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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啸 ‖ 神一样的存在(上)

 大地菲芳 2022-02-24
视频作者:科学头等舱

报告文学连载

虎 啸

任林举 ‖ 文

第二章

  一样的存在

你不能见我的面

因为人见我的面不能存活

1

一展眼就是遥远的唐朝。

贞元九年。那是1200年以前的事情,由于故事是书上记载的,且活灵活现,所以我不但深信不疑,而且感觉就发生在不久以前。

《太平广记》里说,贞元九年,有一个叫申屠澄的人,自黄冠赶往汉州什方县,去赴县尉之任。行至真符县东十里许的林间,遇到了大风雪。向晚,雪大,风疾,奇寒,冻得座下的马都迈不动脚步了。这时,忽见路旁有一座茅舍,舍中光影浮动,炉火通红,一片诱人的温馨景象。申屠澄不由得下马移步,见舍中有一老父、一老母还有一少女,正围火而坐。看那少女,也就十四五岁光景,虽穿戴俭朴,却肌肤如玉,面若桃花。

老者见有客来,马上起身让座,邀申屠澄一起来烤火驱寒。申屠澄坐下来,同一家人在炉火前烤火聊天,不知不觉间,天彻底黑了下来,雪却越下越大,没有停息的迹象。申屠澄也许无奈,也许心中暗喜,便请求在茅舍中住下来。二翁媪欣然应允:“苟不以蓬荜为陋,敢承命。”那小女子更是心有灵犀,春心暗寄,特意进了内室修饰打扮一番,女为悦己者容嘛!再一次撩帷而出,自然是一番别样的风韵,妩媚与俏丽迥异初时。申屠澄被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当即向二老表白了对少女的倾慕之心,并鼓起勇气自己做媒,向人家求婚。老先生也没有犹豫,随即表态同意:“不期贵客欲采拾,岂定分也!”

于是,申屠澄当晚行了子婿之礼,算正式成了亲。夜间之事略去不提,第二天一早,就用自己的坐骑载上新妇,一路走马上任去了。申屠澄官职不大,俸禄微薄,幸有美妻相伴,互敬互爱,又生得一双儿女,日子倒也过得舒适、欢心。三年任满,申屠澄即将离任归乡,不免心生感慨,遂做了一首“赠内诗”云:“一宦惭梅福,三年愧孟光。此情何所喻,川上有鸳鸯。”其妻见诗后终日沉吟,似乎心中有和,但并未出口。

当申屠澄正式辞官,“罄室归家”之时,妻子忽然怅然对丈夫说:“见赠一篇,寻即有和。”于是,便一字一句吟来:“琴瑟情虽重,山林志自深。常忧时节变,辜负百年心。”

返程路上,自然要经过那座旧日茅舍,妻子正好要看望一下久别的双亲。及抵旧家,茅舍依旧,却不复有人在。见此情景,为妻的难免要一番难过,“尽日涕泣”。

忽然,发现壁角有一张虎皮,妻遂破涕为笑曰:“不知此物尚在耶!”便随手抖开虎皮披在身之,即变为老虎,啸吼一声,破门而去。申屠澄惊恐之余,携一双儿女追至林间,早已杳无踪影,望山林大哭数日,终究不知去向。

故事体现的是一种人、虎“亲和”的美好意愿,而另一段出自清代《广虞初新志》的故事,情感取向则大相径庭相反。故事记载了安徽省徽州歙县的一段民间传奇,虽说是传奇,却是纪实的笔调,主要反射了当时人们对老虎的恐惧心理——

歙居万山中,多虎,其老而牝者,或为人以害人。

有山甿,使其女携一筐枣,问遗其外母。外母家去六里所,其稚弟从,年皆十余,双双而往。日落迷道,遇一媪问曰:“若安往?”曰:“将谒外祖母家也。”媪曰“吾是矣。”二儒子曰:“儿忆母言,母面有黑子七,婆不类也。”曰:“然。适糠蒙于尘,我将沐之。”遂往洞边拾螺者七,傅于面。走请二儒子日:“见黑子乎?”信之,从媪行。

自黑林穿窄径入至一室如穴。媪曰:“而公方鸠工择木,别构为堂,今暂栖于此,不期两儿来,老人多慢也,草具夕餐。”餐已,命之寝,媪曰:“两儿谁肥,肥者枕我而抚于怀。”弟曰:“余肥。”连枕媪而寝,女寝于足,既寝,女觉其体有毛,曰:“何也?”媪曰:“而公敝羊裘也,天寒衣以寝耳。”夜半闻食声,女曰:“何也?”曰:“食汝枣脯也,夜寒且永,吾年老不忍饥。”女曰:“儿亦饥。”与一枣,则冷然人指也。

