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溪 庵溪 求生哨吹响 I shall return 37 人赞同了该文章 夜读《红学通史》,不禁哑然,原来今人吵吵嚷嚷,皆有拾古人牙慧之嫌。故以大致的历史时序,将一些论争的观点辑录于此。 一、所写者为谁 脂批点出的“曹家本事” 周春《阅红楼梦笔记》提出“叙金陵张侯家事也” 宋翔凤《能静居笔记》:“大学士明珠一家事” 江顺怡《读红楼梦杂记》:“盖《红楼梦》所记之事,皆作者自道其生平。” 蔡元培:“康熙期政治小说”、“吊明之亡,揭清之失” 王国维:欲之悲剧与解脱 胡适:自叙性地描写曹家事 邓狂言:英莲影射吴三桂家人(吴三桂妻、陈圆圆和莲儿)并以此为基础发散 王梦阮:贾宝玉影射顺治,林黛玉影射“董小宛”(庵按:前提是董鄂妃即董小宛,这当然是错的。) 寿鹏飞:影射康熙朝九龙夺嫡,林黛玉影射废太子胤礽 二、书之大旨与人物评价 周春:“盖此书专言情,情欲肆则天理灭,以鸳鸯秦可卿殿十二钗,所谓欲尽理来也。《易》之硕果不食,一阳复生,无非此理。” 二知道人的《红楼梦说梦》:“平心而论,宝玉之不肖,果贾媪之咎哉?” 江顺怡《读红楼梦杂记》:“《红楼梦》悟书也。其所遇之人皆阅历之人,其所叙之事皆阅历之事,其所写之情与景,正如白发宫人涕泣而谈天宝,不知者徒艳其纷华靡丽,有心人视之则缕缕血痕也。……缠绵悱恻于始,涕泣悲歌于后,至无可奈何之时,安得不悟!” 张新之《红楼梦读法》:“《石头记》乃演性理之书,祖大学而宗中庸。……是书大意,阐发《学》《庸》,以《周易》演消长,以《庄》《骚》寓本旨,以《国风》正贞淫,以《春秋》示予夺,《礼经》《乐记》,融会其中。” 三、情痴与色空 舒元玮《红楼梦序》:“至其指事类情,即物呈巧,皎皎灵台,空空妙伎。镕金刻木,则曼衍鱼龙;范水模山,则触地邱壑。俨昌黎之记画,杂曼倚之答宾。善戏谑兮,姑谋乐也。代自丁兮入地,褫墨吏兮燃犀。欢娱席上,幻出清净道场;脂粉行中,参以风流裙屐。放屠刀成佛,血溅天桃;借冷眼以观时,风寒落叶。凡兹种种,吾欲云云,是以破闷怀,足以供清玩。” 约生于乾隆末年的孙菘甫:“'清浊两赋’四字,为千古情人下判语。天地间大忠大孝,非情人做不出;天地间大奸大淫,亦非有情人做不出。今老学究每讳言情,殊不知蔑伦乱纪,伤风败化,乃是浊气太过,清气全无,何尝识得真一个情字!我愿将此语质之普天下有情者。” 范淑《题直侯所评红楼梦传奇》诗一首:“独立苍茫愁里住,古今一个情回护;别抒悲愤入稗官,先生热泪无倾处。潇湘水上发蘅芜,香草情怀屈大夫;天名离恨无由补,泪洒苍梧竹欲枯。繁华馨艳传千载,买椟还珠可胜慨!作者当年具苦心,那知竟有知音在。天机云锦妙无痕,指月拈花与细论;情里夺来南薰笔,梦中吟醒石头魂。说部可怜谁敢伍,庄骚左史同千古!纷纷说梦几痴人,请君一听鲸鱼声。” 二知道人《红楼梦说梦》:“《邯郸梦》、《红楼梦》同是一片婆心。玉茗先生为飞黄腾达者写照,雪芹先生为公子风流者写照,其语颇殊,然其归一也。” 四、关于大观园 二知道人:“雪芹所记大观园,恍然一五柳先生所记之桃花源也。其中林壑田池,于荣府中别一天地。自宝玉率群钗来此,怡然自乐,直欲与外人间隔矣。此中人呓语云,除却怡红公子,雅不愿有人来问津也。” 民国时期关于大观园的议论 五、《红楼梦》与《金瓶梅》 诸联:“书本脱胎于《金瓶梅》,而亵嫚之词,淘汰至尽。中间写情写景,无些黠牙后慧。