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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故事:回魂弑母

 北渐南顿 2022-02-22
在明朝末年,本地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跟男下人私奔了,她的魂魄却每晚回家来杀人,让人感到非常恐怖。

话说这个富贵人家姓傅,老爷叫做傅文,只有一个独生女,名字叫做傅晶莲,今年刚刚十六岁,于昨天白天失踪了。
昨天,是本地最大庙会的日子,全城的人都会去参加,热闹无比,晶莲这样年纪的人自然是不肯错过。不过毕竟是未出门的大姑娘,不能招摇过市,只带领一个贴身丫鬟名叫采菊的,只有二人前往。
可是庙会的人太多,晶莲和采菊中途被人流冲散了,采菊遍寻不到小姐,便独自回家了。她原以为晶莲早已到家,可是左等右等一直到天黑,小姐还没回来,这才跟傅老爷说明情况。傅家立刻全员出动开始寻找,找到半夜依然没有见到晶莲的身影,连夜报了官。
傅老爷和县太爷关系很好,官差们自然尽心竭力办事。这时,人们发现傅家一个男下人,是一个杂役,名叫胡三儿的,消失不见了。随后问询了傅家所有人,一整天均没有人见过他,官府马上认定傅家小姐的失踪一事这胡三儿有着巨大的嫌疑。
官差们连夜对胡三儿展开了调查,可是胡三儿从小被人贩子卖到此地,无亲无故,又是一个内向懦弱的性格,除了在傅家干活之外,几乎没有朋友,关系简单倒不行,竟然查不出有用的线索。
一直折腾到第二天下午,官差才暂时离去。傅家人忙活了一天一夜,非常劳累,只要没有着急活计的便都休息去了。
大家连晚饭都没怎么吃,主要是因为没有心情吃。
到了掌灯时分,傅家的夫人金氏枯坐房内,默默流泪,突然她看到窗户上出现一个人影,虽然不是很清晰,但从影子头上戴的一支发簪来看,正是晶莲。
有一瞬间,金氏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时,那影子已经走过了窗户,她口中喊着:“晶莲!”跑出去看。
与此同时,外面也响起了一声叫喊:“小姐!”
金氏刚打开门,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金氏慌忙躲过这人,向门外看去,因为白天下了一点点雨,晶莲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串泥水脚印,可是人影却已不见了。
迎面相撞的人正是采菊,金氏问采菊:“你看到了没?”采菊急忙点点头,金氏确定似地问道:“是晶莲吧?”采菊喘了口气,道:“是的,我看得一清二楚。”
采菊说她本来要到前院去,恰好路过夫人房前,正看到小姐从门前走过,她便兴奋地喊了一声追了过来,恰巧金氏打开门,二人撞在一起的工夫,晶莲竟然就不见了。