女大骇,起曰:“儿如厕。”曰:“山深多虎,恐遭虎口,慎勿起。”女曰:“婆以大绳系儿足有急则曳以归。”媪诺,遂绳其足,而操其末,女遂起曳绳走月下,视之,则肠也。急解去,缘树上避之。媪俟久,呼女不应又呼曰:“儿来听老人言,毋使寒风中肤,明日以病归,而母谓我不善顾尔也。”遂曳其肠,肠至而女不至。媪哭而起,走且呼,仿佛见女树上,呼之下,不应。媪恐之曰:“树上有虎。女:“树上胜席上也,尔真虎也,忍啖吾弟乎!”

媪大怒去。无何,曙,有荷担过者,女号曰:“救我,有虎!”担者乃蒙其衣于树,而载之疾走去。俄而媪率二虎来,指树上曰:“人也。”二虎折树,则衣也,以媪为欺已,怒,共咋杀媪而去……

 图片由虎豹公园提供

(原创图片请勿擅自使用,如有需要请联系作者。)

14岁之前,我生活北方的乡间,在那些发黄的古籍里,“听”了很多关于老虎的传奇故事。有时,老虎摇身一变就成了人,或侠肝义胆,或情深义重,或凶残恐怖;有时,摇身一变又成了神,镇守一方或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和命运,或成为天意的代表、正义的化身。

当然,凭我的智商还不至于分不清事实和虚构,奇怪的是,不论是来自于口口相传还是书中记载,那些离奇的民间故事,都会深深地将我吸引,不由自主让我的情感和情绪随着故事的情节起伏跌宕。直到今日,我仍然不愿意否定那些故事存在的合理性,也一直坚信老虎身上一定承载着我所熟知和敬畏的人性或神性;并且,坚信这种充满灵性的动物,已经把自身所承载的精神要素和能量,在漫长的岁月里,以浸染、渗透的方式悄悄注入了许许多多人类的心灵。

为了搜寻更多关于老虎的“人文”信息,三月的一个下午,我循着一条模糊的线索,去永吉县土城子,见一个萨满的后裔老马。

据说,从前老马的爷爷和父亲都是当地有名的萨满,能跳非常神奇的“飞虎神”。来“神”时,可以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到了他这一代,虎“神”已“走”,不再灵验,萨满的家传也断在了他的手上,但他却熟悉“跳神”驱邪的程序,有时,还能唱几句“虎神词”。

老马的院子很大,需要经过一个长长的过道才能到达正房的门。由土夯、砖砌混合构筑的方法建起来的房子,有很长一排,远远望去,墙皮斑驳、门窗暗昧,已有明显的破败感。如果是一个漆黑的夜晚,有人隔着长长的黑暗,看窗子里透出昏黄的灯光,一定被激发出关于“老虎精”和“狐狸精”的民间想象。遗憾的是,这次造访很令人失望,老马并不是我所预想的状态。年前,他得了脑血栓,落下了严重的后遗症,神情呆滞,吐字不清。

老马的妻子,是后嫁给老马的,对家里过去的事情了解甚少。好在,她是一个热情、开朗的人,尽量搜罗一些她觉得对我们有用的信息。老马没得病之前,她曾听老马支离破碎地讲过一些家族往事,老马也当着她的面唱过几次“搬杆子”的片段。可是,她一听那神秘的调调和不太好懂的词儿,就感觉“头皮发炸”、浑身发冷。后来,老马就不再当着妻子的面唱那些“神曲”了,不过,家里的祭祀活动却持续了很多年。直到几年前,每逢年关,家里还在最西边那间空房子里给虎神“上供”。她记得,除了“飞虎神”,家里还供过“卧虎神”和“金虎神”。

无味的交谈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不得不草草收场。就在我们起身告别时,老马的妻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翻箱倒柜找了好半天,找出了一个发黄的小本子,本子上字迹虽然并不规整,尚可辨认。经过仔细“研究”,我发现,本子上记录的内容正是我感兴趣的东西,总算不虚此行!

