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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言：两千多年以前，亚洲大陆的东部，伫立着汉与匈奴两大帝国。在它们西边的天山南北大地，诸国林立，塔里木盆地两侧的大小数十余国，扼守着东西方的交通要道。因此，这里成为两大帝国的争锋之地，谁控制了这片土地，谁就在双方争霸中占据优势。于是，张骞通西域，傅介子斩楼兰，陈汤西征，班超威震诸国等诸多英雄故事，在这个舞台接连上演。汉朝设立西域都护，统领天山南北，大汉雄风吹拂西域，这段历史为我们耳熟能详。然而，在西域都护的废立之际，在汉匈两国的争霸之间，曾有一个西域当地政权迅速崛起，一度称雄天山以南和葱岭东西，成为一个昙花一现的帝国。这个国家叫莎车，而这一段历史，却鲜为人知。 一、源起：西域都护的设立 葱岭之东，敦煌之西，在天山和昆仑山之间，是广袤的塔里木盆地。占据这个中国第一大盆地的绝大部分的，是世界上最干旱的沙漠之一。然而，四周雪山的冰雪融水汇聚成一条条河流，在沙漠的边沿形成一个个冲积扇，在这上面又形成了一个个分隔的绿洲。两千多年以前，在塔里木盆地的各个绿洲之上，树立着数十余个“国”，这些所谓的国互不统属，起初有三十六国，后来再度分化，有五十余国。这些小国的居民，主要是白色人种的印欧人，也有一些国家是羌人，他们大多是农业定居，利用冲积扇的肥沃土地和河流水源，以灌溉农业为生。在这些国家的东边，是蒙古草原和河西走廊。 秦末汉初之际，在北方草原上，一代雄主冒顿成为匈奴的单于。在他的铁腕统治之下，匈奴迅速成长为一个强大的草原帝国，它不仅东灭东胡、西吞月氏，还进入天山南北，把塔里木盆地的数十余国尽纳入版图之中。匈奴在西域派驻官员，名为僮仆都尉，驻扎在焉耆一带，监统天山南道各国，并向各国征收赋税，以供应物质匮乏的匈奴。僮仆都尉之上是日逐王，这是匈奴派驻西边的王公，统领西域各国。
匈奴帝国极盛时的范围（自制） 匈奴的强大威胁着东边的汉王朝，从汉高祖到汉武帝即位之初，汉王朝以和亲、贸易的妥协政策维持边境的和平，可这始终阻止不了匈奴的侵袭。武帝即位初年，传来了月氏被匈奴击败西迁的消息，汉武帝决定派遣使节到西域联系月氏，共同夹击匈奴，这就是张骞出使西域的缘由。张骞的这次出使花费了十多年的时间，但最终仍未完成使命，说服月氏共击匈奴。可是，张骞此行却有另一个收获，他途经了匈奴统治下的西域各国，注意到这些小国与匈奴貌合神离，他向武帝提议，如果控制这些国家，将会达到“斩匈奴右臂”的效果。于是，出于夹击匈奴的战略目的，武帝开始经营西域，从联乌孙、攻大宛、破楼兰，到后来在西域驻军屯田，设置使者校尉，掌管屯田事务，这一方面起到保护汉朝使者、为使者提供食宿的职能，另一方面起到监视、控制西域各国的作用。
敦煌壁画中的张骞出使西域图 经过在西域多年的经营和征讨，到汉宣帝时，汉王朝已完全控制了塔里木盆地南沿地区，任命郑吉为卫司马，“护鄯善以西南道”，实即监统鄯善（今新疆若羌）等南道各国，而塔里木盆地北沿各国则仍受匈奴控制。汉宣帝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控制西域的匈奴日逐王归降汉王朝，僮仆都尉亦随之罢撤，北道各国为汉王朝所管控。汉廷任命郑吉兼统南北两道各国，是为都护，西域都护由此设立。西域都护的设置，是西汉与匈奴在西域争霸取得胜利的最终结果，它代表着汉王朝完全控制了天山南北各国，真正达到了断匈奴右臂的战略效果，同时也标志着中国王朝对新疆地区进行管辖的开始。
