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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坡路险,不妨闭眼一试

 雨萌小站 2022-02-17

Feb.

17.2022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漫长,或许是因为这一场接一场的雪吧,拖着严寒不肯放手,以苍穹掩面,散布春天还远的谣言。若不是家里的杜鹃花接连含苞怒放,我甚至都忘了春已立,南去的燕儿已回巢,柳枝尖儿上的嫩绿色蠢蠢欲动,一切都该慢慢变好。

因为阴冷的缘故,我开始在上班时猛灌热水,记忆里放一上午也不会冷的水,没到中午就寒胃了,我因此猜想,或许这世上没有长久年轻的人,也没有永恒健朗的身体,就像草木随春流澎湃,我也会走向微微老矣。

抱着暖水袋眺望窗外,风丝穿过窗缝溜进我的袖口,身上除了暖水袋走过的地方还是冷的,可有趣的是,人只要有一处是滚烫的,就不会觉得冷了,似乎我们一生中只要有过一次杜鹃啼血的热爱,哪怕剩余的时间都平平无奇,也可以骄傲地活着,然后凭借那一小截滚烫的人生,温暖余生所有不曾起舞的时光。

突然降临的感受,往往因为悄悄改变的自己,随着被迫运动的增加,我觉得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态都在以一种微小的滑动姿态走着下坡。适逢冬奥会如火如荼,每当看见滑雪运动员以跳跃的身姿于下坡路的尽头与天空接吻的时候,我都惭愧于自己没有飞降的勇气和奋力一搏的能力,于是我只能一面看着他们飞翔,一面宽容于自己的没落。除此之外,了无尽头的冬季里我又添了新疾——腰痛。不知是无痛麻药的副作用还是抱娃的后遗症,总之我常在久坐后直不起腰,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童年时期我和爸爸的“踩腰”游戏。

那时候我瘦瘦小小的,正好适合给爸爸做腰部按摩。他光背趴在床上,我稳稳地站在他脊柱两侧,原地踏步或前后踱步。他告诉我说:“可千万别踩到爸爸的脊椎啊,你踩折了爸爸就瘫痪了!”于是年幼的我非常谨慎地游走于他的禁区边缘,那一刻,家里的顶梁柱在我脚下,而我压在父母背上,像是屋柱上的横梁。就这样踩着踩着,属于我们一家三口的屋檐因为我的超重而走向了塌方,我不得不接受原生家庭以外的新篇章,而这时候,落在爸爸背上的脚步也逐渐走向了远方,我也因此只能迈步提笔另起一行。

崭新的故事情节里,我过上了和母亲相似的生活,患上了和爸爸类似的腰病,抱着小宝宝走在家中时,脑海里不时浮现自己给爸爸踩背的情景。我低头望着小小的孩子,心想或许以他的体重正好适合踏步在我背后,每每一想到这里,耳畔就会隐约传来我脊骨弯去的嘎嘣声。

想来,对于臂弯里的婴儿来说,一切都是初生的模样,可是在经历过“生”的喜悦后,托着他走向璀璨人生的我,却要不得不面对自身难解的“老病死”。这令人生厌的字眼,这挥之不去的寒冷与腰痛,像杜鹃花零落成泥的残瓣,总有着无法摆脱的泥尘之难。

面对生命里猝不及防的下坡路,我希望自己也能拥有父亲一样的释然,在我行走于他背之时仍不忘激昂叫好,既然皮囊的苦楚无法摆脱,那么不妨以浩荡的心胸承接岁月的颠簸,结尾处洋洋洒洒写下一个漂亮的署名。

《谁在银闪闪的地方,等你》中这样写道:“生命是一条永不回头的河,不管发源地何等雄伟,流域多么宽阔且肥沃,终有一天,这河必须带着天光云影流向最后一段路。那闪烁的光影不是欢迎,是辞行。”

我不希望在生命里的任何一段下坡路上,留下的痕迹都是泪与心酸,既然一定要走,那么不妨纵身一跃,拼尽全身力气做一个潇洒的回旋,无论落地是否从容,至少我们在有限的光景中,曾享受过无拘的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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