非特青出于蓝,直是蝉蜕于秽。” 张新之:“《红楼梦》是暗《金瓶梅》,故曰'意淫’。” 张其信《红楼梦偶评》:“此书从《金瓶梅》脱胎,妙在割头换像而出之。彼以话淫,此以意淫也。意淫二字是全书骨子……” 阚铎《红楼梦抉微》:“《金瓶梅》者真小人也,著《红楼梦》者在当日不过病《金瓶》之秽亵,力矫其弊而撰此书……不佞自彻悟《红楼》全从《金瓶》化出一义以来,每读《红楼》,触处皆有左验……”而“贾代西门之铁证”,就是《金瓶梅》第十八回西门庆使家人来东京打点,李邦彦受贿,改“西门”二字为“贾”,是为“贾庆”。金莲即黛玉,根据则是二者都上过女学。荣国府在西,故以之为西门老家,《红楼梦》的主人是西府,宁国府在东,故以之为花家,后改为花园,即大观园,东西两府都有狮子,各有一对,这就是《金瓶梅》中的狮子街以及狮子桥两个狮子。另有“西门全身以玉茎为祸根,故宝玉之玉即为命根。观其式如扇坠,可大可小,所镌铭语又有'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之句,其为何物可想而知。又云石头在赤霞宫居住,灵河岸上行走,见绛珠仙草可爱,日以甘露灌溉,饥餐秘情果,渴饮灌愁水云云,试问赤霞是何色?河岸是何地?何以又有甘露灌溉仙草?如此形容此玉竟是何物”。还有孟玉楼分身为李纨和探春等论。 六、钗黛之争及衍生 陈其泰《桐花凤阁评红楼梦》第三回总评:“孔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又曰:'过我门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乡原乎?乡原,德之贼也。’夫世安得有中行貌为中行者,皆乡愿耳。《红楼梦》中所传宝玉、黛玉、晴雯、妙玉诸人,虽非中道,而率其天真,皭然泥而不滓。所谓不屑不洁之士者非耶?其不肯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卓然自立,百折不回。不可谓非圣贤之徒也。若宝钗、袭人则乡愿之尤,而厚于宝钗、袭人者无非悦乡愿,毁狂狷之庸众耳。王熙凤之为小人,无人而不知之;宝钗之为小人,则无一人知之者;故乡愿之可恶,更甚于邪慝也。读是书而谬以中道评宝钗,以宝玉、黛玉、晴雯、妙玉诸人为怪僻者,吾知其心之陷溺于阉媚也深矣。以中道律书中之人,惟迎春、李纨、岫烟,庶几近之。若宝钗辈纯乎人欲而汨没天性,其去道也远矣。世俗之见,以宝钗为贤能,以湘云为豪爽,以元春为有福,以探春为有才。且以贾政为正直,以王夫人为英明,而不知瓮醯鸡,安能几及云中鸡犬哉。” 邹弢《三借庐笔谈》:“许伯谦茂才绍源,论《红楼梦》,尊薛而抑林,谓黛玉尖酸,宝钗端重,直被作者瞒过。夫黛玉尖酸,固也,而天真烂漫,相见以天,宝玉岂有第二人知己哉?况黛玉以宝钗之奸,郁未得志,口头吐露,事或有之,盖人当历境未亨,往往形之歌咏。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圣贤且如此,况儿女乎?宝钗以争一宝玉,致矫揉其性。林以刚,我以柔;林以显,我以暗,所谓大奸不奸,大盗不盗也。书中讥宝钗处,如:丸曰冷香,言非热心人也;水亭扑蝶,欲下之结怨于林也;借衣金钏,欲上之疑忌于林也。……况宝釵在人前,必故意装乔,若幽寂无人,如观金锁一段,则真情毕露矣。” 赵之谦《章安杂说》:“《红楼梦》,众人所着眼者,一林黛玉。