西汉时期西域都护的统辖范围 西域都护的驻所在乌垒城（今新疆轮台附近），下有副都护、司马等属官，同时节制负责西域军事屯田的戊已校尉。西域都护统辖葱岭以东的天山南北各国，都护对各国拥有安抚和讨伐的大权，服则抚之，逆则讨之，是为汉朝廷在西域的代理人。他甚至有权调动各国的军队，号令西域数十国，维护西域的稳定和巩固汉王朝对西域的控制。最有名的莫过于汉元帝年间的西域副都护陈汤，率领驻西域汉军和西域各国军队西征康居，击杀匈奴郅支单于，一句“犯强汉者，虽远必诛”震慑整个西域。可是，到了西汉末年，由于汉王朝摇摇欲坠，西域各国的离心力渐渐增强。王莽篡汉后，实行傲慢的对外政策和民族政策，把西域都护辖下的各国的王号降为侯，这令西域各国十分气愤，各国杀西域都护但钦，新莽王朝在西域出现了统治危机。王莽派新任都护李崇和将军王骏率军进西域，遭到各国伏击，王骏被杀。虽然李崇幸免于难，退守龟兹一隅，但没能控制西域五十五国。新莽王朝灭亡不久，李崇也死了，西域都护不再设，天山南北脱离了汉王朝的控制。
西汉军队装束复原 二、从大汉忠臣到自立都护 汉王朝退出西域后，匈奴趁机卷土重来，西域各国纷纷降附，但在西域南道西部一隅，有一国始终不愿降附匈奴，这个国家名为莎车。莎车国位于塔里木盆地的西南部，坐落在叶尔羌河边上，直到今天，这里仍是新疆莎车县的所在地。在西汉时期，莎车国有人口一万六千多，军队有三千余人，虽是个人寡兵少的小国，但比起于闐、鄯善等其它西域较大国家的实力都要强，是个地区性的强国。在两汉之交，匈奴重返西域之时，莎车国就是仗着它较强的国力，抵挡着匈奴的势力，固守一隅，始终忠于汉王朝。 莎车国对汉王朝的忠诚颇有渊源。西汉元帝时期，年幼的莎车王子延作为质子送往长安，汉都长安是他成长的地方，成了他第二个故乡。延从小学习汉朝的礼仪制度，对汉文化十分热爱和推崇。延长大后，返回祖国继承王位，他在国内进行改革，部分实行汉朝的典章制度。延在位期间，常常告诫他的儿子们，要世世代代忠于汉王朝，不可背叛。新莽天凤五年（公元18年），莎车王延去世，王莽鉴于延的忠心，追谥他为忠武王。
莎车今貌 延去世后，其子康继位。康不忘他父亲的嘱咐，对汉王朝忠心耿耿。当时西域都护虽然不存在，但其家属及部下仍滞留在西域，在匈奴重返西域的情况下，这些汉王朝的遗民面临着被斩草除根的危险。莎车王康担当起了保护这些汉朝遗民的责任，故都护的妻儿和吏士有一千多人置于莎车的护佑之下。不仅如此，康还联络相邻各国，共同抗击匈奴，维护汉王朝在西域的权益。当时东汉王朝刚刚建立，尚未完成统一大业，康向东汉递了一封国书，送往处于窦融控制下的河西。在信中，康关心问候中原的局势状况，盛陈他对汉王朝的思念之情。汉光武帝建武五年（29年），光武帝为表彰康的赤诚忠心，以及在塞外为汉朝坚守阵地多年，敕令河西大将军窦融册封康为汉莎车建功怀德王，颁发其西域大都尉的官衔，并授予他统领西域五十五国的大权。光武帝授予莎车统领各国的权力，本是为了以莎车作为汉朝在西域的代表，为大汉收复西域各国，抵挡匈奴的势力。然而，这一举措是给予了莎车一把尚方宝剑，在东汉无暇顾及西域的情况下，莎车手中的宝剑无疑会成为它借以征伐四方、称霸西域的工具。果然，在之后不久，令汉王朝始料不及的后果发生了。
