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师父,该怎样回眸自己的初恋

 诗韵依依 2022-02-20

诗韵依依 

文学微刊

素笔为你写邂逅   素笔为己爱停留


师父,该怎样回眸自己的初恋

作者|李信  主编|幽梦静美



     
上几天,回到了曾经一度在作品里出现过的深山902哨所,一切,都已成为了废墟,只剩下连部的主楼在深山里依稀犹在,20年了,再次回来,曾经那个小小的少年,他已是两肩寂寞,一心的风霜,黯然地打车来到自己20年前一身军衣的小小哨所,一切,都没有变,走在青山依旧的废弃军路,真的好像是在穿越的时空、在梦里漫游。
       
那个小镇,那个青山,那座山中的一座小小的哨所,那里埋葬着我的梦,我的诗,我的记忆我的歌声,当然,还有一个和尚,他曾经最初的恋情。
     
轻轻地走下出租车,走进20年前现在早已是一片废墟的连部,回想着这20多年的别离的沧桑与风霜,扔下皮箱,人不禁跪倒在荒无一人的大院,无语,但热泪,已是满脸的流淌。
      
站在院里,凄草离离,一眸伤感,人非物是,但我还能分辩得出曾经那里是我们十七八的年纪的小兵们的欢笑和青春;那里、是我们的食堂、总机、话务室、楼上、会议室,记得,我们一百多个臭小子整日里没事就蹲在这个连部的门前晒太阳、吹牛逼、谈女孩子,记得,就是在这个门前,20年前还有一个马蜂窝啊!它在我们几个小兵半夜撒尿时曾经一下子就把班长给蛰了上来,肿的,就跟擀面杖一样,而那个马蜂窝,还是我亲手用水泥封上去的啊!来到门口儿,我在早已斑驳的墙上,细细地寻找那曾经被我用水泥封上的痕迹,找到了!水泥的印痕,还是那么清晰,仿佛昨日,我紧紧地拥抱上去,忍不住嚎啕大哭,因为这紧紧抱住的,就是我的昨日,是我20年一去不返的青春与悲欢!
      

轻轻地,推开了关闭20年的连部的大门,迎面而来的宣传板,还清晰的写着两个字:欢迎!是欢迎远归的游子?还是欢迎寻梦的旅人?烟一般寂静地走向楼上,啊!那个小屋,就是我曾经驻守过的总机,如今人已离去,满屋的杂乱,但我还是会闻到回忆的气息,闻到旧日青春的味道,记得,我就是在这个小屋里坚守了两年,接转军务电话,跟总机聊天,还曾记得聊得最深的是一个沈阳81850部队的一个从未谋面的叫彭沁的女兵,后来,被遣送得太过匆忙,于是就彼此失落,彼此天涯再了无音讯,记得,那是一个呼和浩特的一个纯真温暖的女孩儿,每每,总是爱读我的诗……,顺着残墙,我细细地寻找,偶然还发现了我20年前留在墙上的字句,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这20几年的怀念与情感,只有埋下脸,静静地贴在墙上,心中满是亲切和久违的悲伤,想哭,想喊,却只有闭上双眼,默默地回想。
      
那整整一天,我一个人,都在那座深山的老楼里流连辗转、徘徊留恋,每个小屋,我都会进去坐坐,很想吸一支烟,特地的带来一瓶老酒,全部泼洒在面前,一是祭奠山神,二是召唤那些在施工中死去的战友,好兄弟!李信来看你们了,这些年,你们寂寞吗?还好吗?还记得我吗?记得那一个总跟你们打架、喝酒、总给你们写诗唱歌弹吉他的少年?谁曾想,岁月沧桑,际遇辗转,那个满是梦幻满心明快的小男孩现在他已经出家啦!并且戏剧性地当了一寺的主持,每日里接受香客的朝拜,相信吗?有些戏剧吗?这,就是命运吗?
       
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就像鬼宅一样的神秘和萧条,窗台上,一窝新出的小鸟,见我到来,都张大黄嘴儿,是要吃的?还是要妈妈?多么可爱得让人心酸的小精灵啊!你们可知人世的无情和残忍?
     
