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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彼此的天使

 冬歌文苑 2022-02-23

彼此的天使

在党史资料里发现继父的一些简历,正合我近来的想法,我决心打开电脑再次敲起键盘。

我在《追思父爱》里写道:“人的一生拥有两个父亲,是其不幸又是其幸运。”我的亲生父亲是个文艺人,会说平话,拉二胡,会唱曲。整本剧本装在头脑里对着观众娓娓道来,二胡拉得委婉动听,唱腔更是无可挑剔。他若健在应该是农民艺术家了。七十年代后期,父亲因胃病没有及时治疗,在县医院住院两个多月后,过早离我们而去。我的父亲很优秀!然而他生不逢时!

那时候继父和妈妈都是丧偶的中年人,双方的亲人都忙着为他们找对象,希望他们尽快重组家庭。

继父当时是省水产厅下属的闽中渔场指挥部指挥,是解放战争时期游击队的中队长,解放平潭中正堂时是敢死队的一员。1949年5月13日平潭成立十个区,他是苏澳区长。1958年11月至1966年6月是工业管理科科长,1966年6月至1977年9月任水产局局长,1977年9月至1986年在闽中鱼场指挥部,任命指挥的具体时间无从查阅,1986年光荣离休。

以现在人的眼光看,继父可以算得上实力派+偶像派人物,身高近1.8米,身材魁梧,练过武术,声音响亮如洪钟。他懂人体结构,懂经络穴位,曾经救活过看似死掉的人,我亲眼见他医好一个身体弯曲近90度的老人,医好不计其数的偏头痛病人和腰痛病人。他善良、温和、有大爱。他的另一位爱女,阿芳姐曾经与我聊天说:“爸爸在外面是叱姹风云的人物,回到家从未见他大声说话过,小时候总盼望爸爸回来,他每次都来去匆匆,身边都有一帮人。”父亲(以下称父亲,他是配得)是老革命,游击队中队长,敢死队队员,为解放劳苦大众,置自己的生命于度外,对家人温柔以待,恩宠有加。后来又多了我们这些孩子,他很开心,逢人就夸我们很乖,说孩子多好啊,以后孩子们成家了,他就一家一家去住。我和姐姐说:“父亲是我们的天使。”

父亲比妈妈年长12岁,他是家中长子,有五个弟弟,还有堂弟们,他丧偶之后,弟媳妇们就热心张罗为他找对象。不知是谁介绍到我妈妈,婶婶们隔三差五就来我家找妈妈,妈妈多数不见,我也不知她躲在哪里。婶婶们每次都六、七、八个来,次数多了,我就隐约知道点意思,那时我九岁。有一次,她们又来了,我知道她们是要让妈妈离开我,我就出来赶她们回去,以后不要再来。其中有一位婶婶对我说:“傻孩子,人家家里有需要。”我就怼过去说:“有需要你们去啊,找我妈妈干什么!”童言无忌,婶婶们把它当好笑,回去就告诉父亲,后来父亲就特别关注我关爱我,他一定认为这个继女很麻烦。

他和妈妈刚成家时,我和姐姐在自己家里住。他平时在单位工作不常回家,每次回来看我不在,就会让堂哥去叫我,给我做思想工作,一再吩咐妈妈要把我带在身边。在我中考的时候,他从澳前坐公交车近一个小时到平潭二中给我送吃的;我在城关上学寄宿,他每次到城关开会,都会和叔叔们来看我。那时的我心里很复杂,似乎没有完全接纳他,没有打开心门享受这份父爱。父亲似乎很理解我,也很包容我。那时物质匮乏,我们家过得也很拮据,但每逢周末妈妈若煮点好吃的给父亲开小灶,他都给我留一些,他说:“给读书仔留点,她在学校没得吃。”渐渐地我被父爱的温暖感化了,我感受到父亲的真诚、善良与恩慈。

我在高中以后周末、寒暑假都与父母一起生活,对父亲有了更多的了解,富有英雄色彩、伟岸的父亲,实际上过得很克己清贫,身为领导,他勤俭持家,每个年末把单位财政剩余的款都还回上级部门。单位里年轻的叔叔骂父亲傻子,日子过得这么苦,搞点福利什么的有啥不可,那是个人人日子过得紧巴的年代,父亲也很理解同仁们的心情,自己家其实过得比别人更艰难,但他觉得现在解放了,再穷也比过去好,他心里从未动摇过。他有些治病救人的技能,每当被治愈的病人送点鸡蛋什么的,他也竭力地劝退人家,他说人家也很不容易。在我眼里,他身上有那个年代共产党人的风骨。

父亲86年光荣离休,自己连个窝都没有,家徒四壁。之后父亲在平潭购买一块厝地。父亲刚离休那会儿,天天为厝地的事奔波,我觉得他好辛苦!房子开始慢慢建起来,还没完工,1987年上半年父亲被查出胃癌,在县医院做了胃切除手术。那年是我毕业年,水产学院给我们学校一个上大学的名额,学校研究后决定给我,两位老师到医院征求父母的意见,父亲说:“只要我女儿能读书,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都要让她读。”我感谢老师,感恩父亲,但因考试时身体出了些状况影响成绩没有录取。

