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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一段英雄气,犹胜相如在渑池

 小玉声 2022-02-17

当年一段英雄气,犹胜相如在渑池

刘宜化《三国策》,载关公在会时,答鲁肃之言曰:“昔高祖除暴秦而创洪基,光武驱新乱而复旧物;豫洲帝室胄,军侯所知也。因天下乱,出死力,百战而有一州。此弹丸之地,即封土不为过。而讨虏坐拥江东之众,此岂有功德在世。俨然受南面之赏。不过乘中州之乱,因而攘夺之而。天命未改,尺土汉有也。吾久不向足下取全吴,而足下更从吾取三郡,此吾所不解也!”肃不能答。此数语,义正词严,足令闻者惊心动魄。当日东吴诸将,自不敢鲁莽从事。后人读史至此,犹觉凛凛有生气也。

提起《单刀会》,现在最熟悉的是北昆少侯《刀会》一折,而此一折,又以望水时的【新水令】【驻马听】二支最为显赫,“大江东去浪千叠”至“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关汉卿神来之笔,脍炙人口。而少侯每逢晚会,皆大唱此二曲,如今《单刀会》全剧竟已鲜见搬演,因而全貌也已模糊难辨。

检《京剧长谈》,洪爷曾简述《单刀会》三种演法,今皆绝迹舞台。

一种是昆曲的演法,除唱以外,在情节上多了“训子”的内容。北昆陶小庭曾有《训子》音像资料留存,格调高古,前者在公众号“京剧三鼎甲”中见到录像片段,老爷几乎没什么动作,全凭唱念警人,极其难得。而此剧音节之雄豪慨爽,对比陶小庭之晚景凄凉,亦令人叹惋不已。

《单刀会·训子》(据《侯玉山昆曲谱》)

(关平上。)

关平(念)身披铠甲逞英雄,小将原来有父风。却喜趋庭承亲训,须知子孝与臣忠。

  (白)小将关平,今日父王升座,只得在此伺侯。

(关羽内嗽。)

关平(白)道犹未了,父王出堂来也。

(关羽上。)

关羽(念)器宇昂昂志气舒,指天化日定规模。荆州久镇无人犯,认取须眉大丈夫。

关平(白)父王在上,臣儿打恭。

关羽(白)我儿免礼,坐了。

关平(白)谢坐。请问父王,当今天下鼎足三分,臣儿不知,请父王试说一遍,臣儿洗耳恭听。

关羽(白)我儿听者。当今天下鼎足三分,曹操占据中原,孙权霸住江东,你伯父首尊西蜀,这都是汉家天下也。

  【粉蝶儿】那其间,楚汉争强,叹周秦早属刘项。分君臣,先到咸阳。一个儿拔山力,一个儿量宽容海。他两个,一时开剏,想当日,黄阁乌江。一个儿,用了三杰,一个儿立诛八将。

  【沉醉东风】一个在短剑下身亡,一个儿听静鞭三下响。这的是祖宗传位与儿孙,到今日只落得享。

  (白)献帝——

  【沉醉东风】他无靠无依,董卓不仁不义;

  (白)吕布——

  【沉醉东风】一冲一撞。

关平(白)请问父王,当初桃园结义之事,臣儿不知,请父王试说一遍。

关羽(白)吾儿听者。当初桃园结义之时,宰白马祭天,杀乌牛祭地。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一在三在,一亡三亡。

  【十二月】想当日,兄弟在范阳,兄长在楼桑;俺关某在蒲州解良;更有那,诸葛在南阳。霎时间,英雄出四方。结义了皇叔与关张。

  【尧民歌】其年三谒卧龙岗,已料定鼎足三分汉家邦。俺哥哥称孤道寡世无双。俺关某匹马单刀镇荆襄。长也么江,今经几战场。

  (白)却正是后浪——

  【尧民歌】催前浪。

(中军上。)

中军(念)猛虎台前出入,貔貅帐内传宣。

  (白)中军叩头。

关羽(白)中军。

中军(白)吓。

关羽(白)无有某家将令,为何私离汛地?

中军(白)东吴鲁大夫差人下书。

关羽(白)那下书人呢?

中军(白)现在帐外。

关羽(白)与我搜检明白,抓他进来,

中军(白)领命。

关羽(白)周仓。

周仓(白)在。

关羽(白)传鼓开门。

周仓(白)传鼓开门。

(大开门牌。关羽归大座。中军领黄文同上。)

中军(白)下书人当面。

黄文(白)下书人与爷叩头。

关羽(白)下书人,你叫什么名字?

黄文(白)我叫大胆黄文。

关羽(白)你的胆有多大?

黄文(白)有巴斗大。

关羽(白)周仓。

周仓(白)有。

关羽(白)剖腹看者!

黄文(白)啊呀爷呀,我的胆没那么大,有荠莱仔那么大。

关羽(白)为何能大能小?

黄文(白)啊呀,能强能弱我的爷。

关羽(白)收!

(周仓收刀。)

关羽(白)可有书信?

黄文(白)书信呈上。

关羽(白)原来是鲁大夫请某过江赴会。俺这里修书不及,原书发回。回去奏明你家爷,说某本月十三日亲自过江赴会。放他出去。

周仓(白)出去!

黄文(白)啊呀!

  (念)今日吓破黄文胆,再也不做下书人。

  (白)好怕,好怕。

(黄文下。)

关羽(白)掩门。

周仓(白)掩门。

(大开门牌。四龙套自两边分下,关羽转小座。)

关平(白)父王,那书信上写的什么言语,说与臣儿知道。

关羽(白)我儿听者。

  【石榴花】上写着,两朝相隔汉阳江。又写着,鲁肃请云长。

关平(白)安排什么来?