     

那个晚上,我就留宿在了我分别了20几年的深山连部,半夜梦醒,满山鸟兽的怪叫,但我不觉得害怕,一柱清香,三杯淡酒,一腔的回忆和最悲伤的温柔,足以让我忘掉所有的孤独和恐惧,我相信,我的战友、我的那些在这座山里献身死去的好兄弟会保佑我的,那一夜,我很从容,坐在那里,微笑一阵,想一阵,流泪一阵,再睡一阵……
        
第二天早早地醒来,一路走下楼梯,才发现就在我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盘满了十多条小手臂粗细的的黑蛇,我不知道,这一夜它们是怎么陪我度过的,怎么没有攻击我?此时相见,心里倒也不怎么恐惧害怕,突然想起曾经当兵时年少无知,曾经吃过一条扁担一样长的蛇的肉,后来就得了抑郁症,以至于最终走入空门,现在再也不会残害生灵了,你们是不是就是我那些死去战友的化身?要不昨夜为何没有咬伤我恐吓我?而是在我身后静静地盘卧?我数了数,一共24条,一动不动,好像就在那里入睡,我赶紧打开几包罐头,撒在昨夜火堆的旁边,在它们身边轻轻地绕了过去。
       
下山的路,有15公里,一路上,除了路两旁20几年前废弃的营房,没有一个人陪伴我此行,满山的雾里,我真的好像是行走在穿越的时空,这不是真的,这是梦!来到一个离路边很近的废楼,我站住了,20多年前,我就常常离开战友,一个人在这个楼的房间里练武,打沙袋,那时的我,满腔热血,绝对不会想到,20年后的我将是一个出家人的化身,现在,我再次的回来了,就是为了看看20年前的自己,还有,看看20年前一个情窦初开的一个小兵的初恋,也许一生的心愿,就此足矣!在那个我常练武的房间,我再次看到了我曾年少轻狂写就的诗句,是的,那是我20年前留下的笔记,20年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记录,那两句诗是:寻梦独步怅悠悠,多愁公子到此游!那时年少轻狂,自比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自赐笔名:多愁公子!自己也不知何意,可见当年是多么的无知而浅薄。临近中午,走到人烟之处,沿途的小村,都已搬迁人去,只剩下几许零零星星的人家,打听一下,一些故知的乡亲都已故去,还剩下一个最老的熟人,都已80多岁了,正好路过,当然要去看望,老乡亲老大娘老的已经不能动了,看见我来,任我怎么提醒也再认不出想不起旧日的我了,只是一个劲儿地握住我的手,问我结婚了没有?孩子多大了?而我都无法回答,只好把话岔开,我说你还记得我们一大帮十七八岁的兵崽子偷你家的苹果、要你家的地瓜了吗?老人说忘了忘了,都多少年了,还记得那些干什么?你回来看看就好,大娘没白疼你们一回!是啊,忘了,就忘了吧,这,就是岁月的魔力,岁月它残忍的传奇。
         

然而我的初恋,我的那些永恒的记忆,就是发生在这里。人到中年,曾经多少次梦醒,却大多是那些青春的记忆,这些年,岁月的沧桑,心海的疲惫,身体的憔悴,渐感时日无多,上几日,突然感到,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去看看我曾经的初恋了,不为重温旧梦,只为突然在有一天我要死去的时候,我要了却我的心愿,这样,也许我才可以安心地闭上我的双眼。
     
今日,我回来了,一个僧人,要看看自己旧日的恋情,此情此意,佛,你会明白并理解吗?一个红尘客子他最后的真诚?走完所有的旧路,回首遥望来时,再见了,我的连部、我的团、我的旧梦、我旧日的自己,在就要出山的那一刻,我默默地跪下,虔诚无语,以自己的方式,对着写满我旧梦和悲欢的深山902连队,深情地磕了三个唯我独懂的响头。
       
来到20年前曾常来玩耍的小镇,可惜,谁也不再认识我了,是啊,谁会记得住一个匆匆过客的小兵?一个那时兜里没有一元钱却总能快快乐乐地来小镇赶集的无知少年?
      
