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苏男子李某在58同城看到招聘消息，去面试却遭胁迫偷渡至柬埔寨后，因为拒绝参与电信诈骗工作，他被多次送去卖血，沦为“血奴”。近日，终于被救。 李某被送到医院当天，因为过度抽血，连有30多年经验的护士长找了半小时、采取多种方法也没能找到李某的血管。“病人没有血，我们切开找到血管，依然抽不到血。”  被解救的李某 | 图源：中央政法委长安剑 李某向媒体记者说：“大概一个月或一个半月被抽一次，一次一个输液瓶这么多，有一次抽了两瓶。先用玻璃针筒抽出来，再注入玻璃瓶里。给我抽血的是个40来岁的中国人，瓶子上有刻度，写着350毫升。他和我说，我的血型是Rh阴性O型血，在这边很值钱。” 李某的不幸遭遇经过多家媒体报道，引发社会震惊与极大的关注。 不久，中国驻柬埔寨大使馆发布消息称：”在我馆推动下，柬西哈努克省警方已正式就此立案，中柬两国警方正协同开展相关侦查工作，力争尽快破案。“ 58同城回应表示目前尚未确定受害者是在58同城查看到的招聘信息，将充分配合警方等相关部门，坚决与任何违法犯罪行为斗争到底。 无独有偶，2月17日，上游新闻报道柬埔寨西港某诈骗“园区”内，一位中国籍男子蔡先生从某网投公司八楼坠亡，死因存疑。 甚至前几年，有篇《电击、警棍、爆头，被骗去柬埔寨的程序员有多惨？》的文章也讲述了一位程序员去柬埔寨西港应聘被骗去搞博彩网站的故事。 多起案件都提及西港，你是否开始好奇，西港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领事馆提醒慎去西港 | 图源：领事直通车  位于柬埔寨西南海岸线上的西哈努克港（简称“西港”），是柬埔寨最大的海港，西哈努克市也是首都金边外柬埔寨的第二大城市。 西港经济真正爆发，是在2016年。 在2014年的APEC会议上，柬埔寨方宣布，中方机构可以在柬享受与欧美国家同等的贸易及额外关税减免等优惠政策。2016年，柬埔寨在西港设立经济特区，这项目也是“一带一路”上的标志性项目，得到了中柬两国领导人的高度肯定。 除了这两项政策利好外，西港本身也有着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 一是地理优势：西港靠近泰国的克拉运河。按照早年设想，克拉运河建成后，能打破马六甲海峡的贸易垄断，贸易潜力巨大。虽然这条运河至今还没有开工，但是这个饼，大家依旧还在向往中，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二是成本优势：国内人口和原材料成本高涨，相对而言，柬埔寨的人工便宜，算上工资、食宿，每个人的用工成本也不过才100美元左右，相当于中国上世纪90年代工资水平。  在柬中国人的口述 | 图源：三联生活周刊 这样的条件足够吸引大量来自中国的资本涌入西港经济特区，也有许多中国人到西港谋求发展。 不过，早期来到西港的中国人有些失望，因为这里的基础条件十分简陋，仅仅是个小渔村。但是这里有个优点，西港海滩低价且风景好，吸引的游客也开始多了起来。 于是乎，精明的中国人发挥了自己的“特长”——炒房，西港的地价是在中国资本的加持下被生生炒起来的。  西港的美丽海景 | 图源：泛亚生活PanasiaLife 每周七天，一天24个小时都在盖楼，这便是西港的日常。在各种基础设施极其落后的情况下，这样的地方，房价却高达1-2万每平。【1】 中国人建房、再卖给中国人，再建房、再卖房，这样的循环围绕在中国人的圈子里，就是不知道最后终究会砸在哪个人的手里。  在西港中心一卧室公寓，400美元/月，仅是一卧室 | 图源：置外移民 资本来了，游客来了，酒店、餐饮、交通也风生水起，西港的发展给当地人创造了大量就业机会，当地居民的收入和生活水平也大幅提高。 越来越多的中国人来到这里，从沙县小吃到商务酒店，满大街的中文，西港的生意盘，也开始由中国人掌控。  满大街的”中国店“ | 图源：泰国大小事儿  有钱了、生活好了，这时，人们的目光转向被掩盖着的一颗毒瘤——赌。 当时泰国、菲律宾等国家开始打击国内赌博业，在一旁默默无闻的柬埔寨却觉得自己的机遇到了。于是乎，博彩业在柬埔寨迅速得到发展。在2017年，政府向75家网络游戏、赌博企业发放许可证。 关键是，柬埔寨允许外国人在柬埔寨境内参与赌博，而不允许本地人参与赌博，外国人不仅可以合法赌博，还能办理经营牌照自己开赌场。这使得外资参与赌博更为膨胀，西港这座城市也获得了来自世界各地资本的青睐，一时间挤满了妄想“一夜暴富”的亡命之徒。 