那是一份旧日萨满“跳神”时唱的“虎神词”——

虎神哪里生来哪里长,哪生哪长有家乡。

深山生来老峪长,深山老峪有家乡。

白天打食高山过,夜晚涧下寻水喝。

寻了三天并三夜,未见獐狍野鹿在哪坡

撞上大鹿活吃了,撞见小鹿囫囵吞。

三天未得生肉吃,脚登山头骂阎罗。

肚里饥饿难忍受,三天未得生血喝。

山前山后扎下营,大虎下山害头疼,

二虎下山背膀疼,三虎下山害腰疼,

四虎下山害腿疼,只有五虎年纪小,

雕翎箭下一命终。

花虎狸虎,养儿五虎,青脸虎神,花脸虎神,

穿山跳涧,坐山为王,十二群虎,云里飞虎,

行堂坐堂,老神师父,师哥师兄,八大本坛。

烧纸钱来如灵神,壶里有酒奠三巡……

在往昔漫长的岁月里,萨满就是靠这些唱词,把虎神“搬”来,帮助“病人”将附着于身上的“妖邪”祛除。虎神一到,其他的小神、小灵纷纷退让、败北,望风而逃,人之为人的尊严和“自在”又重归于人。然而,对这些拥有固定含义的词语,我们却很难解读它们所承载的真实信息;作为一种隐秘的咒语,我们更没有办法破译其密码;更不知道通过这样一些似是而非的叙事,人与虎之间遵循着怎样的逻辑,竟穿越时空的阻隔实现了沟通和“共情”,进而合一的。

不经意间,就触及到了人、虎关系的高级境界——虎已不再是虎,更不是“精”,而是神。现在,让我们从虎到虎神之间划一条连线,只倏然一笔,竟然是几千年的跨度。

几千年来,人与虎之间,虽然在生存空间上一直处于对立趋势;在精神关系上,却不是单纯的对立和恐惧,而是爱、恨、敬、畏交织。怕极而畏,畏极而敬,敬极而崇。这就在精神路径上,勾画出了一条由恐惧、对立到分立共存,到合而为一,再到出神入化的清晰轨迹。

摄影 /谷宝臣

(原创图片请勿擅自使用,如有需要请联系作者。)


2

1987年5月,河南濮阳西水坡发现大规模古墓葬群,包含仰韶、龙山、东周和汉代等几个时期的文化遗存,尤以代表仰韶文化的45号墓最为显耀。

墓主人的左右两侧分别摆有蚌塑龙虎图案,虎图在左,为大,龙图在右,为小。经科学鉴定,距今已有6400多年。这一考古发现说明,从那时起,中华民族就已经有了龙虎崇拜的雏形。云从龙,风从虎,由于当时的人类社会还比较原始,尽管已经出现了农耕文明,大一部分先民还没有彻底脱离山林,所以崇虎习俗当时应该还占有原始崇拜的主导地位。也就是说,在人类文明的童年期,部分人类已经发现并确认老虎身上承载着人类一直在追求但却无法企及的能力和品质,开始在精神上或“理想”上向虎“靠拢”。

到四五千年前的夏商时期,虎崇拜的形式超越了简单的图腾崇拜,发生新的变化。人们不再像45号墓时期一样,人是人虎是虎地分立着,而是合而为一。

出土于安徽省阜南县“龙虎尊”上的那个双身虎纹饰表达得最为清晰、透彻。图案上,一个人的身体在下,肩上无头,取而代之的是两只抵额相对的老虎。拆分开看,对称的两只老虎分别耸耳侧目,形象威猛生动,线条完美流畅,很像人的头部都被两只老虎分食,全部含在口中。整体看,把两只老虎的头合在一起,正是一个正面的完整虎头,竟然是一头双身的虎。这样,那个虎头变成了人头,而两个虎身却像生在人头上的一对翅膀或蹲在肩上的两个守护神。如此,两虎一人,三位一体,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另一件文物——湖南宁乡出土的商代“虎乳人卣”,也具象地记录、表达了那一时期人与虎之间的心理关系。一个提梁卣,全形塑为座虎形,前肢紧抱一“断发纹身”人物的腰部。人头置于虎的下颚之下或胸前,上臂紧抱虎肩,臂弯挡住虎颚,看起来,虎并没有下颚,而以人的手臂替代;人的双腿踩踏着虎足,呈相抵或交缠状。总体上是一种相契、和谐的抱合之态,似虎乳人或人虎交合。完全不是以往学界命名的“饕餮食人卣”的概念。在巫文化盛行的古代,人们干嘛要费尽周折把自己送到老虎口中让它吃掉呢?一个纹饰、一个器皿不过就是一个坚固的咒符,籍此实现人与虎之间的精神媾和与能力嫁接。

