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团灰黑色的雾气中，浮现出两张面孔。毫无疑问地具备共同点，却又在方寸之间展现出如此惊人的迥异之处，真不愧是造物主和命运之神绝佳作品的代表。 左边的脸，是一张被岁月和伴随岁月而来的数不清的愁苦摧残过的支离破碎的脸。难以计数的细碎皱纹并非由外在的刀笔刻画，而是由内而外产生，正如太阳炙烤下龟裂的土地，失去了水分之后，从内部崩裂开来。不过导致这些皱纹的，则是生活中无数的琐碎煎熬——愤怒、嫉妒、悔恨、焦躁，凡此种种，日复一日积累，力量竟远甚于风吹日晒。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脸，这样备受摧残的面容。因为苦难是普遍的、必然的、经久不衰的。他凝视着这张脸，试图找出每一条皱纹的原因，之后才去看她的眼睛。有的时候，某双眼睛会闪耀着神性的光彩，似乎从岁月的磨砺中获得了某种让其超越庸常的东西，让他们超脱于世外，显然并不常见。大多数时候，从眼睛里展现出来的则是麻木、凶狠或是可能随时演变成躁狂或抑郁的亢奋。当前的这一双眼睛里，就蓄满了亢奋的光泽，浮在眼球的表层，似乎可以随时爆裂开来。 右面的脸，是历经日复一日精致的保养和人工巧妙微调过的一张脸，线条柔和，光洁白皙。岁月本该留下的痕迹，都被或粗暴或精巧地掩盖了。在光滑柔美的皮相之下，有各种各样奇怪的填充物和饱经切削磨蚀的骨头。从这种不协调中，不难窥见当事人和周围的人们对于美的理解。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脸，这样养尊处优的面容。为了对抗岁月的侵蚀，显而易见花费了许多时间和金钱。同样显而易见的，是她眼睛里的空洞。相比于眼神中的亢奋或是麻木，空洞出现的概率要小得多。如同温室里的花朵，有充足的阳光、水分、养料，没有害虫、风雨，加之精心地饲育，因此展现出了超出平常的妖冶繁华。另一面，因为多样性被人为剥夺了，不再有参差多态，丰腴的外表之下自然是贫瘠，眼睛自然空洞。偶尔有例外，空洞变得深不见底，幽深得足以倒映万物，不必探寻求索，万事万物自然无所遁形。这样的眼睛，在漫长的岁月里他所见的，也不过寥寥二三双。 这两张脸庞同时出现，时间只有短短一瞬两张脸重叠，变幻，成为每一个人的脸。同烟雾出现又消散，不过是普通人眨一下眼的时间，也足够他细细审视许多遍了。 所以，听到虚空里响起“请作出判断”的声音时，他已经胸有成竹。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