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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其美校长是物理老师，外表憨憨的，标准理科男，方头大脸，粗脖大颈，浓眉大眼，板寸头，黑脸庞上嵌着两片红红厚嘴唇，露出两排洁白齐整大门牙，喜欢穿蓝色西装，一年四季，黑红白蓝，对比鲜明。他膀大腰圆，粗略一看，赛过搬砖农民工墩实。“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他一开口，诗词歌赋，名人轶事，中外名言……旁征博引，信手拈来，口若悬河，必定让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是全校所有数学老师中物理学得最好的，是所有语文老师中数学学得最好的，所有政治老师中化学学得最好的……总之，你无法跟他比，他总是高人一等！ 他最强调细节，开会必讲：抓实细节，注重过程；细节决定成败，责任铸就辉煌；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排比句，对偶句，名言金句，成语典故，诗词名句……张口就来，舌灿莲花。本市中小学实行全员坐班制。市立二中只有高中，办公楼成L形，三个年级，教师办公室分别安置在一二三楼L长长的一竖，把小间打通成为通透大间，每个年级两间，分设A室和B室。设正副年级组长各一人，分别坐镇一间办公室。级长座位安排在每间大办公室前门口，哪个进出，谁人走动，一目了然。L一竖靠近一横那边每层有四小间，分别是各行政科室办公室。一竖与一横之间是楼梯。校长挑选三楼L的一横独一间大房作办公室。开窗扫视，全校教师在办公室里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散步走廊，一溜成排一至三楼十几间教室教学活动一览无余。整日里，红男绿女，帅哥美女，风花雪月，长歌短吟…..一窗风景独好！春风拂面，杨柳依依，草长莺飞，鸟鸣啾啾。一日6点刚过，校园里只见零星几人，安静祥和。王老师手里捏着请假条一角，整张纸被风吹得哗啦啦翻飞，急急慌慌直奔校长室。门虚掩着，透过裂开的一条缝，他一眼瞅见办公室主任丽丽在里面，一幅好似深情接吻的剪影映入眼帘。走近的瞬间，两人分开，何校长眼尖手快，顺手端起桌上空茶杯，推开窗户，装作品茗赏景。恰在此时，三个刚分来的英语女老师，并肩携手，一路爬上三楼，赶着来校看早读。红红绿绿晃动一路风景，说说笑笑荡漾满怀风情。何校长信口吟诵：他故意背得摇头晃脑，声情并茂，吸引王老师注意，转移他的视线。藏在校长身后的丽丽主任勾着头，长发披散遮盖整张脸，幽灵一般倏地从他身子一侧逃了出去。这一切没能逃脱王老师的法眼，他看得真切：丽丽睡眼惺忪，好像刚起床未睡醒的样子，甚或残留一点意犹未尽的梦呓。何校长接过纸条斜了一眼，“上班时间去银行办事？周末不行？”老王黑着脸，翻着白眼，直跺着脚，一言不发。他不想说出实情，近来沉迷炒股，今日约好几年前毕业的在市证券交易所工作的某位学生密谈，面授机宜，正做着发财梦。想着上完早上一二节课，就赶紧开跑。何校长拿了笔极不情愿地龙飞凤舞写了“准假”二字，背过头甩给他，打发走人。王老师退回办公室，眉飞色舞地学着校长色眯眯地看着三个靓女老师，摇头晃脑吟诵卞之琳《断章》模样，还说出半句：碰见丽......后半截话到唇边，赶忙咽下去。他一向口无遮拦，经常在办公室抨击领导，没少给小人传话领赏，领导莫奈他何，只是近二十年没评过优秀当过先进而已。但这回事情重大，又没拿双，胡说八道，定会惹是生非，好不容易打住了！他极尽添油加醋之能事，正喷着口水大声演讲着，恰逢何校长尿急，经办公室上厕所，两耳张风，人精鬼魅，退在门后细听。办公室早到几个人都缩头缩脑，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出。他还在旁若无人演说，刹不住车。直到校长退后下了楼转到二楼上厕所，大家确认他已经走远了，才舒了一口气。有人点醒老王，他伸伸舌头，做个鬼脸，收了场。而立之年的英语老师丽丽，在最低学历本科名校毕业生大堆的市立二中，一直是个平凡而普通的一般老师。