汉光武帝刘秀 建武九年（33年），也就是康接受了东汉朝廷册封的四年之后，莎车王康去世了。康一生恪守父亲的遗训，即使拥有了统领西域五十五国的大权，也不敢称霸一方，始终以大汉边臣自居。康去世后，其弟贤继位。与恭敬和顺的兄长不同，贤是个野心勃勃又生性残忍的枭雄，在他即位后，走上了一条和兄长完全不同的道路。贤即位不久，便率军攻打莎车东边的拘弥国（今新疆和田东）和南边的西夜国（今新疆叶城一带），杀死了两国国王，把他两个侄子派往两国担任国王，实质上是把两国置于他的直接统治之下。贤虽然正一步步实现他独霸西域的野心，但他不敢公开违背父亲的遗训，在汉朝廷面前表现得恭敬忠诚，而他更重要的目的，是想从汉廷手中获得在西域称霸扩张的合法性。 建武十四年（38年），贤和鄯善王安一道遣使到洛阳朝贡，向汉廷传达西域已通的信号。三年之后，即建武十七年（41年），贤再次遣使进贡，而他此次朝贡，带有一个重要的目的——请求汉廷任命他为西域都护，贤欲统治整个葱岭以东的西域地区的野心暴露无遗。身为明君的汉光武帝对此当然不会不知，但他认为大汉光复不久，需休养生息，不宜立即收复西域，立贤为统治西域五十五国的代理人或许是个可行的办法。所以，光武帝咨询熟悉西域事务的大司空窦融的意见，窦融认为：莎车王父子兄弟都忠于汉朝，为朝廷献尽臣子之务，给予其高位大权是应该的。于是，光武帝赐予贤西域都护的印绶，让他的使者带回莎车。
窦融剧照 当都护印绶送到莎车使者手上之时，另一位熟悉西域事务的汉臣向光武帝提出反对意见，此人为敦煌太守裴遵。裴遵向光武帝提议：对待夷狄不应该给以大权，这既会让他们产生骄慢和不臣之心，还会让其它国家觉得不公平。光武帝听后觉得有理，马上收回成命，要求莎车使臣交回都护印绶，以大将军印绶更换之。可这位使者的使命是为国王求得都护之职，若他接受汉帝的命令，就是有辱本国的使命了，因此他拒从光武帝的命令。但天子之命，岂能被一区区小国使臣所拒？于是，敦煌太守裴遵以逼迫莎车使者的方式取回了印绶。汉廷此举激怒了远在西域的贤王，他凭借着“山高皇帝远”，在西域与汉廷存在信息隔阂的情况下，自立为西域都护，向西域五十五国诈称他是得到了汉朝廷的任命。各国听闻大汉在西域重置都护，纷纷向“都护”贤俯首称臣，尊他为单于。贤借着汉王朝的威名，以都护之称开始了他在西域的称霸之路。 三、枭雄贤王和他缔造的帝国 贤以汉朝都护之名狐假虎威，获得了对葱岭以东西域各国的控制权。但他是一个骄慢的人，在取得了对诸国的控制后，他对各国横征暴敛，收取重税。诸国稍有不服，他便率军征讨，龟兹（今新疆库车）等国就多次遭受莎车的兵刃之灾。这令各国不敢在莎车面前表现他们的不满之情，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汉廷。 建武二十一年（45年），车师前国（今新疆吐鲁番）、焉耆、鄯善等十八个国家派遣质子带着金银珠宝入朝，各国的质子们见到了光武帝以后，痛哭流涕，向皇帝诉苦，请求派遣真正的都护入驻西域。光武帝认为中原刚刚平定，应该休养生息，再加上匈奴在北边对汉王朝构成最大威胁，应该把主要兵力放在北部边防，所以拒绝了西域各国的请求，遣还各国质子。而此时，贤正加紧实施他的扩张计划，这让各国十分忧虑，当看到失望落魄的质子们归来，带来汉朝都护不出的消息时，各国更是如坐针毡，他们想了一个办法抑制莎车的扩张。各国向敦煌太守裴遵写了封联名信，告诉裴遵他们打算把质子留在汉朝，以制造“质子见留，都护寻出”的假象，吓唬莎车王，使他不敢轻举妄动。裴遵向光武帝报告了此事，得到了光武帝的批准。
