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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扎在流水线的职高学+生!

 沐阳说 2022-02-25

我点开头像,翻了翻为数不多的几条朋友圈,没错,是他!

他是小军(化名),从小学到初中,他一直是我要好的朋友,印象当中,他皮肤黝黑,总是咧着个嘴,翻墙逃课爬树掏鸟蛋,出了名的皮,到了初三,他突然没来上学了,班里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十来个同学。

从此之后,便杳无音讯,至今十多年,断了联系,也从未再见面。

后来才听说,小军他们是被“分流”走了,没有参加中考。

后来读高中,读大学,再到参加工作,当年被“分流”的那群同学,或者说那个群体,好像被彻底遗忘,没有人提及。

现在很少人听说过这个群体。

大概十多年前,学历的划分还很清晰,本科分为一本、二本和三本,专科也分为大专和中专,就连高中也分为重点、非重点以及职高,那些年,有60%的初中生会顺利参加中考,而另外40%的初中生是没有参加中考的,其中相当一部分人会进入职高。

中考之前,各地中学会有一次严酷的筛选,被称作是分流,也就是将参加中考和不参加中考的学生分开,对于成绩处在末位的学生,则会被老师和家长劝导进入职高学习。

所谓职业高中,就是一边学习文化课,一边学习专业课,常见的包括计算机、电子、汽修等,学生往往会被分为三类,参加对口高考的、直升本校大专的和直接毕业的。

我和小军加了好友,略显尴尬的问候之后,开始聊起那段往事。

当年,小军其实挺想参加中考的,虽然知道自己考不上什么好高中,但他都想体验一下。

那时候在初三会有三次诊断考试,一诊摸底,二诊基本定性,三诊则是提前适应。二诊结束后,小军的成绩排在年级倒数第十,那时候正在安排“分流”,像是完成某种任务指标一样,老师开始分批劝导排在倒数的学生报名同县的职高,小军就在其中。

“最开始,也不愿意去的”,小军说,“感觉自己像是拖了班级后腿被抛弃一样”,但后来,实在拗不过老师和父母的双重规劝,也只有屈服了。

他后来才知道,原来老师介绍学生去职高,会得到一定的“好处”。

就这样,理所当然的,小军错失了中考的机会,在初三下学期,大家都在为中考冲刺准备的时候,他已经在父母的陪同下,到县城的一所职高,办理了入学。

学校看着很一般,学费也不算贵,小军的父母听说计算机是个好行业,让小军报名了计算机专业。

听起来”高大上“,但真正学的尽是些皮毛,半桶水的初中文化,学些基础知识也相当费劲,大多需要死记硬背,很快高二结束,小军也只是记得诸如JAVA、C语言等一些专业名词,但是电脑的组装和维修,他倒是学的比较熟练。

在高三之前,学校会安排他们进厂实习,他们专业选择不多,但几乎都是电子厂的流水线。

实习是有基本工资的,但他们作为实习生对薪酬基本没什么概念,在学生之间,总会流传着一些关于学校与工厂之间的小八卦,各种暗中交易、工资抽成和人头费的传言在大家口中越说越神秘,但没人能讲出什么切实的证据。

但就算传言属实,小军也不会觉得这与他有太大的关系。

流水线上的工作是极其枯燥的,在电子厂,小军负责在工作台上拼装零件。

具体来说,他的工作是插件,前面的人把电路板递给他,他再把零件插上去,每天十小时,重复这一个动作。他并不清楚自己最后生产出的成品到底是什么,可能是电脑、手机的各种充电器,或者电池、适配器什么的。

工厂里很少有老员工,极大部分都是实习生,或者临时工,极少数干了一年以上的老员工,会成为组长或者班长,才会有固定的工位。

而其他人,哪里有空位就去哪里,就像是随时会被替代的螺丝钉。

学校要求每个学生必须实习半年,并且需要工厂开具实习证明和实习评价,评价好的学生会得到学校和工厂的奖励。

在工厂上班,分早班和晚班,早八点到晚八点、晚八点到早八点。小军通常上早班,中午和晚上分别有一小时和四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上午和下午分别有十分钟上厕所、喝水的时间。

不过他更羡慕上晚班的人。因为晚上领导不会上班,巡查人员也少,就可以戴着耳机工作。在高强度、高重复的流水线上,拥有自由戴耳机的权利就很满足了。

加班是被习惯的、默认的。工厂名义上是八小时工作制,多出来的两小时属于加班,只不过俊华从未见过有人抵抗。

那时候,小军每月能拿到两三千的报酬,进厂之后,家里没再给过他生活费,除却日常花销,每月的工资还能剩下一点。

枯燥、疲惫的流水线,并不是所有实习生都能忍受,小军不少同学会申请调离,或者直接走关系提前开好实习证明,甚至开疾病证明来逃掉实习。

还有不少人,直接一声不吭的逃掉,当然,逃掉实习的学生会被学校记过,拿不到毕业证,但对这些职高生来说,他们根本就不在意,拿不拿那个毕业证,对他们来说好像并没有什么差别。

小军的一个同寝室友,进厂没几天就跑掉了,离开工厂就相当于白上了两三年学,后来他听说,这个室友在市里的火锅店找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也不知道又干了多久。

小军挺过了半年的实习,他计算自己的收入,半年,存下了接近一万元。

结束实习之后,小军对未来开始有了些模模糊糊的想法,他准备参加对口高考,争取考个专科,可是实习结束之后,留给他的备考时间只有不到五个月,由于文化课底子太差,考试很不理想。

模模糊糊的想法开始烟消云散了,家里人急开了锅,眼看十八九岁,同龄的孩子大都考上了大学,而小军却像个无业游民,整天在村子里浪荡。

后来,小军跟着自家亲戚干工地,辗转到了广州,又进了一家工厂,面对同样的流水线,他有了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那两年,工厂的效益说不准,流水线上的工人也像流水一样,效益差的时候工资跟着降,没有人能呆得主,小军就这样奔着效益好的厂子颠沛流离。

也就前两年,小军所在的工厂被一家大企业收购,待遇一下子好了起来,小军也被提拔成一个小主管,他才终于觉得有点盼头。

在外漂泊十年,娶了妻,生了子,夫妻两人在同一个工厂,依然是流水线上的活,可现在福利好了,工厂更规范了,休息的时间也多了,虽然早晚倒班,枯燥是一定的,但小两口没有觉得很累,一家子也能养活起来。

谈起未来的打算,小军沉默了好一会,他说,上学读书,确实很重要,他常常想起自己读职高的那段时间,感觉像是白白浪费了几年青春,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好好工作,争取再升一级,然后把孩子供养好。

自己没学到什么知识和本事,希望儿子能把书读好。他这样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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