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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弘治九年，北直隶广平府广平县发生了一起继子挥刀砍向继母，导致继母当场死亡的惨案。继母被杀，其兄报案，而继子却言：杀继母，为父报仇！双方本是一家人，为何挥刀相见，以至于再婚二人双双死亡？扑朔迷离的故事，我们还得从头说起。 来告状之人乃是死者的哥哥，欧阳大显，他声称继子方如锦时常忤逆自己的妹妹玄娘，并且谩骂殴打，致使玄娘不堪其凌辱，便要持刀自刎，奈何方如锦夺刀之时误伤其父方有文，方如锦生怕玄娘报官说其伤父，于是直接挥刀将玄娘砍死。欧阳大显说罢，要求知府立马派人将凶手方如锦捉拿归案。 还没等顾璘派人去将那继子押上来，他便自己“自首”了，他声称：继母凶悍歹毒，骂夫虐子，连砍父亲数刀，自己才杀其为父报仇。  双方各执一词，让顾璘甚是头大。话说这北直隶广平府广平县的知县才刚上任不久，是个20岁的年轻小伙，名叫顾璘。此人擅长作诗，前辈民间广传，因此与陈沂、王韦被誉为“金陵三俊”，而他乃三俊之首，可见此人才华横溢。 顾璘不仅是才华出众，在政治上也颇有一番作为，他曾经因清盗剿匪，惩凶治恶，护一方平安而备受百姓爱戴，所以被称赞为“才气敏练”。虽说在断案上顾璘老成，但此案稍稍有些棘手，毕竟人物关系极为复杂，因此他不敢怠慢，而要查出真相，首先应当理清人物关系。 经过一轮审问，顾璘得知：方有文乃方如锦的父亲，45岁，经营着一家杂货铺，利润可观，因此经济条件还尚可。方有文原配乃龚氏，夫妻俩恩爱无比，生有二子，长子便是方如锦，今19岁，次子乃方如绣。原本和睦的家庭却因为两年前方如绣身患重症英年早逝而破碎，龚氏痛失爱子，也抑郁而终。  因方如锦还在读书，方有文要经营杂货铺，所以无人顾及家中之事，因此方有文才再娶，而所娶之人便是欧阳显之妹，欧阳玄娘。 欧阳玄娘，26岁，比继子方如锦大7岁，比丈夫方有文小19岁。玄娘之兄欧阳大显36岁，未婚。玄娘并非初嫁，也是二婚之人。因为方如锦与玄娘年纪相仿，关系十分尴尬，加上玄娘脾气古怪，凶悍强势，因此方如锦很少回家，干脆住在私塾。 顾璘理清了这一重组家庭的关系，也觉得错综复杂，那继子和继母相处起来确实挺尴尬。但不论如何，现在破案才是最重要的，但听完两个人的陈述，还是觉得案件疑点重重：一，欧阳大显死咬方如锦杀死其妹玄娘，但对于方有文却闭口不谈。二，方如锦确实承认自己杀死了继母玄娘，却说是为父报仇。 方如锦杀人肯定是真实的，但如何治他的罪就困难了，毕竟明朝律法规定：继母犹如母亲，无他因杀继母，则凌迟凶手。但如果是继母先杀了他的父亲，方如锦再杀继母，那罪行就另当别论了。 为了尽快推动案件的进展，顾璘带着人前往案发地点方如锦家中查看。然而万万没想到，现场已经被清理得一干二净，而且据方如锦所言，方有文与玄娘都已经被族长安葬。现场被破坏，顾璘大怒，声称所有知情者若隐瞒不报，重罪处理。 顾璘这么说是因为他觉得，现场已经被处理再报案，说明在此之前双方已经私下解决，如今再翻脸，必有隐情。而方家出了这么大事，四方街坊皆无人提供线索，必定有所蹊跷。如果不把后路给他们堵死，他们就会隐瞒到底。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顾璘又带人前往墓地，开棺验尸。仵作开棺验后，得出的结果是：方有文，脖颈后有11处伤痕，经过仔细研究，乃有人从其背后乱刀连砍所致。因有一刀砍断了动脉，导致其流血过多而死。与方有文不同的是，玄娘项上只有一处刀痕，但此刀直接将其气嗓割断，因此也是当场死亡。仵作经过伤口对比，发现两者之伤皆是同一把刀所致。 验尸结果确实与方如锦所言如出一辙，但这不能断定他所说的就是事实，毕竟不能排除两者皆被他所害的嫌疑。事情还没有进展，顾璘一筹莫展，叫人封了坟场，避免死者尸体被破坏。 好在顾璘回到府内时，方如锦的邻居突然来提供线索了：所有的事情，族长皆有参与。