零散散，在雪的映衬下更加璀璨。果然是春雪迎春到，雪花开着，迎春花也开着，我的眼前浮现出一片五彩缤纷的花海，那是春天的胜景。这是今年的第三场雪，也是立春后的第一场雪。至少在全球暖冬季候下，我们从未遇到过如此密集、没完没了的纷飞大雪。俗话说干冬湿年，今年竟是应验了，经历了干冷的冬，挨到年关，本应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过大年，不料雨雪霏霏，止也止不住，像专是和人间赌气一样。在我的记忆中，春节落雪不过寥寥几次，滑滑擦擦走亲访友，极是不便。雪过初晴，乡间小路泥泞不堪，提着礼行，时刻紧盯湿滑的路面，双脚跳跃着寻找干硬的地面，有时稍不注意，踩上两脚泥，崭新的鞋子污泥不堪，让人好生可惜。穿新衣的孩子们，永远走在大人前面，他们自由自在，跑着跳着，呲溜，脚下一滑，屁股着地，孩子顾不得疼，赶紧起来，新裤子沾上泥巴，大人笑骂，孩子更加手忙脚乱，一时间，眼见红扑扑的脸蛋上也有了泥点子。即使这样的下雪天，孩子们对走亲戚仍然心驰神往，不管前路如何崎岖湿滑，他们永远跑在最前，只为心心念念的压岁钱。他们早已盘算好，等攒够了压岁钱，就去玩具店买一把玩具水枪、游戏机，女孩子呢，买红头绳、亮闪闪的发卡，或者高高飘扬的花气球。其实，春节雪天走亲戚，倒是别有一番情趣。雪花飞舞，孩子们追着，跑着，双脚滑行，大人喊着，别提多么兴奋。蜿蜒曲折的雪路，洁白的雪花，花花绿绿的新衣服，构成了一曲美妙动人的春天旋律。春节的雪是春天的雪。大门上贴着喜气盈盈的春联，挂在檐下的红灯笼映红了空中飘扬的雪花、地面蓬松的雪被、树枝上的落雪。烟花绽放，爆竹声声，红与白相映成趣，喜庆热烈的气氛，渲染出新春新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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