1988年3月我参加工作了,去报到那天,父亲叫上姐夫一起送我去幸福洋垦区管理处,离城关比较远的地方。父亲对我做的一切是许多亲生父亲也少有做到的。我今天回首去看这些事,我感到呼吸沉重,这是一份何等厚重的恩情,我何德何能?!我不记得当时说过谢谢没有,但我记得我们很开心。

1988年下半年,父亲的癌症复发并转移至肝脏,再一次住进县医院,那个时候肝癌基本上就是死刑了,父亲很无助,妈妈很发愁。我就尽量多地到医院陪伴,父亲住在单独的病房,我进进出出应对一些事情,有空就和二老聊天,或者唱诗歌给他们听,这时候他们很得安慰。

渐渐地,我感到父亲康复的可能性比较小,他心思很重,弟弟才十岁。他的上级在省城福州,我也不知当时是怎么决定给父亲的领导写信,我没有跟他商量,也是试试看,感觉厅长一定很忙,不一定能看我的信,再说父亲已经离休。我还是给当时的王克风厅长写信,有点长,记得比较清楚的是:我的父亲一身清廉,两袖清风......信寄出,我没多大在意,我做好不被理睬的准备。

不料,没过多久,厅长收到信就很重视,很快召集一些干部一起来平潭看望父亲。那时交通很不方便,要过轮渡,若遇大风就行不通。他们要经历6个小时左右的车程才能到达平潭,在县有关领导陪同下来到医院看望父亲,父亲别提多高兴,多提神了。王厅长握着父亲的手,对父亲说:“你女儿给我写信,写得很好,她在哪里?我要去看她。”这句话是妈妈后来告诉我的。果然,他们离开病房来到当时离县城较远的幸福洋垦区管理处,我和领导一同接待王厅长、刘副厅长他们一行及我们县里陪同的领导,他们在会议室座谈一会儿就回去了。那天,我被惊到了,像做梦一样,我很庆幸父亲有这样的领导,我感恩厅长他们给我父亲千里迢迢送来温暖。

晚上我回到病房,与父母谈论今天的事情,父母都很开心,特别是父亲,脸上飞扬着生病以来少有的愉悦神采,这也许是他生命最后一段时间里最感安慰的事情。

渐渐地,父亲身体越来越弱,疼痛越来越频繁,他感到自己时日不多,心里牵挂着许多事情,其中一件是我的婚姻大事,大概在他离去的前两天晚上,他已经很虚弱了,妈妈出去了,他唤我:“阿莺,今晚咱们说说话。”我一边应着一边搬个凳子在床边坐下。他说:“昨天那个来看我的小伙子是先进人吗?”我说:“不是。”他又说:“我生病这段时间,你的同学朋友有四十多人来看我,你的群众基础很好。”他用领导口气对我说,他就是觉得我的人缘好,他很欣慰。他又说:“你妈对你的婚姻大事很关心。”我知道这才是今晚说话的重点,可我还未满20岁,从未考虑过婚姻大事。有人向父母提亲,也有人向我表白的,我和父母未曾谈论过,总觉得自己还小。父亲感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估计他和妈妈特意安排今晚的谈话。他说的小伙子是我现在的先生,当时在上大学。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家是一溪之隔,小学一年级到初三都是同班同学,别人都以为我们老早谈恋爱,其实并没有。高中的时候先生开始给我写信表白,我回信表示他不务正业,当心他影响学业。因着对父母的敬畏没敢谈恋爱,也没有告诉他们。父母从周围的人口里听闻一些消息,母亲比较担心我将来会被先生带走。父亲深知母亲的忧虑,那天晚上父亲提到这事,我就表明会考虑妈妈的需要,然而父亲的开明和大义让我感动至今。他说:“你妈妈希望你结婚后也能离她近。但你与这位同学有感情基础,知根知底,如果你们也像你姐姐姐夫那样情投意合,那我会支持你,也会做你妈的工作。”他又说了许多祝福我的话,我坐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就一直流泪......

两天后,父亲带着对母亲和弟弟无尽的牵挂永远离我们而去。我后来与先生恋爱结婚,怀揣着对母亲的歉意和对父亲的感恩,父亲的话给了我做决定的方向和力量。我和先生结婚近30年,他一直对我很好,也很孝敬母亲爱家人。

无论亲生父亲或是继父与我都是彼此的天使,生而为人,有如此知遇之恩,是我的幸运,是上帝的恩宠,如今已然成为我记忆深处的一道暖色风景,无论我身处任何人生驿站,每当驻足回眸无不获得深深治愈,且重新得力。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高莺,网名鸽子。上世纪九十年代随爱人到舟山,和爱人共渡十多年的军旅生涯。现在机关工作。爱好文学,曾在《舟山电视报》《舟山晚报》《平潭时报》等报刊发表过习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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