敦煌汉代烽燧遗址 但俗话有云，瞒得了初一瞒不了十五。第二年，也就是建武二十二年（46年），都护将出的骗局败露了，贤王知道汉朝是不会派都护过来的，这进一步增强了他独霸西域的信心。他向位于西域最东边的鄯善国传递国书，命令鄯善阻隔汉朝入西域的道路，好为他一统西域排除外部的阻力。鄯善王安深知，一旦断绝了和汉朝的联系，他的国家将会成为莎车的囊中之物，所以他斩杀了莎车使者，对贤的命令作出严正的抗议。鄯善王没想到，他这一举动更是加速了他国家的破亡。莎车使者被杀，为贤王武力吞并鄯善找到了口实，他亲率大军，向东征伐鄯善。面对莎车大军压境，鄯善王安也亲自率领本国部队，在国境上与莎车军对阵。然而，鄯善的兵力与莎车相比毫无优势，鄯善军很快就被击溃，安王逃到阿尔金山之中。鄯善陷入了无主的状态，很快就被莎车军攻陷，贤率军在鄯善都城屠杀、掳掠了一千多人后方才撤退。
新疆米兰古城的鄯善国壁画 鄯善是西域较强大的国家，如今被贤王一口气吞并，这让他一鼓作气。在同年的冬天，踌躇满志的贤又率军征伐西域另一个大国龟兹。贤王的虎狼之师很快便攻破了龟兹国都，龟兹国王没有像鄯善王那么幸运，他成了贤王的刀下鬼。杀了龟兹王以后，贤立自己的儿子则罗为龟兹王，这实际上是在拘弥和西夜的故技重施，以此来对龟兹实行直接统治。此时诸国意识到，质子入侍的计谋未能阻止莎车的扩张侵略，羁留敦煌的各国质子们纷纷返回本国。深受莎车兵祸之苦的鄯善王再度请求汉廷派出都护，并带半威胁的语气说，若都护不出，他将会归降匈奴。可是光武帝坚持放弃经营西域的方针，对西域各国的请求仍无动于衷，他答复道：“如今大汉的使者和大军还不能出关进入西域，如果你们各国觉得力不从心，东西南北都有你们的寄身之地。”汉廷的敷衍态度，令鄯善一气之下与同在西域东部的车师一并投降了匈奴。
龟兹国王画像 与此同时，从龟兹凯旋归来的贤王以为，他在一年之内连灭两国，足以震动整个西域。接下来，他向尚未臣服的国家广派使者，其中包括远在偏僻之地的妫塞国。关于妫塞国在何地，有学者认为妫塞是塞人在妫水（即阿姆河）流域建立的国家。妫塞国王自恃国家地处偏远，认为莎车的手伸不了这么长，便斩杀了莎车使者。震怒的贤王再次率军征讨，浩浩荡荡的莎车大军跨过高耸的葱岭，直达阿姆河畔。妫塞王万万没想到莎车会兵临城下，可为时已晚，他也免不了和龟兹王一样国灭身亡的厄运。贤扶持了听命于他的妫塞本国贵族驷鞬为王，对妫塞实行间接统治。 之后，贤又以大宛（今中亚费尔干纳盆地）不缴纳赋税为由，率领由莎车本国和其它被征服国家军队组成的联军数万人，挥师西北。龟兹和妫塞的前车之鉴不远，因此大宛王延留聪明地选择了主动投降，贤王兵不血刃地征服了大宛。不久，贤又介入到东边的于闐国，废黜于闐王俞林，迁他到骊归国（位置不明）为王，立他的弟弟位侍为于闐王。可即便如此，贤对于他在西域的统治还是感到坐卧难安，他一不做二不休，征召于闐、拘弥、子合（即西夜）、姑墨（今新疆阿克苏）等诸国国王前来觐见，把他们一起杀掉，再派遣将领镇守诸国，实行直接统治。自此，贤统治下的莎车国达到鼎盛，其国境东接罗布泊一带的鄯善，北至天山，西到中亚阿姆河上游和费尔干纳盆地，与西汉西域都护的管辖范围相当，成为第一个统一葱岭以东西域大部分地区的本土政权。