幸好当时放了一句“有隐瞒者，重罚”的狠话，不然这些人恐怕要隐瞒到底了。 次日，顾璘便直接提审族长，族长见顾璘大怒，怕再隐瞒要被罪加一等，所以只好重实招来。 原来，这玄娘与前夫也生下一子，但却隐瞒未告知方有文，而是交给兄长欧阳大显抚养，于是经常偷偷拿夫家钱财去接济儿子和兄长。玄娘为人十分泼辣，而且生怕方如锦把家产都夺了去，所以在家中甚是强势，不仅经常对方有文蹬鼻子上脸，对继子方如锦也嘴不留情。方如锦因父亲的关系，未与其翻脸，一气之下住进了私塾，很少回家。 一日，方如锦正要推开家门，便听到父亲与继母争吵，听了好一会儿儿才理清原因：继母搬运方家钱财去赡养其兄欧阳大显。方有文很生气，认为欧阳大显有手有脚，而且正值壮年，不应该由自己出钱赡养，所以两人才争执不休。 方如锦本想劝解，但奈何自己是小辈，所以只好请来族长等人来评理。族长等人闻言，斥责玄娘偷夫家钱财，因为明律规定：无子、淫佚、不事舅姑、多言、盗窃、妒忌、恶疾，皆可出妻。所以他们认为玄娘此行为堪比强盗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但性情泼辣的玄娘可不服软，直接破口大骂，把众人骂得耳红面赤。族长恼怒，指着方有文斥责，说他没出息，对不起列祖列宗。方有文被激怒，就要打玄娘，布不料玄娘却拿起了菜刀，对着方有文的脖颈乱砍。 众人见状，皆吓得不敢动弹。顷刻间，族长又大怒道：“如锦，你这个懦夫！还不把那个毒妇给我杀了！”方如锦见父亲惨死，本来如同着了魔，现又被族长一激，迅速夺了玄娘手中的刀，对着她的脖颈一抹，玄娘便当场倒地。  众人见玄娘、方有文均已身亡，深知妻杀夫、子杀母皆是大罪，故都不敢出声。族长深知事情十分棘手，又怕遭他人耻笑，，更怕自己因教唆方如锦杀玄娘被治罪，于是严令众人守口如瓶，并且对外扬言方有文与玄娘乃患急诊，不治而终。 族长清理了案发现场，并匆匆盖棺，又派人前去通知欧阳大显前来参加葬礼。欧阳大显自然不肯罢休，但因玄娘尸首已被盖棺，再开棺怕不能够转世，加上族长又给他塞了一大笔钱财，他才没有闹，于是双方便将玄娘与方有文的尸首匆匆掩埋。 但欧阳大显花钱如流水，又不去挣钱，所以族长给的钱，很快就花光了，于是经常跑去方家讹诈钱财。但因父亲方有文死后，方如锦尚在读书，杂货铺无人经营，便转手出去了。方如锦没有收入来源，被欧阳大显三番五次索要后，自己也是家徒四壁，因此见欧阳大显再来时，便拒绝了他的要求。 谁知这欧阳大显索钱不成，一怒之下便将方如锦告到了衙门，这才惊动了官府，并且只控告方如锦手刃继母，并隐瞒玄娘杀夫之事。族长等人深怕知县深究，自己也被卷进去，所以静观其变，不到万不得已时决不出面。 好在，案件如今已经水落石出，因为案件比较复杂，所以顾璘反复查看大明律法，最终才判决：玄娘杀夫，乃死罪，无可厚非。方如锦手刃继母，本应处以凌迟，但因其目睹继母残杀父亲，又被族长激怒，才对继母下狠手，所以依照“为父报仇杀真凶，应杖责六十”的规定，杖责了方如锦后便将其释放。族长因教唆罪被杖责八十，欧阳大显被杖责七十、徒一年半。  一桩惨案就此水落石出，原本可以和谐相处，但却因玄娘隐瞒其有子嗣一事，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最终导致双双死亡。 其实，现实中因为妻子或者丈夫隐瞒与前夫或者前妻有子，导致夫妻双方婚后不和，争吵不休之事时有发生。如若两人真心相爱，决定牵手走一辈子，就应该坦诚相待，而不是遮遮掩掩，这样不但不能增进感情，反而是葬送婚姻的“凶手”。 如若玄娘坦诚相待，方有文未必不接受；如若玄娘能够贤良淑德，也不至于闹出这般惨案。然而，世上本没有如果，以至于许多事情发生之后，才会有人去反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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