关羽【石榴花】安排下筵宴不寻常,再休想,画堂别是风光。哪里有凤凰杯满捧葡萄酿,尽都是巴豆共着砒霜。玳宴前摆列着尽都是英雄将,再休想,开宴出红妆。

  【斗鹌鹑】安排下,打凤的牢笼。准备着天罗地网。哪里有待客的筵席?分明是杀人的战场。再休想重意诚心,全不怕后人来讲。

关平(白)古来筵无好筵,会无好会,还是不去的是。

关羽【斗鹌鹑】既然他谨谨的相邀,

  (白)来,周仓!

周仓(白)有!

关羽【斗鹌鹑】望和恁便亲身前往。

关平(白)他那里兵多将广。

关羽【上小楼】恁道他,兵多将广,

关平(白)他那里人强马壮。

关羽【上小楼】人强马壮。大丈夫奋勇当先,一人拼命,万夫难挡。

关平(白)大江遥远,恐难接应。

关羽【上小楼】恁道是隔大江起战场,都急难亲傍。着那厮鞠躬身,送某到船上。

关平(白)还是先下手为强。

关羽【幺篇】恁道是先下手强,后下手殃。一只手揪住他宝带,臂转猿猱,剑掣秋霜。他那里暗暗藏,俺这里紧紧防。都是些狐朋狗党。俺可也,千里独行五关斩将。

  (白)关平,明日驾定小舟,江口伺候。

关平(白)领命。

关羽(白)周仓。

周仓(白)在!

关羽(白)明日随某赴会者。

  【尾声】虽不比,临潼会上秦穆公,哪里有宴鸿门楚霸王。满眼前,折磨了英雄将。小可的,百万军中,斩颜良,那一场嚷。

(众人同下。)

(完)

一种是“风搅雪”的演法,就是吹腔和二黄都有。这个路子现在已经找不到相应的音像资料了,《名段欣赏》曾录制过一版,仅凭鲁肃一句话白“甘兴霸太史慈听令”,即可知这一版是如何的胡闹——太史慈之殁尚在周郎之前,又如何能为鲁肃在宴席间设伏?幸而戏考网录有剧本,从中可见关公赴会的表演调度,和《黄鹤楼》差相仿佛,比如后者在主客相见之前,有赵云和甘宁“比粗儿”,前者则由周仓和甘宁“比粗儿”,真是流水的随护卫,铁打的锦帆贼。此处多提一句,周信芳演《单刀会》有音配像留下,前半出唱皮黄,后半出唱昆曲【新水令】【驻马听】【胡十八】等,也算是一种“风搅雪”的路数。

《单刀赴会》(据《戏考》第十六册)

【第一场】

(关羽上。)

关羽(引子)凤眼蚕眉,须苍白,耀武扬威。

(周仓持刀、关平抱印同上,两边摆像。)

关羽(引子)秉烛待旦天下仰。展经纶,声震吴魏。

  (念)赤面长髯武艺强,兵机战策腹内藏。青龙、赤兔无人挡,统领雄兵镇荆襄。

  (白)某,汉寿亭侯。今奉军师之命,镇守荆州一带等处。可恨孙权,每每着人前来讨取荆州。是俺再三不与,那厮定必不能罢休。周仓——

周仓(白)在此伺候。

(兵卒上。)

兵卒(念)离了东吴地,来此是荆州。

  (白)有人么?

周仓(白)什么人?

兵卒(白)东吴下书人求见。

周仓(白)启主公:东吴下书人求见。

关羽(白)传。

周仓(白)传你进去,你要小心了。

兵卒(白)叩见关将军。

关羽(白)你奉何人所差?

兵卒(白)奉鲁大夫所差,有书信呈上。

关羽(白)呈上来。

(兵卒呈书信。牌子。关羽看。)

关羽(白)你对鲁大夫言道:修书不及,照书行事。

兵卒(白)遵命。

(兵卒下。)

关羽(白)原来鲁肃前来,邀请某过江饮宴。

关平(白)鲁肃约请父亲饮宴,断无好意,父亲不可前去。

关羽(白)某若不去,岂不被东吴耻笑?

关平(白)虽然如此,父亲岂可以万金之躯,轻入虎穴?倘有差池,怎能对得皇伯?

关羽(白)想某家出兵多年,纵横天下,岂惧那东吴小辈!

关平(白)父亲一定前去,必须多带人马。

关羽(白)只用大船一只,挑选关西大汉数名,在船中服役。周仓一人跟随。船上插红旗一面,再备白旗一面,暗藏船中。吾儿准备战船二十只,领精兵一千名,在江心伺候。倘若东吴有诈,那时将白旗摆动,吾儿带兵急速接应,料无妨碍也。

关平(白)遵命。

关羽(白)关平儿随为父出兵多年,尚不深悉用兵之道。站立一旁,听为父教训。

关平(白)遵命。

关羽(白)为将帅者,必须要通晓天文,深明地理,熟读兵书,通习战策。统兵出战,更须足智多谋。治兵以纪律为先,临阵以精细为上。统率将士,体恤人心,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有功则赏,有过者罚。交锋之际,量自己之强弱,查敌人之虚实。有道是:“知彼知己,百战百胜。”乘其未至,攻其不备。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诈败不可紧追,得胜不可妄进。安营扎寨,靠山近水。深林防埋伏,苇塘防火攻。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此所谓行军之诀也。

【西皮摇板】用兵之道须谨慎,临阵交锋要小心。

      随机应变莫妄进,得胜成功休逞能。

      因地制宜安了寨,靠山近水扎大营。

      偷营劫寨心拿稳,旗开得胜把功成。

(关羽、关平、周仓同下。)

【第二场】

(四水手同上船,依岸,同转场,同下。周仓上,摆式,亮驾,舞刀。)

周仓(白)请主公!