在小镇上流连了两天,终于打听到昔日恋人的一家已经搬到一个叫猴石的风景区去居住了,马上打车赶往,下得车来,这就是那个发生并埋葬了我昔日恋情的家庭吗?徘徊辗转,我一直不知该去怎样的敲门和面对。
       
轻轻地叫开那个小小的柴门,开门的,是我那个曾经在她们家待我如弟弟般的四姐啊!虽然已是了满头的白发,但我还是能一眼认出并熟悉。
       
四姐,也马上认出了我来,并且一下就叫出了我的名字,李信?
     
你都20多年没有回来了吧?这二十年,你到哪去了?而我,只有低头沉默。
    
进屋见过了她的母亲,一个曾经亲手拆散我们的母亲,岁月的蜕变,已经使得一个工于算计、富于心机的美妇变成了一个疾病缠身的老女人,但依然还是紧紧地握了握手,很激动,尽管此时想起的是一个台湾诗人的名著《岁月的复仇》!
     

那一天,我们都在小心翼翼地相处着,亲切而又提防,熟悉而又陌生,生怕谁先触动旧事,第一个让他人受伤。她的母亲已经风烛残年,患有糖尿病,她四姐在铁岭,过得简单而平凡,她的弟弟在养蜂,200多箱的蜂群,每年收入都在十几万元。而我昔日的恋人却不在这里,她在铁岭,在铁岭跟着她那个已是糖尿病晚期的离婚的丈夫在可怜巴巴的卖咸菜,每每谈到她,不知为什么,我都是无意地把话岔开。
       
喝过客茶,我借跟四姐出去走走的名义,躲过她一家提防的目光,走到山野的无人处,我突然对四姐说,四姐,请把采洁的电话给我,20年了,我很想跟她通一次电话,就一次,最后一次!否则,我死了也不会甘心的!
      
四姐没有说话,默默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早晚会回来的,我知道你不会忘记,你等一下,四姐这就回家给你去找。轻轻的回过头去,四姐的眼里已有些泪湿。
      
回到屋里,四姐一说找电话,她一家人马上意识到了什么,满脸都是紧张而又无奈的神情。接过手机,来到院子,拨通了那个陌生的号码,在接通的那一瞬间,一下就听出了电话那头那个熟悉而又遥远的声音,一瞬之间,20年的爱恨悲欢,沧桑和漂泊,恩仇往事,却使得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凭电话那边疑惑地询问着,是哪位?四姐吗?你怎么不说话?谁呀?
       
半晌,我才轻轻地吐出了一句:采洁,你,还好吗?便一下子泣不成声起来!20年的别离和回忆,20年的情仇与交集,20年身份变迁的想倾诉却无语,那该是怎样一腔惨然无际的绝笔?
    
电话那头一声惊呼:妈呀!李信?怎么是你?这些年,你还好吧?便什么也说不下去,只有一片压抑抽搐的饮泣。
      
那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我们什么也没有说,也什么都不需要说,内心的倾诉和心碎,都能彼此清晰地感知,那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我们就这样对着电话流泪痛哭,各自回首,各自相惜着对方,却又是在感叹着各自的自己,还有这尽半个世纪的别离。
       
哭了半天,她才想起来问我一句:李信,这次回来,干什么?我抹了一把眼泪:采洁,你别多想,没什么,20年过去了,我只是想回来看看你,这样,后半生我就安心了!那边,她在电话里抽抽搭搭地说:李信,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你现在有什么话,心里有什么怨恨,想说,你就说吧,想骂,你就骂吧!只要你心里好受,我什么都能承受、什么都能接受得了。
      
说什么呢?采洁,20年后的重回,你放心,我绝对没有打扰你的意思,今天,我只想问一问,当年,我最后一次在大连回来找你,给你带回来那么多的海鲜,你妈和你大姐都吃得满嘴流油,我哭着叮嘱她们一定要给你留点儿,你吃到了吗?
        