全盛时的莎车帝国版图（自制） 除了诛杀部分国家的国王，贤还采取分裂被征服国家以及把被征服国王外迁到异地的措施，来巩固他的统治。他以自己担任龟兹王的儿子则罗年少为由，把龟兹国一分为二，分出一个乌垒国，又把他一手扶持的妫塞王驷鞬东迁至乌垒为王。贤对被征服国家如鱼肉般任意宰割，引起了各国人民的不满，民愤已渐渐在这个帝国的内部燃烧起来。几年以后，龟兹国人揭竿而起，诛杀则罗和驷鞬，宣布归降匈奴，脱离莎车的统治。龟兹的起义，可以说是一个转折点，标志着莎车帝国从如日中天开始走向通往坟墓的路上。 四、祸起萧墙：帝国的破灭 汉明帝永平三年（60年），在莎车东边的于闐，一场决定着莎车帝国未来命运的裂变由此而生。莎车王贤曾用奸计杀害于闐王位侍，对于闐国人来说负有杀君之仇。之后莎车派驻统治于闐的将领君德，在于闐恣行暴怒，全国上下敢怒不敢言。此时，一位名叫都末的于闐贵族正暗中策划着政变，他编造了一个故事，向外四处散布。故事说，都末出城狩猎，看见了一头野猪，他正要张弓搭箭射向野猪的时候，野猪突然说话了：“不要杀我，我会帮你除掉君得。”这本是个荒诞的谣言，却让怒火冲心的于闐国人们相信了，他们相信莎车的代理人君德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都末的谣言奏效了，在全国上下的支持下，都末和他的兄弟们斩杀了君德，把于闐从莎车的统治下解放出来。但与此同时，于闐却陷入了混乱之中，贵族们都在觊觎、争夺独立后的于闐国王之位，有驱逐莎车之功的都末并没有在这场斗争中成为最后的赢家。另一名贵族休莫霸，在一位滞留于闐的汉人韩融的协助下，诛杀都末兄弟数人，自立为于闐王。
于闐木版画 然而，解放于闐不是休莫霸的最终目标。他在即位后不久，又驱逐了东边拘弥国的莎车势力，紧接着和拘弥联兵西征皮山国（今新疆皮山），攻杀镇守皮山的莎车守将，大胜而归。一时间连失三国，这令贤王倍感恐慌，他急忙派遣他的太子和国相，集结本国和其它尚役属于他的各国军队，总共两万兵力，在休莫霸回国的路上拦截他。莎车这支临急临忙集结的部队，碰上了士气正盛的于闐军，很快便溃不成军，被于闐斩杀一万多人，几乎是全军覆没。一向骄纵傲气的贤王当然接受不了如此失败，他又从统治下的各国集结数万兵力，并亲自率领，杀向于闐国都。可是，即便国王亲自统领指挥，莎车还是再次败阵，军队被斩杀过半，贤王带着残兵败将逃回莎车都城。休莫霸一路追击，追至莎车城下，把城围得水泄不通。逃回城中的贤王，把都城守得固若金汤，休莫霸在攻城的过程中，被莎车守军的箭射死，于闐军方才撤退。 休莫霸战死后，于闐国相苏榆勒等立休莫霸的侄子广德为王。广德的父亲在莎车统治于闐期间被扣留在莎车，如今已有数年之久。叔父被杀，父亲被囚，国恨与家仇一同负担在这位年轻的国王身上，对广德而言，他恨不得把贤杀之而后快。天助有心人，不久后，匈奴大军南下，连同其附属国龟兹的军队攻打莎车。像不久前抵御于闐的保卫战一样，莎车的守城工作做得非常成功，匈奴久攻不下。这对广德来说是个大好时机，他趁贤王忙着应付匈奴，派弟弟辅国侯仁突袭莎车。贤王首尾不得兼顾，只好向广德求和。为了表明求和的诚心，贤归还了广德的父亲，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广德，并和广德结拜为兄弟，于闐方才撤军。