(关羽上。吹打。关羽上船。)

关羽(白)上得船来,好一派江景。周仓,

周仓(白)在。

关羽(白)解缆开船。

周仓(白)咋。众水手,

众水手(同白)有。

周仓(白)开船。

(吹打。关羽唱。场面用笛子。)

关羽【二黄导板】上船来只觉得神清气爽,

【原板】推楼窗丹凤眼细看端详:

 大舟船千百只均靠岸上,小舟船密匝匝好似蜂房。

 微风起淡云收天晴日朗,绿澄澄波浪平水接天光。

 耳边厢又听得人声喧嚷,又只见东吴兵排列两厢。

 叫仓将,将舟船依靠岸上,

【摇板】你随某下船去细看端详。

周仓(白)水手的!

四水手(同白)有。

周仓(白)将船靠岸。

(众人同下。)

【第三场】

(四龙套同上,鲁肃上。)

鲁肃(念)准备酒宴请关公,只为要讨荆州城。

(探子上。)

探子(白)关公到。

鲁肃(白)再探。

(探子下。)

鲁肃(白)来,摆队迎接。

(吹打。鲁肃、四龙套同下。)

【第四场】

(甘宁、周仓自两边分上,同比式子。四龙套、鲁肃、关羽自两边分上。众人同下。)

【第五场】

(四龙套、鲁肃、甘宁、关羽、周仓同上,鲁肃、关羽同坐。)

鲁肃(白)君侯驾到,肃,未曾远迎,望祈恕罪。

关羽(白)某家久未致侯,大夫恕罪。

鲁肃(白)岂敢。

关羽(白)大夫见召,足见多情。

甘宁(白)宴齐。

鲁肃(白)摆宴。

(细吹打。四龙套同送酒。)

鲁肃(白)君侯请酒。

关羽(白)请。

(吹打。鲁肃、关羽同饮酒。)

鲁肃(白)君侯海量,今日还须多饮数杯。

关羽(白)叨扰了。

【西皮原板】

在吴江与大夫共饮琼浆,在筵前细听我诉说衷肠:

想当年破黄巾东除西荡,战吕布杀文丑斩却颜良。

数十载动干戈未离马上,奉主命统大兵坐镇荆襄。

今日里饮酒在临江亭上,蒙厚意备酒宴甚实叨光。

鲁肃

【西皮原板】

君侯说话太谦让,鲁肃言来细听端详:

盖世功劳人人钦仰,灭黄巾破吕布天下名扬。

叫人来看大杯把酒献上,蒙大驾肯惠临东吴有光。

  (白)君侯辱临,定要畅饮一回。想当年君侯辞曹以后,过五关,斩六将,单骑千里之时,可能说与肃一听否?

关羽(白)大夫若不嫌絮烦,待某手舞足蹈,细讲一番。

鲁肃(白)君侯请讲。

关羽(白)听道:

【吹腔慢板】

想当年曹营多安享,为寻兄长出许昌。

挂印封金阳关上,沿途关口动刀枪。

孔秀、孟坦刀下丧,韩福、王植马前亡。

普净禅师机关泄漏,卞喜被某剑劈在庙廊。

黄河渡口将俺阻挡,刀砍秦琪丧无常。

古城之下摆战场,擂鼓三通斩蔡阳。

鲁肃(白)君侯武艺无敌,可谓是天神也!

【吹腔慢板】

似这等神勇无人敢挡,博得美名天下扬。

  (白)君侯,鲁肃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关羽(白)有何金言,当面领教。

鲁肃(白)只因当年皇叔,借去我国荆州,屯军养马。那时曾经言道:日后得了西川,即将荆州交还我主。前次我国先生诸葛瑾曾到西川,奉皇叔之命,领取荆州。君侯再三不与,不只是何道理?

关羽(白)今日饮宴,乃是朋友人情,军国大事,不须提起。

鲁肃(白)这……还要君侯裁夺。

(鸣小锣。)

鲁肃(白)吓!这是什么响亮?

关羽(白)乃是我的宝刀啸声。

鲁肃(白)是君侯刀啸?

关羽(白)正是。

鲁肃(白)但不知这刀,几年一啸?

关羽(白)此刀,自某在范阳桃园结拜以来,即有此刀。至今数十余年。连今日,只啸三次。

鲁肃(白)但不知刀啸主何吉凶?

关羽(白)也不过是杀人而已。

鲁肃(白)何以见得?

关羽(白)第一次刀啸,应在斩颜良诛文丑;第二次刀啸,应在过五关斩六将;今日刀啸,只恐怕要应在大夫的身上。

(鲁肃吓倒,四龙套同扶鲁肃起。)

关羽(白)周仓,看刀来。

(关羽持酒接刀。)

关羽(白)刀吓,青龙刀!想你随某出兵多年,也不知斩了多少上将。今日鲁大夫设宴相邀,在临江亭上饮酒,你也要饮得一杯。

(关羽泼酒。)

关羽【吹腔慢板】

青龙偃月白光凝,能征惯战血染红。

鲁肃(白)君侯再饮几杯。

关羽(白)酒已够了,某家要告辞了。

(关羽接刀拉鲁肃。)

关羽【吹腔慢板】

        多蒙大夫情意厚,醉酒饱德意悠悠。

        常言三杯和万事,一醉便能解千愁。

周仓(白)搭了扶手。

关羽(白)大夫,某深感盛情,多谢了!

(开船。关羽、周仓同下。陈武、周泰、甘宁、吴将同上。)

陈武、

周泰、

甘宁、

吴将(同白)大夫为何将关公放走?