今天回来,我只想问一问

 2022/2/17 22:50:22

      
手机没电了,一转身,只见她的一家人都在身后静静地站着,默默地流泪,没有人打扰我们,她的母亲,当年拼命拆散我们的老人,仿佛一瞬之间更加的苍老而不安,她的母亲哭着走上来拉着我的手说李信对不起,当年我为了一个女儿的幸福,活生生的拆散了你们两个,我也是要死的人了,我知道你们俩都恨我,但是,当年我那知道你能等她等到20年?到现在还没有结婚!现在还是单身!你看婶子这不是害了你一辈子吗?当年我要是知道你能这么痴心,别人家就是给我八万账我也要成全你们两个呀……!
      
你知道采洁她过得怎么样吗?她现在也不快乐呀!当初我给她找了个男人,比她大十五岁,是个小厂长,可是结了婚之后,吃喝嫖赌,现在也破了产了,采洁也在前几年得了病,长了满脸的黑斑,现在两个人已经离婚了,为了孩子,还住在一个楼里,采洁前几年拼命的把孩子送去当兵,我心里明白,她那是为了纪念当年的你。李信,回来看看,你也该释怀20年对我的怀恨了,采洁现在过的也不好,两个人整日里卖点咸菜为生,唉!毕竟,生活已经给了我们最现实的报应!
     
说什么呢婶子?虽然我们没有在一起,但是,我还是希望她幸福,我怎么会渴望她背叛誓言的报应?我的情感还没有那么窄。
     
晚上,历尽千辛万苦,总算吃完了一顿怎么也无法下咽的晚饭,整个饭中,她的母亲不止一次劝我把帽子摘下来,说屋里热,而我却不想也不敢,我怕她一家看到我的秃头从而看出什么破绽,更怕她的四姐看到我这些年漂泊流浪、想起她时心情不好,四处的跟人打架,从而留下的满头的近30处的刀疤,回到铁岭告诉她,她会为我难过。
      
是的,这些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也许,是那种一直追问真相的信念,还在支持着我一直留在这个早已了无留恋的人间,
     
现在,一个心愿已经了结了,在我死去的时候,该是会平静地闭上双眼了吗?这些年,放弃生命的念头始终无法挥去,只是为了一些的梦、一些的回忆,而一直在无助地坚守,这个世上,早就没有了我任何一个可以牵挂的亲人了,最后,只剩下你,我的初恋,采洁,看完你,我是否能够在一个云淡风轻的夜晚以一个唯美的方式而悄悄地离开?
       

第二天,我买了条扫,拖布、被子、蚊帐、食品、饮料,再次打车回到了我的深山哨所、我的连,首先,点上香,先祭奠在当兵期间陪伴我站了两年岗的大狗阿黄,阿黄埋葬的地点,依稀还在,只是长满了荒草,我摆上供品,点燃黄纸,打开一瓶酒,阿黄,我回来看你了,你知道吗?当年跟你一起站岗玩耍的小兵现在已经出家了,记得,当年,晚上没事总跟着我往采洁家跑的就是你啊!有很多的真相,有很多的话,我已经永远都不能跟她说了,而我,只能跟你倾诉,阿黄,在地下,你还好吗?能够想起我吗?当年,我因为跟采洁谈恋爱被部队遣送回家,全连,只有你一条狗敢送我去车站,那些的战友,都因惧怕连长的威严而不敢跟我说一句道别,只有偷偷地跟我握一握手,当年,他们都说我不是好兵,是坏孩子!阿黄,现在我出家了,有自己的立龙山,跟我一起回去吧,这个山里太冷清,你会寂寞的!阿黄,我带了一瓶酒,也不知道你喜欢不,来,我陪你喝一点儿,出家人,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超度你了,那个四野无人的夏日里,我边哭边念诵着经文,阿黄,真的没有想到,这一生,我全部的心里话,最终却只能对着一条死狗去诉说;第二注清香,祭奠曾被我捡回来从小养到大的小松鼠丢丢。丢丢,当年,你是被我当做小孩子捡回来的,现在,出家了,我的一生便也不会再有孩子,在我的生命里,你是唯一被我当做孩子的一段感情,真想,再抱抱你,当年,你跟你的松树妈妈出来散步,是天真无邪的你发现了身穿军装在大榆树下读书的我,也许你不认识当时的我是个什么东西,你便好奇地站在山石的后面对我好奇地观看,任凭你的松鼠妈妈着急的在远处吱吱地叫,而我也好奇地向你走去,你转身就跑,谁知幼小无力的你刚跑几步就摔倒了,索性你就赖在那里不起来,我赶紧跑上去一把就把你抓住了,当时,你一点也没有反抗,只是眼泪巴巴地看着你的妈妈快速地远去,像个受委屈被人欺负的孩子,记得,当时,我把你关在纸篓里,你整整两天都没有吃东西,也不反抗,真是个乖孩子!记得你只眼巴巴的望着笼外,柔弱的眼神,让人心疼。
        
