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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在娘破烂棉被下的是两个“枕头孩子”

 犁城文学小编 2022-02-26


农村的孩子,太阳很高就已经散学了。几个大一点的孩子背着粪筐,小一点的挎着竹筐,一群伙伴又去砍草、挖野菜了。个最高,年龄最长的是拥军,她是爱民的姐姐。拥军的爹娘盼儿子,一连生了五个丫头,被村人戏称“五朵金花”,拥军是老大,很早就不念书了,老五刚刚会跑。这一回好呀!他们家终于盼来了小子,拥军娘特别争气地一下子生了一对“带把的”,不仅可以堵堵村人的嘴,而且也得到了拥军父亲前所未有的笑脸和照顾。

生产队里按人口分地瓜干子,一口人四两,全家人可以多分一点儿口粮,真是天大的喜事!那天下午,即将临盆的拥军娘一个人在家,忽然觉得下坠感强烈,就赶紧自己准备大盆,点亮煤油灯,找到剪子,因为据说剪断脐带是需要消毒的,拥军娘在燃烧的煤油灯上烤了烤剪子,用嘴巴叼去暖瓶塞,兑好水,孩子正开始露头,她轻轻卡住婴儿的脖颈,把孩子拽出来,然后放进大盆清洗了一下孩子身上的血水,刚刚放到炕上包好,没有想到老二又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当邻居来串门时,两个婴儿已经被好好地安顿在土炕上了。爹下地回来自然高兴,忘记了吸他的旱烟袋,只是一个劲地傻笑。拥军帮娘蒸熟菜团子,晾晒上尿布,大妹妹爱民也下学了,再赶紧去砍草。

 今天拥军背着筐,低着头,不说话但走得很快。昨晚父亲在院子西南角挖了个大坑,刚出世几天的弟弟双双死了,被埋在里面。娘当时躲在屋里,哭得背过气去,爹用掀狠狠地拍了几下孩子的尸体,据说活几天就夭折
的孩子,是来欺骗父母的,埋下时一定要狠狠揍几下。

现在,盖在娘破烂棉被下的是两个枕头,洗的所谓尿布也是给外人看的,只为了多分那几两地瓜干。没有法子,虽然有的地瓜干子散发着霉味,嚼在嘴里还发苦,但毕竟可以救命。村中几乎每天有抬出去的人,有的人饿得靠着墙才能站稳,有的肚皮好像是透明的,都能看出菜的影子,颜色绿绿的。既然是按人口分粮食,那么就伪装伪装吧!

 邻居王庭媳妇多次登门求亲,要把拥军说给在九二三厂上班的娘家侄。在油田工作,穿的虽然像个“油鬼子”,却可以挣不少钱。关键是不光可以吃细粮,还能吃饱,那可是铁杆的国家工作人员。况且拥军符合那家的择偶条件:个高、脸白,一句话——漂亮!十八岁,拥军就出嫁了,婆家人误以为是九天仙女下凡呢!

第二年,拥军生了个胖丫头。她晚睡早起,操持家务,善待公婆,伺候丈夫,过起了有吃有喝,村人羡慕的生活。爱民出门穿的衣服虽然不大合体,但不再是补丁摞补丁了。她的父母在外人暗叫“绝户”,自叹没有儿子命的当空,因为大女儿找了个好婆家,也觉得在村人面前可以稍微抬抬头了。

发表于《中国文艺》的小说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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