鲁肃(白)列位将军吓,看那关公。虽然言语和悦,他面带杀气,他提刀在手。我鲁肃若一言动手,他必先杀我鲁肃。

陈武、

周泰、

甘宁、

吴将(同白)此计岂不是又不成了?

陈武、

周泰(同白)不若我等驾起船只,领兵赶上前去。

甘宁(白)你看那江心之内,有许多兵船,定是他国接应。我等万万不可前去。

鲁肃(白)此计既已成画饼,只好另作良图便了。正是:

  (念)用尽千般计,仍旧一场空。

(众人同下。)

(完)

还有一种是王鸿寿根据元杂剧及自己的体会所创制,唱【新水令】【喜迁莺】【刮地风】【叨叨令】【四块玉】和【尾声】等曲牌。李洪爷、林树森、李吉来等都是遵照这个路子。前面尚有一折《讨荆州》,唱皮黄,其中关公有段【西皮二六】,因与《走麦城》雷同,洪爷演出时往往就删去不唱了。如果不带《讨荆州》,则从黄文下书,关公坐帐开,到回舟收。

《单刀会》(据《关羽戏集:李洪春演出本》)

【第一场】

(四龙套、四大刀手、八将、四上手、中军、鲁肃同上。)

鲁肃(引子)熟读经纶,蕴韬略,愿竭丹心辅东吴。

  (念)三尺龙泉万卷书,皇天生我意何如。山东宰相山西将,彼大夫兮我大夫。

  (白)本督,鲁肃字子敬。吴侯驾前为臣,官拜水军都督。只因前三日,吴侯有火牌到来,诏某回朝,不知为了何事?今乃黄道吉日,正好班师。中军!

中军(白)有。

鲁肃(白)人马可齐?

中军(白)俱已齐备。

鲁肃(白)人马班师还朝。

中军(白)得令!令出。众将官,人马班师回朝。

(五马江儿水牌。众人同下。)

【第二场】

(四太监、孙权同上。)

孙权(引子)威镇江东,恨刘备,霸孤疆土。

  (念)当年孙、刘破曹瞒,得了荆州起祸端。刘备借去屯军马,霸占数年不归还。

  (白)孤,孙权字仲谋。当年孙、刘同心破曹,得了荆州,被刘备借去,屯军养马,言明三载交还。如今霸占多年,其情可恼!不免召宣吕蒙,商议妙计,讨回荆州。内侍。

太监(白)有。

孙权(白)宣吕蒙上殿。

太监(白)吕蒙上殿哪!

吕蒙(内白)领旨。

(吕蒙上。)

吕蒙(念)幼习战法武艺,扶保吴侯江山。

  (白)臣,吕蒙见驾,吴侯千岁!

孙权(白)平身。

吕蒙(白)千千岁。

孙权(白)赐坐。

吕蒙(白)谢座。宣臣上殿,哪路军情?

孙权(白)只因刘备,久占荆州不还,请将军商议,讨回荆州。

吕蒙(白)想我朝诸葛瑾,乃孔明之兄,主公将瑾之家眷收入监牢,命他去讨荆州,若是讨不回荆州,将他满门斩首,那诸葛瑾,必将此情,说与孔明,他二人有手足情份,定将荆州讨回,岂不妙哉!

孙权(白)此计甚好。来。

太监(白)有。

孙权(白)宣诸葛瑾上殿。

太监(白)诸葛瑾上殿哪!

诸葛瑾(内白)领旨。

(诸葛瑾上。)

诸葛瑾(念)忠心赤胆扶吴主,江东老臣个个贤。

   (白)臣,诸葛瑾见驾,吴侯千岁!

孙权(白)平身。

诸葛瑾(白)千千岁!宣臣上殿,有何议论?

孙权(白)命你过江,催讨荆州,意下如何?

诸葛瑾(白)想为了荆州,费了多少兵马钱粮,未能讨回,为臣此番过江催讨,也恐难以遂愿。

孙权(白)唗!分明念你弟诸葛亮,现在刘备营中,故而花言巧语,蒙哄孤王。现将你满门老少,押在监牢。此去讨不回荆州,定将你满门斩首。退班!

(四太监、吕蒙、孙权同下。)

诸葛瑾(白)哎呀!

   【西皮摇板】千岁一怒退了殿,不容臣子发一言。

         低头下殿心盘算,怕的是讨荆州有去无还。

(诸葛瑾下。)

【第三场】

(四龙套、诸葛亮、刘备同上。)

刘备(唱)孤王立帝坐西川,众卿保孤锦江山。

     恢复中原平生愿,灭除孙、曹心始安。

(报子上。)

报子(白)启主公:东吴诸葛瑾过江,求见主公。

刘备(白)再探。

(报子下。)

刘备(白)令兄过江,不知为了何事?倘为荆州,孤允是不允?

诸葛亮(白)主公若是依从,二君侯哪里安身?

刘备(白)依先生之见?

诸葛亮(白)臣暂退,吾兄进帐,主公须要惊吓与他。

刘备(白)先生请便。

诸葛亮(白)告退。

(诸葛亮下。)

刘备(白)有请诸葛先生。

四龙套(同白)有请诸葛先生。

(诸葛瑾上。)

诸葛瑾(念)全凭三寸舌,说回荆州城。

   (白)外臣,诸葛瑾见驾,陛下千岁。

刘备(白)子瑜少礼,请坐。

诸葛瑾(白)谢座。

刘备(白)子瑜过江,必有所为?

诸葛瑾(白)这个……臣奉命催讨荆州。

刘备(白)嗯!大胆诸葛瑾,出言如此癫狂,不看你远路风尘,定要你头!左右,轰了出去。

诸葛瑾(白)哎呀!