截至2019年，柬埔寨的赌场约有163家，近一半的赌场，分布在柬埔寨的西港，大概有98家。至于那些无牌无照的地下经营场所，已经没有具体的统计数据。【2】 这些赌场的主导者，有的是在本地已扎根的中国人，有的是“闻风而来”的中国游客，更有的是想投机发展的中国商人。他们都想着去西港“淘金”。  到处林立的娱乐城 | 图源：泰国大小事儿 赌博作为犯罪的温床，给西港的社会管理带来了挑战。管理不力导致的海滩污染难以挽救，更严重的是犯罪率直线上升。 由赌博引发的高利贷、洗钱、绑架、卖淫、贩毒、人口贩卖等等恶性犯罪事件屡禁不止，此时，一条条罪恶的产业链逐渐展开。 “有人想从中脱身，被网络赌博团伙非法禁锢，有人想给自己赎身，必须先招揽新的成员进来，越来越多的中国人被绑架、被买卖、被殴打、被电击，活生生的人被明码标价，然后被带走，去从事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3】 西港，俨然成为了一个“犯罪天堂”、”人间炼狱“。  博彩业引起的犯罪，逐渐蔓延到中国，在中柬合力处理了一些贩毒、偷渡等犯罪案件后，中国政府意识到网络赌博成为了洗钱途径，导致大量中国资金外流。 同时，柬埔寨也意识到，自己国家的经济结构发展，趋向畸形化。 在中方的压力下，2019年柬埔寨政府颁发禁赌令，正式把在线赌博定性为刑事犯罪，开始整治西港。 “禁赌令”出台后，大量赌场关闭，也有大批华人撤离西港。随后几日，柬埔寨当地媒体《吴哥时报》报道，“'禁赌令’后，柬埔寨7天走了9万人”。 正所谓“资本来得快，去得也快”。中资撤去的西港，似乎一夜之间失去了生机——大量店铺关门歇业，地产中途停工…… 禁赌后，西港就会好起来了吗？ 也不是。 禁赌后大批博彩从业者失业，这些失业者有的因为技能水平不足，难以找到别的工作，更有的人是“带罪之身”，隐藏身份在博彩行业上班。失业后的他们难以维持生计，又逃不去别的地方，不难想象，犯罪又开始了…… 赌场是走了，但是“社会毒瘤”就留下了，谋求别的生计成为了他们的“当务之急”。 然而“诡计多端”的他们，还真的找到了…… 禁赌令没过多久，疫情又接踵而至，趁着疫情封闭，我国相关部门难以跨国打击，电信诈骗在此时那地疯狂生长。 本人有幸也遇到过这样的来电 疫情的影响下，人手严重不足。为了增加人手，他们甚至通过诈骗和绑架的方式把劳动力从中国国内拐骗过来。 他们通过在中国的招聘平台发布虚假招工信息来“吸引”人手，甚至会在平台上问几个非常专业的问题来迷惑应聘者，打消应聘者的疑虑，让他们飞去柬埔寨“应聘”。 来自柬埔寨的”招聘“ | 图源：互联网翻车指南 前文提到的被骗去柬埔寨的程序员讲述：“对方操着北京口音的技术面试官对他进行了远程电话面试，整个面试过程专业度很高，对方对技术的问询也显得十分专业，甚至还有一些业务层面的技术讨论。面试电话结束，我心头的疑虑和不安感直接消除了。” 请注意，“北京口音”。西港炒房那般的循环，又在中国人之间展开了。 “这些犯罪团伙还用枪支胁迫被绑架者一路辗转偷渡到西港，为了榨干被绑架者的最后一点使用价值，他们不惜在被绑架者的身体上动脑筋，包括器官和血液。”【3】 故事，又回到了文章的开头——江苏一小伙去面试沦为“血奴”。 是的，这是一个轮回。 “黄、赌、毒”无论哪一个，都是一个国家难以根除的治理难题，西港的问题也难以用一纸禁令就能解决。 这就是为什么一个国家的法律制度无论多么完善，这都不可能是一项可以完美管理的领域。只要打开了那一个罪恶之口，彻底失控便只是时间的问题。 尽管在打击跨国犯罪这方面，无论中方还是柬方，都在努力着，都有行动着。截至2021年9月，先后将2681名诈骗嫌疑人遣返回国，已批准逮捕2219名；先后抓获从柬埔寨、菲律宾、缅甸、越南等国家回流的诈骗嫌疑人1.9万名。【5】 但是为何犯罪仍屡禁不止，打击犯罪为何仍然任重道远？ 《都市快报》在柬中国人陈闯（化名）说：“解救一个人，会触及当地人的利益，尤其是解救人如果在当地的西港，危险性就更大。” 眼看西港高楼起，眼看西港楼塌了。 写至此，我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一系列轰动全国的事情，不禁唏嘘不止—— 人口拐卖，又何时休？ 注释与主要参考资料：（上下滑动查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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