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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他是错过结香了，就像错过一场美好的爱情。 结香 文 | 虞彩虹  很多人嫌结香太香，但我是喜欢的。 南宋大儒张栻写有《立春偶成》：“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便觉眼前生意满，东风吹水绿参差。”时令虽已至春天，然万物大多萧瑟，此时，结香盛开。结香花开，“便觉眼前生意满”。对于这样的花儿，还嫌它长得不够标致，香气过浓，未免苛求，只能说世人实在不那么好伺候。 结香花，瑞香科结香属。因其姿态优雅，枝条柔韧可打结，且花朵芬芳馥郁，故名。以结香之名始载于明代王象晋所著《群芳谱》。清代陈淏子撰《花镜》有云：“结香，俗名黄瑞香，干叶皆似瑞香，而枝甚柔韧，可绾结。花色鹅黄，比瑞香差长，亦与瑞香同时放，但花落后始生叶，而香大不如。”我于朋友家见过盛开的瑞香，其香如蜜，确实好闻，但我并不觉得结香比之瑞香“大不如”，一种香自有一种香的好，结香的香，有奔放之美。有人因其浓烈闻着不习惯，那是人的事，不是结香的错。 落光了叶子的结香，唯余干枯的枝条，仿佛毫无生命迹象，连那倒垂的尚未绽放的花序，也耷拉着头，像是已经枯萎。但一开春就冒出花儿来，还蓬勃地散发着香气。这时你会想起世间还有枯木逢春这个词，同时也发现那些倒垂的花序，原来是结香柔软的心魂。结香就这样默默地低调地蕴蓄力量，开始生命的又一轮回。 结香花亦是低调地默默地开。光秃秃的枝干上，一簇簇白色的星星点点挂在枝头，似乎无甚可观，细看便能发现，低垂的灰白色花序中，毛绒绒的小花紧紧拥抱，挤得那么密密挨挨。抱团取暖，渡过寒冬。结香，是智慧的。某天，一两朵金黄小花，最先感知到春的气息，忽然出现在灰白的绒毛之间，不觉让人心里一动。尔后，慢慢地，更多的金黄，铺满一圈，从外围到中心，一点一点，直到开成一个金灿灿的花球。结香开花，从灰到白再转黄。盛开的结香，满树金黄，热闹，明快，煞是可爱。 长满叶片时的结香也是好看的。身形不高，球形树冠上，绿叶披拂，叶片狭长而硕大，颇类枇杷叶，却无立体叶脉，也不那么肥厚，更显苍翠、轻灵。每至秋末，枝顶的叶腋间，会有豆大的花序出现。花序一天天变大时，叶子由绿转黄，然后，一阵风，一场雪，叶子一片片离开。 结香先开花，后长叶，跟彼岸花一样，也是花叶不相见。同生于一棵树，却一辈子不得相见，不得不说是种缺憾。于是，每落一片叶子，结香就于枝干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印痕。情深义重的结香，不惜布满印痕，让盛开的花朵明白，在它们到来之前，曾经有过那么多那么多的叶片。结香用所有的叶痕，换得一树鲜花盛开。花儿跟叶片，见痕如面。这是属于结香的爱的方式，朴实而感人。 落光叶片的结香，每个枝端会生发繁衍出棕红色的三叉状，年年如此，百折不挠，故又名三桠或三叉木。新生的小枝特别柔软，若将其折断，会有白色的丝皮连带下来。 传说，秦时有对门不当户不对的男女，被迫分手前，无奈地于结香树上绾了个结，给自己的情感做个了结。不曾想打结的枝条开出更多的花来，且香味特别浓郁。结局自然是圆满的，人们以为他们的爱情获得了神灵的庇佑。传说而已，但民间打结许愿的习俗渐渐形成。如此，结香应是秦时就有的爱情树，亦称喜花。如今，恋爱中人也常到结香树下，于枝上打两个相同方向的圆结，喜结连枝，希望爱情就此可以久长。为承载人们或隐秘或张扬的心事，结香树变得“身有千千结”。 只是，爱的依然爱着，散的早已散了，因为有情，也因为无情，与同心结无干。张爱玲说：“我以为爱情可以填满人生的遗憾，然而，制造更多遗憾的，却偏偏是爱情。”张爱玲，和李清照一样，堪称世间最为曼妙的女子，却也是受尽造化作弄的失意之人。她们有才有情，曾经拥有过那么多，唯独，没有拥有持久的快乐，足见真爱难得。无怪乎，世人只能借挂两枚同心锁、绾两个同心结来守护爱情。只是，若深爱，又何必在乎那些浮于表面的形式呢；若爱已尽，又岂是挂两把锁打两个结就能留住的？ 结香之名，我更愿意理解为好的爱情，本该互相成就，在一起，让彼此的生命散发出迷人芬芳。佛语有言：诸苦以爱为本，得爱则喜，犯爱则怒，失爱则悲，伤爱则恨，爱尽苦灭，得安乐处。如果爱人实在不易，就去爱日月星辰、山间草木吧，它们，都是值得深爱之物。 结香还有一个带点土味浪漫主义的名字，叫梦花。老人说，如果经常做噩梦，置结香花于枕下，便可消除噩梦。李冗《独异志》记载：“《武陵记》曰：后汉马融勤学，梦见一林，花如锦绣，梦中摘此花食之。及寤，见天下文词，无所不知，时人号为绣囊。”后以“梦花”表示文思大有长进。想起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后，他老家院墙的砖块都被人挖走，说是沾沾文气。梦花若真有此奇效，恐就无法自如地盛开于枝头了。 在日本，常常可见满山满坡的结香，那是因了结香的茎皮纤维韧性极好，做出来的纸撕扯不断，从中国传入日本后，成为日本造纸和钞票的主要原料。除做高级纸张和人造棉，结香全株可入药，能舒筋活络，消炎止痛，可治跌打损伤，风湿痛。不知失恋后的“跌打损伤”，结香能否医治。 雨水前，散步到公园，忽见一丛结香，应是三两棵的样子，喜得我狂奔而去，然后艰难而勇敢地跨过一丛丛石楠，终于近前，慢慢地细细地看着、闻着，一任清香扑鼻。恋恋不舍地离开那丛结香之后，我注意到，那个原先在公园上方为一棵望春玉兰不停拍照的男子，许是受了我的影响，也向那丛结香走去。我停下脚步偷看，竟有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自得。或许是结香没有及时用自己的香气挽留住他，又或许他看结香貌不出众，停顿了片刻之后，终究还是离开了。 我想，他是错过结香了，就像错过一场美好的爱情。 插图：网络 / 编辑：闺门多瑕  虞彩虹，金华磐安人，市作协会员。平日里爱涂鸦，以记录人生沿途风景。  说明：本平台打赏即稿酬。一周后回款即付。投稿信息关注公众号后获取。 订阅《向度》：点击上方小程序或点击左下角“阅读原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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