   【西皮摇板】险些又要丧了命,无国无家似游魂。

   【哭头】眼望苍天悲声震,苍天哪……

(诸葛亮上。)

诸葛亮【摇板】兄长痛泪为何情?

   (白)兄长几时来的,因何落泪?

诸葛瑾(白)吾弟不知,只因我主,将兄满门老小,押入监牢,兄若讨不回荆州,将吾满门斩首。方才进帐,你主大怒,将兄叉出帐来,望吾兄念在手足情份,劝你主退还荆州,好救兄满门性命。

诸葛亮(白)吾兄但放宽心,你我一同进帐,跪求吾主。倘若将别地抵还你国,你也好回复你主。

诸葛瑾(白)哎,兄弟啊!

   【摇板】一同进帐忙跪定,

诸葛亮【西皮摇板】尊声主公容告禀。

诸葛瑾【西皮摇板】为臣讨不回荆州郡,

诸葛亮【西皮摇板】他满门老小命难存。

诸葛瑾【西皮摇板】望陛下开天恩——

诸葛亮、

诸葛瑾【同哭头】慈悲大发!主公呀!

刘备【摇板】倒叫孤王无计行。

  (白)先生、子瑜请起,请、请坐。

诸葛亮、

诸葛瑾(同白)谢座。

刘备(白)先生,子瑜如此悲痛,孤心难忍,先生你何计教我?

诸葛亮(白)主公!就将零陵、桂阳、长沙三郡,交还东吴,以抵荆州,命吾兄去至荆州,与二君侯去取,不知主公以为如何?

刘备(白)就依先生之见,子瑜去至荆州,与孤二帝说知,定然退让三郡,速速去吧。

诸葛瑾(白)谢皇叔。

   【摇板】多谢仁义刘主君,回头再谢手足情。

       辞别皇叔出大营,连夜飞奔荆州城。

(诸葛瑾下。)

刘备(白)先生不叫退还荆州,反将三郡之地,交还东吴,是何理也?

诸葛亮(白)主公啊!

   【摇板】主公但把心放定,管叫他晦气回吴双手空。

(诸葛亮、刘备同下。)

【第四场】

(四龙套、马良、傅士仁、赵累、四马夫、糜芳、廖化、王甫、关羽同上。发点。)

关羽(引子)赤面长髯,秉丹心,

(关平、周仓同上。)

关羽(引子)威镇荆州震乾坤。

马良、

傅士仁、

赵累、

糜芳、

廖化、

王甫(同白)参见君侯。

关羽(白)站立两厢。

马良、

傅士仁、

赵累、

糜芳、

廖化、

王甫(同白)啊!

关羽(念)赤兔马千山踏遍,青龙刀遮日光寒。镇荆州成王霸业,保大哥立帝西川。

  (白)某,汉室荆州王关。桃园结义盟誓,恢复汉室。如今某大哥,西川立帝,三弟阆中为将,封某荆州为王。想这荆襄乃借东吴之地,未必甘休,每日教演军卒,提防冲锋。站堂军,伺候了。

(报子上。)

报子(白)启千岁:东吴诸葛瑾求见。

关羽(白)有请。

报子(白)有请诸葛先生。

(吹打。诸葛瑾上。)

诸葛瑾(白)君侯在上,瑾大礼参拜。

关羽(白)远路而来,只行常礼。请坐。

诸葛瑾(白)谢座。

关羽(白)子瑜驾临,必有所为?

诸葛瑾(白)瑾奉吾主之命,讨回荆州,刘皇叔将零陵、桂阳、长沙三郡退还,以抵荆州,望君侯交还三郡之地。

关羽(白)大胆!

  【西皮二六】

        怒发冲冠三千丈,一言怒恼关云长。

    这荆州原本是关某执掌,你们哪一个大胆敢提夺荆襄。

    不看军师诸葛亮,定斩你首级挂营房。

  (白)唗!大胆诸葛瑾,进得帐来,如此言语冒昧,不看吾国军师面上,定斩你的首级。众将,轰出去。

诸葛瑾(白)哎。

(诸葛瑾下。)

关平(白)父王!诸葛瑾回去,他主未必干休!

关羽(白)瓮中之水,能起多大风浪?且勿多言,掩门。

(众人同下。)

【第五场】

(四太监、孙权同上。)

孙权【西皮散板】大耳刘备真可恼,荆州不还欺吾朝。

        子瑜过江去催讨,

(诸葛瑾上。)

诸葛瑾【散板】含羞带愧把旨交。

   (白)参见吾侯。

孙权(白)讨取荆州,可曾成功?

诸葛瑾(白)刘备将零陵、桂阳、长沙三郡归还,荆州关羽不允,反将臣羞辱一场。

孙权(白)唗!分明你念你弟诸葛亮现在他营,不肯讨取。武士手,斩!

(诸葛瑾下。吕蒙上。)

吕蒙(白)刀下留人!启吴侯:鲁都督回朝。

孙权(白)有请。

吕蒙(白)有请鲁都督。

(鲁肃、四龙套、四大刀手、八将、四上手、中军同上。)

鲁肃(白)臣,鲁肃见驾,吴侯千岁!

孙权(白)赐座。

鲁肃(白)谢座。

吕蒙(白)都督。

鲁肃(白)吕将军请坐。请问主公,斩斩杀杀,是哪路功臣?

孙权(白)乃诸葛瑾。命他讨取荆州,未能取得,反而回朝舌辩巧言,故而将他斩首!