随后傅老爷赶了过来,吩咐人去叫官差,将刚才的情况报告给了官差。官差觉得这个事情很怪异,提醒大家要小心,下次如果再见到晶莲,不要声张,跟住她,看看她要做什么,同时派人去官府报信。
又折腾了大半宿,傅家终于安静了下来。
第二天,再没有事情发生,傅家非常安静,大家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到了晚间,傅老爷坐在书房里发呆,晶莲失踪的时间越长说明她的危险就越是加重几分,当爹的怎么能吃得下睡得着呢?
突然门外响起脚步声,也没敲门,丫鬟采菊就跑了进来,张口就说:“老爷,小姐又回来了,我看到进到夫人的房间里了。”
傅老爷激动得站了起来,说:“你快让人去官府报告,我去瞧瞧。”
等采菊再回到夫人房间的时候,傅老爷呆立在当场,地上躺着的金氏,胸前大片血迹似凝非凝,气息却是已经没了。
不久之后官差来了,询问了采菊和傅老爷,二人如实相告,事情非常的简单。官差预测说:“听说有一种叫做回魂报仇的事儿,就是说一个人如果生前有巨大的仇恨,死后的魂魄会找到仇人报仇。”
这句话透露出两个重要信息,第一是晶莲已经死了,人们见到的是她的魂魄;第二,金氏和晶莲有仇。
傅老爷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晶莲已经遇害的推测,但对金氏和晶莲有仇的说法很不赞同,因为金氏平日里是一个很好的人,对所有人都跟好,对晶莲更是无可挑剔。
其他人再没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但是都证实了傅老爷的说法,证明金氏是一个非常好的人。最后还是采菊说出了一点东西,毕竟她是晶莲的贴身丫鬟,为人又机灵,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跟亲姐妹差不多。她说晶莲一直对金氏的严厉非常不满,让晶莲感觉透不过气来。
听完之后大家唏嘘不已,金氏为了尽到母亲的责任,想好好管教晶莲,没想到竟对晶莲造成如此巨大的伤害,又搭上了性命,实在是让人感到痛心。
同时,采菊又提供了很多线索,据她说,晶莲和胡三儿背地里常常在一起,只是那胡三儿胆小怕事,一直不敢向傅老爷提亲,主要是因为二人的家世出身差距实在是过于巨大了。而这个胡三儿面相忠厚,却不是省油的灯,很喜欢和女子黏黏糊糊,晶莲对此很生气。
官差的调查方向全力集中在胡三儿的身上。
三天之后,突然在郊外发现了一具女尸,只穿着贴身衣物。傅老爷和采菊前去辨认。女尸的致命伤是脖子上的勒痕,可是嘴巴和下体都被刀划烂了,两个人实在有些接受不了,尤其傅老爷几次差点昏厥过去。
官差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胡三儿为什么如此痛恨晶莲呢?杀死她也就算了,为什么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呢?
难道晶莲还有什么隐情不成吗?
可是调查来调查去,再没有新的情况被发现。
这一天,傅老爷又在书房中枯坐,突然窗上映出了晶莲的影子,头上的发簪非常显眼,正是她失踪那天所佩戴的。

傅老爷来不及放下手中的书,掉在了地上,他顾不得捡起来就急匆匆地跑出去,可是外面一个人影都没有,地下却留着一只鞋。傅老爷子过去捡起来一看,就认定是晶莲的东西。前几天傅老爷亲眼看见了晶莲的尸体,此时看到了晶莲的影子和鞋,不由得老泪纵横。
这时丫鬟采菊从月亮门后转了过来,见到傅老爷拿着鞋在哭泣很是惊奇,便询问了原因,然后慌慌张张地找了一圈,哪里有晶莲的影子呢?
傅老爷让采菊去通知官差,采菊却说:“老爷,那官差看来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小姐还是有心愿未了吧。”
傅老爷没心思说别的,默默地回房间去了。
第二天一早,官差竟然不请自来,想看一看这几天有没有怪事发生,看到傅老爷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只鞋子,便问起缘由。傅老爷无精打采地将昨晚的情况说了一遍。
官差非常重视这个情况,预测傅老爷要有危险,详细地询问了一下。傅老爷此时心如死灰,将之前不曾透露的内容全部交代了出来。
原来那金氏并不是傅老爷的原配夫人,自然也不是晶莲的亲生母亲。晶莲的亲生母亲在她出生不到一年的时候就去世了,傅老爷在两年后才千挑万选了金氏续弦,主要是看中了金氏的人品,相信她不会让晶莲受委屈。
金氏果然做得非常好,对晶莲视如己出,加上自己一直没有生育,便将晶莲当做亲女儿一样对待,傅老爷也从来不提金氏是后母的事情,家里的老下人死的死走的走之后,如今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事情。
官差询问了采菊,傅老爷和晶莲之间是否有什么问题?采菊说:“小姐一直认为傅老爷忙于生意,从来不关心她的死活,所以连金氏虐待她傅老爷都不知道,内心很是怨恨。”
这个办事的官差头脑很灵活,随后就此问题询问了众多的下人,他们的回答截然相反,认为傅老爷在家庭方面投入的精力很多,并不是那种对家事不闻不问的人。
看来还是采菊了解的情况更有价值一些。
之后的日子,傅老爷更加不愿意离开书房,可以说几乎每天只在书房内呆着,吃饭上厕所都在房内解决,下人们都很担心。
这天采菊从厨房端了一碗汤,送到书房之内。
当时天已经黑了,书房内没有点灯,非常暗,只看到傅老爷的影子躺在躺椅上,一晃一晃的。
采菊将汤碗放在傅老爷身边的桌子上,转身去点灯,回过头来的时候突然呆住了。躺椅上坐着的根本不是傅老爷,而是那个官差,穿着傅老爷的衣服,正在笑嘻嘻地看着采菊。