除了胸大一点、屁股圆一点、皮肤细嫩白皙一点之外，似乎找不到超乎其她女老师的地方。可自从何校长上任以来，她平步青云，直接被提升为校长办公室主任，糟点疑点颇多，传闻潜滋暗长，但一直被各种荣誉光环罩顶的何校长一手遮住。她低调沉静，闷声发大财！老王已过“双五”（年龄55岁，高级15年），恢复高考后第一批正宗211师大本科毕业生，不到四十岁评上了中学高级，晋升正高没门。年岁渐长，彻底死了心，船到码头车到站，再混几年，顺利退休。故而行为放浪，谁奈我何！过了不到半月，到了上午第五节课，肚子饿得咕咕叫，都想提前溜进食堂吃午饭，免得等到下课大伙儿一窝蜂涌来排长队。王老师早坐不住了，可回头看了看办公室，该坐班的全都老老实实坐着，没人敢动。因此，他把头从窗口探出，打探校长室动静。可刚露头，就被校长锐利的目光捕捉。何校长躲着，掏出手机，连拍他几张猥琐照片，留在手机里，拿来在行政会上大讲特讲，引以为戒！期末考试临近，大家都在作备考冲刺。下午最后一节课，也即第九节课，要熬到5点半下课。王老师本节课教学任务轻松，早早讲完，学生坐不安稳，悄悄收拾东西，蠢蠢欲动，提前做好准备，跑步排队打饭，不少学生起立，个别胆大者跨出教室门槛。王老师看了看教室墙上挂钟到点了，默认下课。学生一窝蜂冲出教室，跑步冲锋，乱成一团。前头先锋已经下了一层楼梯。突然，何校长斜刺里杀出，喝令学生退回教室。原来，他从窗口看到，赶紧堵在楼梯口。1分半钟下课铃声响了——铃声迟了1分钟。校长站在讲台，双手叉腰，嘟嘴黑面，大有风雨欲来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沉默，死一般的沉默，足足两分钟，仿佛一个世纪。校长才开始训话，长篇大论，语重声长。半个小时过去了，食堂空了，午睡时间到了，仍然没有放过。王老师戳在教室后面，双手交叉拢在胸前，强力按住砰砰乱跳的一颗心脏，不让它蹦出皮囊来，面无表情，似听非听。内心捣翻五味瓶，辛酸苦辣，汹涌澎湃。师生都老老实实，谁也不敢造次，重重地挨训一节课。校长讲完，昂首抬头，旁若无人，转身径直离去。老王怔在教室后面，等所有同学走光之后，才恍然梦醒，悻悻然下楼。他不去教工食堂吃中饭，直接回家，倒在床上死睡一个下午。被校长跟踪，指令级长记录老王旷工半天，照章罚款半日工资三倍。到了暑假，学校超编，老师分流，老王自然在分流之列——尽管只有8个月退休。他死不服气，找校长据理力争。此时，何校长找了种种借口——诸如躲避家长持领导字条借读，分流老师无理取闹，学校欠着基建包工头钱款等等——照惯例躲了，不在学校。副校长拿来行政每日记录，翻看录像录音，条条桩桩，铁证如山。临别时谆谆教诲，声声入耳：“老王啊，您是老大学生，高职称，有本事，教学成绩好，声名远扬，无人不知......可偏偏在一些细节上出问题，细节决定成败啊！”老王走出副校长办公室。八月午后火辣辣的阳光滚烫刺眼，斜射着他，拉了长长的影子。他踩着自己的影子，跺着脚，恨恨然：“踩死你，踩死你，卑鄙小人！”老王退休快两年了，何大校长被捕入狱。他主政市二中五年，在学校小卖部和食堂承包、购买校服以及小基建等等，鸟过拔毛，挖空心思，受贿超四百万。长期乱搞两性关系，性侵本校多名年轻女老师。丽丽早已离婚，一直与她姘居。校长被揪出来，问题也是出在细节上。校长办公室，两短一长皮沙发，一张茶几，一张特大号老板桌，大班椅背后一排特制书架，摆满精致线装书，咋一看，是独一间，办公室用房没有超标。L型打横一间独立大房，长度宽度，站外面一看，一目了然。为何校长办公室会短大半截？这半截哪里去了？其次，书架上的线装书，砖头一般齐齐整整，没有翻动痕迹——甚至一些书本的塑料封皮都没有撕开过。核查领导办公用房超标检查小组来了一位老纪检，他走近书架查看，脚底木地板踩踏变色，书架抬手高位置油漆暗淡摩擦有痕。瞧出端倪，用手轻轻一推，露出原型，里面别有洞天。里间是卧室，席梦思床、冰箱、彩电、空调等等一应俱全。 责编：王芳 远岫 若谷 刘全胜，籍贯湖南郴州，现在佛山市顺德区工作，中学资深语文高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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