鲁肃(白)想为了荆州,费尽多少兵马钱粮,未能取得。今命子瑜入川,岂能讨回。瑾在蜀营,定然受了许多惊恐,奔回东吴,主公若将他斩首,岂不亏负臣心。望吴侯开恩赦却。

孙权(白)都督言之甚是。来,将诸葛瑾赦回。

(诸葛瑾上。)

诸葛瑾(白)多谢吴侯不斩之恩。

孙权(白)谢过都督讲情。

诸葛瑾(白)多谢都督讲情。

鲁肃(白)子瑜受惊,下殿去吧。

诸葛瑾(白)遵命。正是:

   (念)不是子敬把本保,险些一命赴阴曹。

   (白)险啊!

(诸葛瑾下。)

孙权(白)子敬,想当年刘备,借去荆州,屯军养马,言明三载归还,乃都督作保。今刘备久不归还,难道白白罢了不成?

鲁肃(白)臣倒有一计献上。

孙权(白)有何高见?

鲁肃(白)臣将人马,埋伏陆口,修书一封,请关羽过江赴宴,酒席筵前,叫他写下退割文约,他若不写,吾即出伏兵擒之,荆州岂不唾手而得?

孙权(白)好!待孤与你修书。

(牌子。)

孙权(白)命何人前往?

吕蒙(白)我国黄文,心粗胆壮。命黄文前去,定然成功。

孙权(白)宣黄文上殿。

太监(白)黄文上殿。

(黄文上。)

黄文(白)领旨。

  (念)知彼知己为将士,能强能弱建奇功。

  (白)参见吴侯。

孙权(白)将此书信,下到荆州,关羽营中,不得有误。

黄文(白)遵命。

(黄文下。)

孙权(白)讨回荆州,另有升赏。退班!

(孙权下,太监同下。)

鲁肃(白)吕将军,点齐人马,校场伺候!

吕蒙(白)得令。

(众人同下。)

【第六场】

(黄文上。)

黄文(念)离了东吴地,来此荆州城。

  (白)哪位将军听事?

(关平上。)

关平(念)奉了父王命,紧守在辕门。

  (白)作什么的?

黄文(白)烦劳通禀,东吴下书人求见。

关平(白)候着。启禀父王:东吴下书人求见。

关羽(内白)吩咐弓上弦,刀出鞘,站堂伺候。

关平(白)下面听者:弓上弦,刀出鞘,站堂伺候!

(四龙套、马良、傅士仁、赵累、四马夫、糜芳、廖化、王甫、周仓、关羽同上。)

关羽(白)周仓,命下书人报门而进!

周仓(白)得令。 呔,叫你报门,你要仔细了!呔,你要小心了!

黄文(白)报!东吴黄文告进。君侯在上,小人叩头。

关羽(白)你叫什么名字?

黄文(白)小人名叫黄文。

关羽(白)奉何人所差?

黄文(白)东吴鲁都督所差,书信呈上。

关羽(白)呈上来。外厢伺候。

黄文(白)是。

(黄文下。)

关羽(白)关平拆书,为父观看。

(牌子。关羽笑。)

关羽(白)黄文进帐。

(黄文上。)

黄文(白)伺候君侯。

关羽(白)拜上你家都督,关某修书不及,照书行事。

黄文(白)谢君侯!

(黄文下。)

关平(白)书信上面,写的什么言语?

关羽(白)鲁大夫在陆口临江亭设宴,请某过江赴会。

廖化(白)鲁肃相邀,必无好意,君侯何故许之?

关羽(白)吾岂不知耶!此是诸葛瑾,回报孙权,说我不肯交还三郡,故令鲁肃,屯兵陆口,邀我赴会,使索荆州。吾若不去,道吾怯矣。某独驾小舟,只用亲随十余人,单刀赴会,看那鲁肃,如何近我?

赵累、

王甫(同白)君侯万金之躯,亲蹈虎狼之穴,倘若有差,岂不负了汉中王之重托也!

关羽(白)我于千军万马之中,矢石交攻之际,匹马纵横,如入无人之境,岂忧江东群鼠乎?

马良(白)鲁肃虽有长者之风,但今事急,不容不生异心,将军不可轻往。

关羽(白)昔年战国时,赵人蔺相如,手无缚鸡之力,于渑池会上,视秦王君臣如无物,况我曾学万人敌者乎?我已许之,岂能失信。

赵累(白)君侯既要前去,亦当准备。

关羽(白)公等不必心悬,某自有准备。周将,命你一人跟随,准备船只,不得违误。

周仓(白)得令!

(周仓下。)

关羽(白)关平听令!选快船十只,藏善水军五百,于江上等候,看吾红旗一挥,过江接应。

关平(白)得令。

(关平下。)

关羽(白)王甫、赵累、糜芳、傅士仁带领本部人马,四路巡哨,不得有误!

王甫、

赵累、

傅士仁、

糜芳(同白)得令。

关羽(白)马良、廖化,镇守城池。

马良、

廖化(同白)得令。

关羽(白)带马江边去者!

(关羽下。)

马良、

傅士仁、

赵累、

糜芳、

廖化、

王甫(同白)送君侯。

(众人同下。)

【第七场】

(八将、吕蒙同上。)

吕蒙(念)千军列队伍,万马扎团营。

  (白)诸位将军请了,都督兴兵,在此伺候。

(四龙套、大刀手、鲁肃同上。)

鲁肃(念)准备香饵丝纶钓,管叫鱼儿自吞钩。

吕蒙、

八将(同白)参见都督。

鲁肃(白)人马可齐?

吕蒙、

八将(同白)俱已齐备。

鲁肃(白)兵发陆口。

吕蒙(白)众将官,兵发陆口!

