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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言珍，河南省三门峡市人，喜欢读书，爱好写作。近年徜徉文坛，时有诗歌、散文、小说等，见诸报端和网络平台刊登。
坐在茶缸里的那盏灯 作者//言珍 总觉得严肃又神秘的外公是与他家那盏幽暗昏花，毫无半点生气的煤油灯是分不开的。 也许是外婆去世早的缘故吧，我极少到外公家住，一个是害怕外公那没有一丝笑意的脸，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挨上一巴掌似的。另一个就是那煤油灯发出的萤萤豆火在狭小的屋子里跳跃，给我带来的极度恐惧。 你看那微微喘息的灯光昏昏欲睡，竟还被外公的大手调拨到最熹微，然后他端端正正坐在那把古香古色的圈椅里，一只胳膊压着桌面，吧嗒吧嗒抽他的烟锅，就像守着那盏灯似的，要是中途去牛棚给老牛添草，他则会先把烟袋锅里的烟灰在鞋底子上梆、梆敲两下，再站起来放下烟锅，轻轻跺跺脚，抻抻衣角，然后伸手把煤油灯端走，那小火苗儿随着他起身带来的风向，也一窜一窜的东倒西歪，灯光是远了，剩下偌大的黑暗紧紧裹着瘦小又无助的我。然而来串门的邻居会打破这犹如幕布的黑，添加一两声的咳嗽或者哈欠，只等那暗黄的一丁点光随着外公高大的身躯忽明忽暗的晃悠过来，那些站在大院门后的锄头、镢头，甚至院子里的一些树木都活了过来，犹如鬼魅般跟着外公挤进了门缝，莫名的心又开始颤栗起来。 我心里不喜欢外公，嘴里却不敢有半点怨言，只要他在我们家，每个人必须着笑脸互相谦让。他说只有这样妈妈的头才会不疼。 外公每次到我们家不是批这个懒，就是训那个没眼色。要么就是说我姊妹几个站没站像坐没坐样，然后转过头爱怜地说着那句话:闺女啊，看你把孩子们惯的，哪个会心疼你？个个都要上天喽！然后深深叹一口气。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叹气。并且每次一训起来就引经据典的没完没了，我就想着这手握放牛鞭杆的老头去哪懂这么多的礼义道德呢？还说起来头头是道的。每每想问的时候，总是被各样的借口搪塞过去。反正是俺姊妹几个都怕他，所以也不盼着他来俺们家住。 有一次他到我家，说是要带走一个孩让小姨帮忙带，好给妈妈减轻负担。看看哥哥姐姐都能趁上力了，扭头再看看妈妈怀抱里的弟弟妹妹，不容分说一把抓过我，就要带到他家去。一路上他又是背又是抱，依然挡不住我的哭嚎，本以为用眼泪打动妈妈的心，但妈妈的不舍都被外公挡了回去，眼看着小路越来越荒凉，大山挡住了妈妈送别的村口，我竟然哭的毫无力气而睡着了，再醒来已是傍晚，鸡已经上笼了。 大山里最不缺的就是树了，高的矮的，粗的细的，风一刮它们就开始扭腰掉胯舞动起来，升起的蒙蒙白雾隔断了哥哥姐姐的笑音也隔断了妈妈的温柔。眼里憋着泪的我心里空落落的，软弱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此刻相伴的就只有外公家的煤油灯了。点燃的煤油灯滋滋冒着细烟，青绿色的玻璃灯，宛如聘婷少女，圆圆的底座，圆润的花纹一圈一圈荡漾开来，往上收紧了的腰身有拇指般粗细，却坚毅地支撑着上面浑圆的空心球，这里面是用来添加煤油，里面放置灯芯。球体更加漂亮，青绿的球体上面环刻着牡丹花，大气又逼真，最顶端就是燃火的地方有一个调拨开关，左右扭动控制灯头大小。看着看着不觉喜欢上了这个干干净净的煤油灯，暂时忘了想家。 那火苗儿蓬蓬跳着，黑黝黝的屋里颇具神秘感，寂静的山村鲜有脚步从门口经过，一次次期盼一次次失望，父母到底是没来接我。 远地坐坐，看你一个人把灯占得严严实实，这妮咋真不懂规矩！外公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口气不容置疑。 哇～哇哇～～～憋不住的泪像决堤的河，我一声高过一声又嚎了起来。 就会哭！恁大闺女了还是不懂一点道理，你要把灯耍杂灭了，看今不打你！外公的口气越发严厉。 砰～随着我胳膊在左右摆动抹眼泪，煤油灯倒了，全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小姨也加入了进来，就连那大黄狗也不失时机地狂吠起来。一根火柴燃尽，煤油洒了一桌子，漂亮的灯却身首异处了，万幸的是那圆鼓鼓的球体完好无损，但她再也站不起来了，外公捶胸顿足般找来一个废弃的茶缸子，仔仔细细擦的干净，就把那玻璃球放了进去，这个破旧的茶缸就成了灯的底座。漂亮高挑的美少女顷刻之间成了坐在茶缸里的大胖子。我感觉我闯祸了，但他终是没有打我。 你这孩啊，就是太犟了，你好好想想你妈妈辛苦不辛苦:你外婆走的早，你妈妈拉扯你几个小姨长大，又张罗着她们出门(出嫁）。结了婚到你家，你们姊妹又多，你爹身体又不好，里里外外都是你妈在张罗，咋都不知道心疼你妈呢！外公说着就抹开了眼泪。当时年幼的我哪里会明白外公的意思呢，只知道他就是一个坏老头。 第二天一早，在回家的路上我和外公遇到了满头大汗来接我的妈妈。 小小煤油灯，一灯如豆，发着微弱的光照亮黑暗的地方，若不是当时我的家里早用上了电灯，也许我就不会恐惧那昏暗的环境，也就会有了更多的理解去理解外公的爱了吧。 一灯如豆，妈妈在外公年老不能动时，寝不合眼照顾着他，虽然外公家里也早早通了电，但妈妈在夜晚依然用的是那盏坐在茶缸里煤油灯，彻夜常亮。 今天，妈妈也多次劝我那青春期的女儿要听话，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当年的外公。 妈妈，您就是女儿心中的那盏灯，一灯如豆却照亮了儿女的心和前面的路。 本期审稿编辑//梅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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