于闐国壁画 贤以为与广德建立了姻亲关系就可以高枕无忧，他万万没想到，灾祸正在他身边萌生。贤本就生性骄横，在成为了西域霸主之后更是不可一世、恣行暴怒，这令他的大臣们都备感不满，尤以国相且运为甚。永平四年（61年），且运偷偷与于闐通信，为于闐呈上里应外合之计。于闐王广德闻之大喜，率领诸国联军三万人浩浩荡荡前往莎车国都。于闐的突然攻城让贤感到很意外，他更是不知道此时在他身边的国相已经是于闐的奸细。曾经残酷无情的贤王，如今却试图对他的敌人打出亲情牌，幻想以此消除兵刃之灾。他质问广德：“我归还了你的父亲，又把女儿嫁给你了，你为何还来攻打我？”贤天真的以为打亲情牌能让广德望而退却，殊不知他面对的这位广德，就是年轻时候的自己，一样的野心勃勃，一样的冷酷无情，一样的奸诈狡猾。 面对贤的质问，广德回答道：“大王既然是我的岳父，咱们翁婿俩好久不见，不如我们二人在城外单独见面，结盟退兵，顺便谈谈家常叙叙旧。”贤也不是个傻子，广德的话并没有让他马上上钩，他还是保留了疑虑。但是，他接下来的一步却是犯了大错，一个无可挽回的大错——他询问国相且运的意见。贤不曾想到，他所信任的这位国相大人已经是和城外的广德互通一气。且运回答道：“广德是大王您的女婿，是您的至亲，当然应该和他会面。”这下贤终于上钩了，他孤身一人出城门，正要和他的女婿广德寒暄叙旧时，被广德身旁的于闐兵擒住。这回贤王应该是明白了，他被自己的亲信出卖了。国王被擒，莎车瞬间群龙无首，很快便被攻破，广德掳掠了贤王的妻子儿女，一并带回于闐。
于闐国壁画 而贤王，则在于闐成为一年半的阶下囚以后，被他这位一度寄以信任的女婿杀害。莎车国城的攻破，贤王的身死，也就意味着莎车帝国的破灭。盛极一时的莎车帝国，由贤王一手创建，但也是在他的手上落下帷幕，昙花一现，令人唏嘘。 尾声 莎车的破灭，为匈奴重新占领整个葱岭以东的西域地区扫除一大障碍。在广德班师不久，匈奴派出五位将领，率领焉耆、龟兹等附属国的军队总共三万多人，围攻于闐。于闐刚刚结束了和莎车的战争，非常疲惫，无力再战。因此广德向匈奴乞降，派遣太子入质匈奴，西域五十五国再度全部落入匈奴手中。而此时东边的东汉王朝已不再执行光武帝时的保守政策，永平十六年（73年），汉朝大军在窦固、耿秉的率领下进入西域，并取得了对匈奴的胜利。伴随着窦耿而来的，还有一位在不久后将再度改变西域局势的人物，他就是班超。在接下来的故事中，班超通过他强硬而又机智的外交手段，使于闐王广德背匈降汉，也让西域数十国尽归入麾下，大汉都护重返西域，当然这些是后话了。
班超剧照 参考文献 《史记》 《汉书》 《后汉书》 《资治通鉴》 余太山主编《西域通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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