(众人同下。)

【第八场】

(周仓上,起霸。)

周仓(念)志气凌云贯九霄,今日周仓显英豪。父王江东去赴会,全凭青龙偃月刀。

  (白)俺,周仓。父王要去江东赴会,命俺准备船只,就此前往。呔,水手的,荆州王过江,小心伺候!

(船夫暗上。)

船夫(白)啊。

周仓(白)远远望见父王来也!

(四龙套引关羽同上。关羽上船,四龙套同下。)

船夫(白)小人们叩头!

关羽(白)鸣金开船。

周仓(白)鸣金开船。

关羽(白)好一派威严也!

  【新水令】大江东去浪千叠,乘西风小舟一叶。

       才离了九重龙凤阙,探千丈龙潭虎穴。

周仓(白)好水呀,好水!

关羽(白)周将,打座船头。

周仓(白)啊。

关羽(白)好一派江景也!

  【喜迁莺】观江水滔滔浪涌,波浪中隐隐伏兵。

       俺惊也莫惊,凭着俺青龙偃月敌万军。

周仓(白)父王,前面已是东吴了。

关羽【刮地风】观东吴缥缈缈旌旗绕,恰便似虎入羊群何惧尔曹。

  (白)周将,对东吴大喊,荆州王过江,命鲁肃前来迎接。

周仓(白)遵命。呔,东吴儿郎听者:荆州王驾到,鲁肃前来迎接。

(吹打。众人同下。)

【第九场】

(八将、吕蒙、四龙套、大刀手、鲁肃同上。)

鲁肃【西皮散板】三国纷纷蜀魏吴,隔江斗志显英武。

          我今若把荆州索,方显东吴有丈夫。

(黄文上。)

黄文(白)关羽到!

鲁肃(白)吕将军,领众将埋伏去吧。

吕蒙(白)得令。

(吕蒙下,八将同下。)

鲁肃(白)摆队相迎!

(众人同下。)

【第十场】

(急急风牌。吕蒙、八将同上,过场,同下。)

【第十一场】

(八龙套、鲁肃、周仓、关羽同上。)

鲁肃(白)君侯久违了。

关羽(白)久违了。

(鲁肃、关羽同笑。)

鲁肃(白)君侯请。

关羽(白)不敢,大夫请。

鲁肃(白)你我挽手而行。

(关羽、鲁肃同过船,落座。)

鲁肃(白)君侯驾到,肃未曾远迎,望君侯休罪!

关羽(白)岂敢,关某有何德能,敢劳大夫陆口设宴。

鲁肃(白)孙、刘交厚,何必太谦。

(黄文上。)

黄文(白)宴齐。

鲁肃(白)看宴,来!待我把盏。

关羽(白)这就不敢。

鲁肃(白)理应如此。

(定席。周仓搜看,三笑。)

关羽(白)大夫请,啊,大夫请!

(鲁肃惊呆。)

鲁肃(白)啊、啊、啊,君侯。

关羽(白)在这厢。

鲁肃、

关羽(同白)请。

(园林好牌。)

鲁肃(白)久闻君侯,自桃园结义以来,屡建奇功,黄童白叟,牧子渔樵,皆知其名,无不敬仰。肃只是耳闻,未曾目睹,今日得会尊颜,真乃三生有幸!望君侯赐讲一遍,肃洗耳恭听。

关羽(白)大夫请听。

  【叨叨令】银台上辉煌的丰筵锦,引得俺威武赳赳血气性。

       忆当年百战疆场名远震,兀的是喜煞人来也么哥,

关羽、

鲁肃(同白)大夫——君侯请。

鲁肃(白)真是名不虚传!请问君侯,怎样斩颜良、诛文丑?君侯赐教一听。

关羽(白)某当年所做之事,听者倒也惊人,见着却是平常。大夫若不嫌耳烦,待某下位细说一遍。当年我弟兄三人,徐州失散,关某困于土山,那曹操差去张文远,顺说关某降曹,某因不知哥弟存亡,二嫂依赖,万般无奈,暂为降曹。河北袁绍差去大将颜良攻打白马坡,曹操请某观敌掠阵,众将不能取胜,是关某一怒,一马冲下土山。

鲁肃(白)君侯你因何不战?

关羽(白)非但关某不战,还勒马停刀。

鲁肃(白)君侯可慌?

关羽(白)不慌。

鲁肃(白)可忙?

关羽(白)一些儿也不忙,那时关某,青龙刀起,颜良头落。后来又诛文丑,关某在曹营,立有些小之功,不足挂齿。大夫见笑了,见笑了!哈哈哈哈!

鲁肃(白)马到头落,将军天生威武,令人钦佩!肃把敬一斗酒。

(小吹打。急急风牌。吕蒙引八将自两边抄上。鲁肃出座。)

鲁肃(白)动手还早。

(吕蒙引八将同下。鲁肃入内归座。周仓观望。)

周仓(白)父王,东吴旌旗摆动,定有埋伏。

关羽(白)嗯!小小年纪,舞口弄舌,想为父冲锋未遇三合之将。东吴乃蝼蚁之众,他纵有刀山剑林,关某何惧?

鲁肃(白)啊君侯,闻听曹操与公,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上马献金,下马献银,因何过关斩将?请道其详。

关羽(白)大夫不嫌絮烦,待某再说一遍。某自进曹营,曹公三日小宴,五日大宴,上马献金,下马献银,赠袍赐马,保某为汉寿亭侯,十分恩德。某新恩虽厚,旧义难忘。某攻打汝南,阵前得遇孙乾,道俺大哥,已在河北袁绍营中,不知真假,是某回师许昌,心悬两地,闷闷不乐。某大哥使陈震前来下书。某得着大哥书信,连辞曹公,回避牌高挂,不容相见。是某万般无奈,挂印封金,写柬辞曹,出得北门,只听得后面,这哗啦啦人马呐喊。

鲁肃(白)来的何人?