采菊有些生气,道:“你装神弄鬼地干什么,吓我一跳。”
官差道:“我装神弄鬼?我看应该是你吧?”
采菊刚要说话,门外涌进来五六个人,当先一人是傅老爷,很吃惊地样子,道:“采菊,果然是你吗?”
采菊一脸茫然,道:“什么是我?我怎么了?”
官差道:“傅老爷,牵过你家的狗来。”
采菊转过身,非常愤怒地叫到:“你们什么意思?想要干什么?”说着竟然伸手去拿那碗汤,想要送向自己的嘴边。
官差挥手将汤碗打落在地,恰巧一只黄狗从门外窜了进来,看地上有肉汤,便大吃起来。
可是还没将汤舔净,突然栽倒在地,七窍流血而死。
采菊一看这个场面,非常惊慌,对大家喊道:“小姐回来了,她又要害人!”
傅老爷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抵赖吗?哪里是什么晶莲害人!?”转头对下人说道:“把她绑了,听候发落。”
几个下人七手八脚地将采菊绑了起来。
官差随后到采菊的房内进行搜查,晶莲的衣服、鞋子、发簪全都在,而且找到了尚未使用的毒药半包。
此时的采菊终于将绑架晶莲、杀害金氏以及企图杀害傅老爷的事情全盘招认。
问及原因时,采菊咬牙冷笑,说道:“晶莲那个贱人抢走了胡三儿,凭什么?就凭她是小姐吗?”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胡三儿曾黏糊过采菊,采菊嘴上不说心里可很受用,并且已经暗暗地喜欢上了胡三儿。
然而后来她发现,胡三儿跟哪个女人都是那样,有时候非常暧昧不清。其实胡三儿就是那样的人,并不代表他一定喜欢你。
这也就算了,直到采菊知道连晶莲都喜欢上胡三儿之后,她竟然恨起了晶莲,她认为是晶莲用各种优厚条件勾引了胡三儿,便想将胡三儿夺回来。
正好庙会到了,采菊便精心策划了这起绑架案,先是借着庙会绑走了晶莲,同时送信给胡三儿将其骗了出来。因为她之前就经常为晶莲传递信息,所以胡三儿根本没有怀疑。
至于后来杀金氏,并不是临时起意,但杀人的方式确实是后来才想出来的。
采菊绑架了晶莲之后,拿走了晶莲的衣物和首饰,每天都偷着穿戴,想象着自己是个小姐的模样,简直爱不释手。突然有一天她恍惚了,似乎觉得自己变成晶莲,是傅家的大小姐,所有人都要恭敬着自己。
她才想到装扮晶莲,然后嫁祸与她的杀人方式,而且为了让大家相信是魂魄杀人,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一次一次地编造诡异现场,最终因为破绽太多,而露出了马脚。
这采菊很小就来到傅家,最开始是伺候金氏的。前文说了,这金氏很正统,做事一丝不苟,对人很严格,对采菊更加严格,做事不能有一丁点错误,否则就是一顿臭骂,严重时还要进行体罚。
采菊从小就认为金氏是特意为难她,虐待她,而金氏如此胆大妄为,则完全是因为傅老爷的纵容。
可是傅家其他人对采菊的说法并不赞同,而且是恰恰相反。
傅老爷说采菊的父亲就是傅家的老管家,傅老爷曾经答应过他要好好照顾采菊,金氏知道这个事情,所以从小就对采菊严格要求,完全是按照女儿的方式在培养,生怕对不起为傅家尽了一辈子力的采菊爹。而且就在不久前,傅老爷为采菊说了一门亲事,将按照嫁女儿的方式嫁采菊,因为晶莲的失踪亲事才被暂时耽搁下来。
然而采菊并不相信大家的话,认为所有人都在骗她,所有人都要与她为敌,她恨所有人,因此她直到被关进大牢,依然不肯说出胡三儿藏匿的地点。

官差几经打探,根据采菊前一段时间的行踪终于找到线索,原来她偷偷在乡下买了一个小小的住宅。官差们赶到的时候,胡三儿险些被饿死渴死。
一个女子,因为从小的身份认同出现了偏差,造成了一个不可逆转的悲剧,实在令人感到可悲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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