随着时代的更迭,人类的生产和生活方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全面进入农耕时代后,社会形态也进入了封建君主制。这时,华夏民族的龙文化逐渐崛起,一方面龙不是凡间之物,是天上的司雨之神,主管风调雨顺,利于农耕;另一方面,龙是极度稀缺之物,其稀缺性只与地上的帝王相对应,所以龙理所当然被皇家垄断,成为农耕文明时代帝王的象征和保护神。神奇的是,虎崇拜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式微,而是在一定的领域内得到了升级、升华。虎在人们的心中成为活生生的神,被授予生杀予夺的权柄,干预、掌管起人们的命运。只是其“势力范围”偏于山林和民间。

《编年通录》记载,从前有个人姓虎,名景,号称圣骨将军。家境殷实,富而无子,常以打猎为乐。一日,与九个乡里一起去平那山捕鹰。平那山在哪里不太好考证,但路途一定很遥远。天已黑,一行人看看无法返回,就寻一个岩洞过夜。半夜时分,来了一只老虎,站在洞口大吼,久久不去。看样子十人中应有一人“当死”,于是十个人商量,按山林里的老规矩都把自己的帽子丢出去,老虎叼了谁的帽子,谁就出去喂虎,以一“当死”之人的牺牲救九人之命。

帽子一投出,虎就把虎景的帽子叼了起来。没办法,虎景只能出去面对老虎。虎景想,事在人为,试以一身力气去与虎一搏,没准儿还能免去一死。谁知,虎景出了洞口,老虎却无影无踪,就在他莫名其妙之时,身后那个岩洞轰然坍塌。竟然是一人活,而九人亡。

虎景回去安葬九人,先要祭拜山神。结果,虎以一个妇人的形象显现,对他说:“愿结为夫妇,共理神政。”虎景也没有任何犹豫,仿佛心有灵犀。我们很难从这个故事里判断出是神的意愿胁迫了人的意愿,还是人、神意愿的共振。虎神说毕,虎景便与虎神一同在人们的视野中消隐不见……

此后,一个庞大的人类族群,由人与虎共同创造、繁育出来。与虎相关的,民间还有一种传说:虎自然死亡后,骨架在山林里屹立不倒。虎景,之所以称圣骨将军,大约就是虎骨的隐喻,也象征着不死之骨,不倒之骨。

相似的故事也见于《古今图书集成》:“大德(1297-1307)中,荆南九人山行,避雨入土洞中,虎来踞洞口,视眈眈。八人密议排一人愚者出啖虎,虎当去。虎得人,衔置他所,坐如故。须臾洞崩,八人死,愚者竟生。”不同的是,前一个故事里的幸存者是圣者,后一个故事里的幸存者为“愚”者。通过对很多这类故事的分析,大约可以归纳出这样一个“中心思想”——虎为神物,且不食王者和命大之人,尤其是有智慧、有德行、有重大使命的人。一旦得虎神“关照”,不但无虞、无恙,反而能成就一番大事业或一朝大贵。

相传,清太祖努尔哈赤发迹之前就曾于虎口逃生,遇难呈祥:“太祖少年丧母,其父续妻佟佳氏,为人甚恶,屡难于太祖。太祖乃挟胞弟舒尔哈齐出户别居之。以采药贩马谋生,终岁居于山野间。一日结伴入山挖参,遇虎,时女真人信山神,逢虎而不敢敌,使自舍命奉之。太祖自出饲虎,虎耽而不食,太祖遂以石击之,数斗,虎遁,引太祖至有参处隐遁,所得山参颇丰。众人以为奇,推太祖为贝勒。人望由此始……”

摄影 /谷宝臣

(原创图片请勿擅自使用,如有需要请联系作者。)

由于虎的长相中正,步态庄严,又有威武勇猛,在人们心中是勇敢和正义的化身,因而也常兼驱邪镇鬼的神职。

在中古代,人们认为门神——神荼和郁垒兄弟二人,就是专门抓鬼饲虎的。后来,经过民间的演绎和变迁,干脆就直接让老虎当了门神。《风俗通》曰:“上古时有神荼、郁垒昆弟二人性能执鬼。度朔山上有桃树,下常简阅百鬼。鬼无道理者,神茶与郁垒持以苇索,执以饲虎。是故,县官常以腊祭夕,饰糖人,垂苇索,画虎于门,以御凶也。”