关羽(白)许褚、张辽。

鲁肃(白)来此作甚?

关羽(白)请某少行片时,曹公前来饯行。关某独立桥梁,待曹公赶到,送来沽美酒、大红袍,亲自送行。某心生一计,这酒,酒祭青龙刀,这刀,刀挑大红袍。某本应下马称谢,恐其有诈,是某催马过这灞陵桥!

  【四块玉】他他他,曹兵胆战惊,哪个大胆敢前进。

       那时俺虎狼威吓掉贼魂,那曹兵个个往后退,

       行过了灞陵桥日近黄昏。

(场面做刀响效果。)

鲁肃(白)君侯什么响亮?

关羽(白)关某刀响。

鲁肃(白)响过几次?

关羽(白)响过三次。

鲁肃(白)第一次?

关羽(白)汜水关前斩华雄。

鲁肃(白)二次?

关羽(白)斩颜良、诛文丑。

鲁肃(白)这第三?

关羽(白)只怕应在你东吴,大夫的头上。

鲁肃(白)君侯言重了,君侯言重了!

关羽(白)言重了?哈哈哈哈!

鲁肃(白)君侯,肃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关羽(白)有何金言?请讲当面。

鲁肃(白)是。想君侯桃园结义,誓同生死,乃为义也;降汉不降曹,乃为仁也;千里寻兄,乃为礼也;过关斩将,乃为智也。想君侯仁义礼智,惜乎惜乎!怎么单单缺少一个“信”字?

关羽(白)嗯?

鲁肃(白)嗳嗳嗳!君侯尚不失信于人,令兄玄德公,乃一国之主,言出如山,信义为重,当年借去我国荆州,乃肃为保,言明屯军养马,三载交还,久借不归,前者催讨,令兄言道,得了西川,退还荆州。今西川俱得,又去催讨,将零陵、桂阳、长沙三郡退还,以抵荆州,又闻君侯不允,请问公啊,公啊,信义可在否?

关羽(白)此皆吾兄之事,非某所宜与也!

鲁肃(白)某闻君侯,与皇叔桃园结义,誓同生死,皇叔即君侯也,何得推托乎?

周仓(白)想天下乃人人之天下,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岂独是你东吴当有……

关羽(白)嗯!大夫,今日请某过江,还是饮宴,还是催讨荆州?

鲁肃(白)这酒也要饮,荆州也要讨。

关羽(白)大胆!鲁大夫请某赴宴,提起军国之事,真正岂有此理!

鲁肃(白)君侯,今日之宴,原为讨取荆州,你今日写下退割文约便罢,若是不写呀,嗯……

关羽(白)鲁大夫!吾今日不写退割文约,你便怎么样?

鲁肃(白)不是啊,我鲁肃为难哪!

关羽(白)鲁大夫,事到其间,你为难何来?

鲁肃(白)君侯你来看,遍江都是我国人马,你若不写退割文约,慢说你是一将,就是一只猛虎,你也难闯过江去。

关羽(白)量不就!

鲁肃(白)量得就!

关羽(白)量不就!

鲁肃(白)告便。

关羽(白)请便。

鲁肃(白)众将走上!

(八将同上。关羽抓住鲁肃。)

关羽(白)鲁大夫,请某过江,敢有奸诈?

鲁肃(白)并无奸诈。

关羽(白)这些人马?

鲁肃(白)护送君侯的。

关羽(白)护送关某的?

鲁肃(白)是是是!

关羽(白)关某领谢了!

(关羽挟鲁肃同至江边。)

关羽【尾声】汉江饮宴多叨扰,孙、刘还是旧故交。

      若不看子敬情意好,

  (白)大夫!

  【尾声】俺怎肯将你恕饶。

(周仓、关羽同下。)

八将(同白)都督醒来,都督醒来!

鲁肃(白)那关公呢?

八将(同白)逃走了!

鲁肃(白)逃走了?

八将(同白)驾舟追赶!

鲁肃(白)你去赶,吾鲁肃不去了。

八将(同白)啊。

(众人同下。)

【第十二场】

(急急风牌。四船夫、四龙套、四马夫、关平同上。迎周仓、关羽同上船,同走大圆场。)

关羽(笑)哈哈哈哈!

  (白)开船!

(众人同下。)

(完)

李洪春《单刀会》剧照

这个路子现在唯一的音像资料是李玉声先生在《名段欣赏》录制的片段,曲牌都有完整的体现。按洪爷的演出本,【刮地风】一支仅有两句“观东吴缥缈缈旌旗绕,恰便似虎入羊群何惧尔曹!”玉声先生稍加改动,唱作“观东吴旗缥缈旌旗绕,俺这里何用计较。哪怕他兵来到如山倒,恰好似虎入羊群何足道!”节奏整齐鲜明,配以简洁大方的身段,神采遄飞。

玉声先生曾说,学老爷戏,必以《古城会》《单刀会》《水淹七军》三出打下根基,学实授了。因为这三出几乎囊括了演好关公所有的要素——《古城会》唱、念、吹腔、开打、趟马繁重,《水淹七军》则以梅花板吹腔、拨子、刀架子、亮组相“摆盆景”吃功夫,而《单刀会》动作较少,全凭气派,凭心劲儿,凭“份儿”压台,要出来“横”的意思,而又不能过火。如今的壮年演员唱关公戏的,或许技巧都能过关,最欠缺的,恰恰就是这个“份儿”。


李玉声先生《单刀会》

舜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

南风者,生长之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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