第三天,我拿来几粒花生去看你,打开纸篓还没等我递上去,你就蹦上我的手心用小手捧着花生像个小孩子一样乖巧地吃了起来,逗得我哈哈地笑。
      
从此,你就把我当成了妈妈,而阿黄也接受了你,很奇怪,当时你们一点儿也不打架,每每深夜上岗,我的肩上站着你,身后,跟着阿黄,我们三个,还上过军区的报纸,每天睡觉,你都是钻到我的被窝里我搂着你一起睡,现在我还记得你睡觉的方式和习惯,两只小手抱着头,头枕着尾巴,有时候是趴在我的胸上,有时候,是趴在我的枕头上,然而,上天残忍,造物弄人,你一共陪伴我两个月,吃饭的时候,你总是坐在我的桌前,我递给你一粒大花生,你就那么乖乖地啃着,从来也不哭,从来也不闹,比小孩儿好玩儿,比小孩儿可爱,更比小孩儿好养,后来,有一天我太累了,睡觉醒来的时候,发现我已经把你给压死了!记得,我是用塑料布把你给包起来埋上的,后来好几次我还忍不住把你扒出来看看,现在想想真奇怪,我一共把你扒出来好几次可是你那一次也没有腐烂,在最后一次扒你出来的时候,我清晰的记得你的嘴里眼睛里耳朵里都突然流出了那么多的血!后来,这种现象,我在三毛的书里也曾见过,到现在我还很疑惑,若果有来生,我可爱的小伙伴小松鼠丢丢,请你一定找到我,一定要做我的孩子,我会好好的照顾你,补偿你!20年了,你还记得我吗?记得一个夺走了你的母爱童年乃至生命的罪人?
     
我给丢丢烧了很多的纸钱,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
      

晚上,我把整个连部打扫干净,点上蜡烛,孤身一人鬼也似的在各个房间里游走,然后,就是跟她通电话,听她这20年来的经历,微笑着,并不时流下热泪,而对于我自己这些年的历程,我却只能沉默,我什么都不能说,为了一个男人他最后的尊严和脆弱。
      
在电话里,她哭着埋怨我,你怎么不早回来10年?要是10年前,孩子还小,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跟你在一起,谁也不会再把我们分开,而现在,我已经老了,已经满头的白发,当年我就比你大八岁,现在李信你多大了?我说我已经43了,她说是呀!现在我都52了,已经是老太太了,就是你现在不嫌弃我,我也要有自知之明了,当年我风华正茂的时候都没陪你,现在凭什么送一副棺材瓤子给你?那样就更对不起你了。
      
采洁,说到此处,你怎么能知道,就是你愿意,错过的你我,也再无法可以走到一起了,你怎么能知道,穿上僧衣的我,会是什么样子,你怎么会知道,我已经在佛前许下一生一世的誓言?是的,我们永远也走不回过去了,任凭再怎么努力,这一生,也只能是一个永远无解的悲剧。她告诉我,当年,她之所以选择闪婚,就是为了彻底的忘了我,所以,她顺从了父母的意志,就是在结婚的前夜,她做梦还喊出了我的名字……,所以,这些年,她们夫妻的感情并不好,俩人打架,动菜刀,最厉害的时候,她的丈夫把她用皮带抽,并且连孩子也不放过。李信,你放心吧!命运已经替你复仇了,我活该,我背叛了当年对你的诺言,这一生,我谁也不欠,只觉得欠你,是我害了你一生,趁年轻,快点再找一个吧,不要总惦记我,也千万不要把我忘掉,李信,我听我妈说四十多岁的你一点也不老,还像当年那么年轻,现在,我对你什么都不是,我就是你姐姐,你等着姐姐,五姐一定给你介绍一个好的,到时候姐姐一定给你主持婚礼,快把你的生辰八字给我,我明天就给你物色。
       
而我对此,只能一笑带过,是的,此时的我,还有我身后的故事,还能让我再说些什么呢?
        