广东、广西一带,早年的习俗也喜欢于门上画虎头像,书“聻”字,(“聻”读“渐”),相传为鬼死后之称。《聊斋志异·章阿端》中就说:“人死为鬼,鬼死为聻”门上在虎头之下书“聻”字,是让虎吃掉恶鬼,咒诅恶鬼死去,使家宅平安。

藏传佛教之中,唐卡常常被誉为“卷起来的佛”。在大量的唐卡图画中,我们也经常能看到虎纹或虎的形象。“时轮金刚”和“金刚手菩萨”等唐卡上都有清晰的虎纹、虎爪、虎尾图案;莲花生大师、布达拉宫少女等唐卡上,甚至还绘有非常具象、清晰的虎。有一幅叫做“超美普巴金刚”的唐卡,金刚的手臂与虎爪高度重合,分不清虎从金刚而来还是金刚从虎而来,看上去金刚就是虎的化身。在藏语里,普表空性,巴表智慧,普巴即空性与智慧结合成不二体性。普巴法的修持,在于断除一切自我之贪执,消除内心之恐惧。传说,古时有一个三头六臂四族二翅的大力鬼神麻当鲁扎,他住在尸陀林中,危害三界有情。为降伏此大力鬼神,噶玛黑鲁嘎 ( 金刚萨埵的忿怒相 ) ,化身为普巴金刚,一举将大力鬼神及一切魔众摧灭。普巴金刚的尊身为黑蓝色,具有三头、九目、六手,背后生双翼,如锐利的剑,面涂三色,表三毒清净,头戴五骷冠,表示拥有五方佛的智慧。若身披象皮,表降伏一切愚痴;若身披人皮,表降伏一切贪爱;若身着虎皮,则表降伏一切嗔恨。

云南的少数民族,如彝族、纳西族,因为图腾崇拜的关系,惯在祖宗牌上绘虎头像,也有于宅中设虎像、摆布老虎或挂虎画、虎字等习俗,都象征祖灵保佑。河北、山东、安徽、江苏、河南、四川等地小孩子穿虎头鞋、戴虎头帽、枕虎头枕、衣服上绣老虎纹饰等,也有祈祥纳瑞、镇“妖”却邪的寓意。早年,东北辽西及黑龙江、吉林农村过年常于门侧悬两盏冰灯,曰“虎眼”,也是门头画虎的遗风,突出“虎眼”作用,更强调其正神的监守之威。

唐人段成式《西阳杂姐》载:“虎威如乙字,长一寸,在肋两旁皮内,尾端亦有之,佩之临官佳,无官,无憎嫉者。”意思是说,虎身上有一种骨头,名曰“虎威”,佩带在身上可保官事顺遂,威严永在。无官之人带在身上,也不会遭人忌恨。

此外,还有烧虎皮灰治病,悬虎鼻于门可保佑子孙的传说。《风俗通义》曰:“虎者,阳物,百兽之长也。能执搏挫锐,噬食鬼魅。今人卒得恶遇,烧虎皮饮之,系之衣服,亦辟恶。悬虎鼻门上,宜官子孙,带印绶;悬虎鼻门中,周岁取作屑,与妇饮之,生贵子。勿令人知,知即不验,亦勿令妇见之。”

老虎身上所承载的超自然力、高贵的禀赋以及高昂的实用价值,形成了代表精神属性和物质属性的两极;而人性本身也是神性和魔性的对立统一,有着相互矛盾的两极。所以,当人类与老虎相遇,四“极”相互作用,交叉较力,必然使人类对虎产生激烈的矛盾心理——既怕它,又拜它;既恨它,又爱它;既信它,又杀它;既把它看成凶残的猛兽,又把它奉为悲悯的神明。原来,人们惧怕的是实体的老虎,而喜欢、亲近和崇拜的是抽象的老虎、精神上的老虎。

如此,老虎的命运必然会如人类中的盖世英雄一样,备受器重和崇尚,也必遭嫉恨和剿杀。必死,必成神。

任林举简介

任林举,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吉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电力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玉米大地》《粮道》《时间的形态》《此心此念》《虎啸》等。作品被翻译成英、俄、韩、蒙等多种文字。曾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第六届冰心散文奖、第七届老舍散文奖、第二届丰子恺散文奖、首届三毛散文奖、2014年最佳华文散文奖、长白山文艺奖、吉林文学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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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啸》全部内容

1、虎啸 ‖ 野生东北虎追踪与探秘

2、虎啸 ‖王者归来(上)

3、虎啸 ‖王者归来(下)


大地菲芳文学微刊

总594期

2022年0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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