自有此书,自有看此书者,皆若一律,最属怪事。余于此书,窃谓其命意不过讥切豪贵纨袴,而尽纳天地间可骇可愕之事,须眉气象出以脂粉精神,笑骂皆妙。……试思如此之佳人(庵按:指林黛玉),独倾心于一纨袴子弟,充其所至,亦复毫无所取。若认真题思,则全部《红楼梦》第一可杀者即林黛玉。”(庵按:赵之谦认为《红楼梦》是劝人礼义之书,而林黛玉正是将贾宝玉引向邪路的“眩惑”之物。) 姚燮《红楼梦总评》:“薛姨妈寄人篱下,阴行其诈,笑脸沉机,书中第一,尤奸处,在搬入潇湘馆。” 张新之《红楼梦读法》:“或问是书因缘,何必内木石而外金石?答曰:玉石演人心也。心宜向善,不宜向恶。故《易》道贵阳而贱阴,圣人抑阴而扶阳。木行东方,主春生;金行西方,主秋杀。林生于海,海处东南,阳也;金出于薛,薛犹云雪,锢冷积寒,阴也。此为林为薛、为木为金之所取义也。” 七、贾宝玉的出家 既澄《红楼梦的最后几回》:人生若失掉了感情,世界便愈加枯燥,愈加烦酷,人就更不能须臾生于其中了。面对这种境况,人应该何去何从?佛道两家教人忏悔感情,归结到心性上去,这是残忍的,所以不如选择自杀,自杀犹保持对感情的忠贞。伤害他人的出家则是一种残忍,贾宝玉正式如此,他伤害了他的亲人。 栩栩《读既澄君〈红楼梦的最后几回〉的感想》:宝玉因所爱之人黛玉之死而出家,正式怀着精神上的痛苦和眷恋。其实是贾府和古代婚姻制度伤害了宝玉。 牟宗三《红楼梦悲剧之演成》:宝玉是“有计划的慢性出家”,“宝玉的狠与冷却是一种定见与计划。母子之情感动不了,夫妻之情感动不了,父子之情更感动不了,刚柔皆无所用,吾人何所饶恕?恕宝玉乎?然宝玉之狠与冷并非是恶,何用汝恕?惟如此欲恕而无可恕无所恕之狠与冷,始为天下之至悲”。 张天翼《贾宝玉的出家》:贾宝玉与薛宝钗是两条路上的人,关键的一点在于对“仕途经济”的看法,宝玉恋爱的悲剧根源并不是恋爱本身,而是根源于人生观。贾宝玉对贾府有依赖性,他出生在“侯门公府之家”,这常常会成为宝玉的心病,但是有时他会下意识地表现出他正是倚恃着这种权势。《红楼梦》的作者也具有焦大的那种立足点:在基本立场上把贾府视为自己人,目的是希望贾府能够“常永保全”。 王树槐《谈谈红楼梦中的人生理想》:《红楼梦》不仅暴露了一个时代的罪恶,而且也暗示了一种新人生理想的追求。《红楼梦》的人生理想便是追求人性的充分发挥,这种人性首先表现为一种“忘己为人”的精神,如宝玉、紫鹃。这种人性又表现为一种“超越现实”的精神,如宝玉、黛玉、妙玉、惜春。“人能超越现实,才能求得精神上的解放,心灵上的自由,进而追求人生最高最美满的境界。”这种人性还表现为一种“解脱罪恶”的精神,当然,《红楼梦》是一种消极的解脱之路。 (持续更新中,欢迎随时取用去答题,只要不嫌是别人说过的言论就好。) https://mp.weixin.qq.com/s/X45kc0NxIJVkrONWnP9JTA mp.weixin.qq.com/s/X45kc0NxIJVkrONWnP9JTA 沈治钧这一篇中也对一些清代评红观点做了辑录,梳理了王国维文学批评思想的根基发展,故全文链接贴来,不再细做剔离。 编辑于 2020-12-17 14: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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