在那温柔而清凉的夜,我们就那样的通着电话,哭着笑着,伴残烛点点滴滴,突然想起,这多么像是我的婚礼,一个只有我一个人的婚礼?
      
在电话的那头,她还劝我,李信,信佛吧!红尘苦海,我们再也不要回来。采洁,此时,你那里知道,现在的我,早就已经信了佛了,并且早已是信得遁入空门、了却青丝、当了和尚了,只是,我不想告诉你,怕你看不起,更怕平添你无谓的难过。
        
不要对我大谈佛法,我们都是红尘俗子,有血有肉,有回忆和眼泪,想我空门静赏已经是20多年,但还是不能超越情海无边的恨憾,每每只能靠世间行善,来抵消自己一介情字的罪孽,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我该回去了,寺院里已经来过很多次电话在催我了,蹲在老连队前边的小溪边洗脸刷牙完毕,颤抖着从书包里翻出旧日穿着军装的20岁时的照片,颤抖着,在照片的后面写上:一生,只爱一次,一次,即是一生!再拿出昨天在采洁家偷出的少女照,把两张照片用报纸包在一起,采了一大捧连队周山的野花,默默的,就在阿黄和小松鼠丢丢的坟前,把这两张照片埋在了一起。
      
采洁,我们生不能有缘,死后更会是天各一方,就让我们俩的照片,永远相依在一起,不为今生,不再求来世,权当成全一份为了忘却的纪念。
           
就在刚要填土的时候,采洁的电话又来了:李信你好,快点的,你一定要来姐姐这里一趟,我今天把你的事跟我表妹说了,我表妹听了我们的故事感动的哭了好久,一定要见一见你,说起来这真是缘分,我表妹今年才离的婚,今年30岁,小你10多岁,丈夫因为有外遇,临走给她留下一笔补偿,条件可好了……,采洁只顾在那边忘情的介绍着,电话这头的我,在默默的听完,只能沉重沙哑地答复一句:采洁,谢谢你,谢谢你20多年对我的记忆还有现在对我的牵挂,但是,已经不可能了,一切都已经不可能了!
       
为什么?李信你告诉我为什么?!李信你不要再折磨我让我自责,李信你说呀?!
     

采洁!我走了,今生不能再照顾你,很遗憾,日后天涯海角,请多保重!说完,我关上电话,任凭电话铃声不休地响着,轻轻的,打开手机,轻轻的,抽出那张卡,小心地把它夹在两张照片之间,缓缓的,盖上第一把土,此刻,无限伤感,尽在不言中。
     
一把一把地把土盖完,对曾经留我一千多个日夜的连队老楼再次深情地挥手,回忆,再见,我已回来看过你了,此生,已再无牵挂和遗憾。
     
下得山来,又打车来到她的家,偷偷的,在沙发的底下,留下一笔钱,在钱的上面,用笔写上:请转交采洁!采洁,曾经跟我恋爱一场,你没花过我一分钱,那时,我还是一个穷小子,每个月的津贴20元,记得,有一次发津贴的日子,我只花过10元钱为你买过一个西瓜,是我们俩分着吃的,这钱,是我卖珠宝玉器自己挣来的,是干净的,留着为自己买一件好的衣服吧,这是我最后的牵念。
      
走出那个小小的家门,眼里酸酸的不好受,然而,我不会回头。
      
在车开动的时候,尽管身后没人,但还是禁不住忘情地挥手,再见,我的哨所,我的连,再见,我的青春!我的初恋!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阵阵
夏雨雪
问天地
何恨赠诀别?
红尘儿女
泪当永在
自古深情
天意
难猜!
生死一醉
情飞
憾海!
青丝一落
永不
归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