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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阿姨一头短发精神抖擞，脖子绕着红色围巾，到达病房后取下，再脱去外套，将床位上的薄外套穿在身上。围巾被她整整齐齐叠成方块，妥帖放在枕头旁边。看得出来她是个细心的人。与在病房里诉苦的人相比，A阿姨平淡无奇，她骄傲的讲，外甥女从出生开始，她一直带到两岁多。前几天没注意，一下着凉。她有一个得老年痴呆症的母亲，日常生活是为母亲烧饭、照顾外甥女，老头子以前在家里什么都不做，“最近两年也开始帮忙做家务，有他帮忙，我总归负担轻一点。”“就是不记得事情，一开始不明显，后来慢慢加重，再后来差点走丢了……”我觉得她的生活一点都不轻松，上有患病的老母，下有女儿的幼子。有点同情的问：“小孩爷爷奶奶没时间照顾吗？”A阿姨似乎不需要这种同情爽快的说“奶奶身体不行，还要差，索性我累一点么好了。”有一天她告诉我，用柠檬加冰糖熬制成柠檬膏喝对身体好，还讲，这是她小姐妹告诉她的。小姐妹经常去参加“江浙沪”的老太太旅行团，送鸡蛋包午餐玩一天，不要太开心哦！她无不神往。我笑着安慰她“等外孙女大，你也可以去……”她开始谈论起最近的生活。“老头子跟他那帮知青，明天要去山里吃土鸡，想想就很开心，我这次去不成”“下次吧，等你完全好了，再去不迟。反正好事多磨。”“吃土鸡的那户家庭也是他们知青中的一员，山里的鸡鸭鹅都是自己养的，蔬菜也是自家种，我们隔段时间去吃一次农家乐，顺便摘点青菜，白吃人家的难为情，一人出点钱，大家AA制，也让那户家庭人家的日子好过一点。”“昨天回去，外甥女搂着脖子不肯撒手，还对家里人说，外婆生病，要早点好起来”边说边笑，一脸幸福。次日，她递给我一个橘子，说是老头子去山里摘回来的，很甜，比外面买来的都好吃。我对比了一下颜色，买来的橘子浅黄色，A阿姨的橘子颜色深而红，肉质紧实，汁液饱满，稍微泛着点酸，确实不同。她告诉我，等会中午去买鱼，我很好奇，问她打算买什么鱼？“黑鱼片，市场里有已经包装好的，买回去放在冰箱里，要吃的时候，解冻一下”我向她请教黑鱼片的做法。“锅里烧热水，将鱼片放进去，迅速捞起来，不然肉质会老，再窝里放油，加入葱姜蒜调味料，炸香后浇在鱼片上面，特别香。”听A阿姨的描述，感觉她是个热爱生活的人，浑身散发着浓浓的烟火气，装扮也比较朴素。等身体好了，要开始运动，离医院之前，她下定决心。B阿姨——我一开始把握不了年龄，只敢叫她大姐。一头乌黑靓丽的黑长直直抵胸前，中分发。B阿姨今年52岁，但看不出，看得出只有四十出头的年纪。她和C阿姨聊得热乎，两人有共同话题。B阿姨老公做生意，常年出差，家里两个保姆，一个做饭，一个照顾小孩。她只是监督，但还是有意无意透露出与普通人不同“托班读的是双语，一个月学费九千，今年刚读幼儿园，也是双语制，一年学费加兴趣班毛估估二十万。 ”C阿姨轻描淡写的讲“自己是儿子开厂的，做的窗外生意，已经出口到国外，家里别墅一套，房子三套，门面房五套”，C阿姨是温州人，早年随丈夫来湖州，一直在湖州生活至今。说起来，她前半生的命运非常坎坷，年轻丧母，嫁个大她八岁的老公，生了两个儿子，领养一个女儿，含辛茹苦将孩子们拉扯大，结了婚，她43岁便当奶奶，继续将孙女们带大，终于生活能让她停下来歇一口气，老公猝不及防住院。在当地医院住了三个月，花了大几十万，前段时间来杭州治疗。老公生病的日子，她经常一个人在家哭哭啼啼，体重从150下降到120，瘦了整整三十斤。仔细一看，发现C阿姨眉目间有点哀怨气质。后来的两天，所有人都得知她老公在楼下ICU治疗的消息。心底对她的同情忍不住增加两分。B阿姨得知C阿姨过往大半生的经历，方才露出些许失意“我老公常年在外出差，工作很忙，基本是不顾家的。”停顿一会儿又自嘲“我这个病就是懒出来的，不喜欢动，平常生活养尊处优惯了的。”C阿姨给我看她手机里的照片，“以前老公没生病的时候拍的，你看看，那时候我多漂亮。我喜欢打扮嘛，衣服随便买一件上千块，鞋子也是几百块，喏，手上的表，儿子给我买的，五六千呢！要是没老头子，我日子不知多少轻松快活，每天上抖音唱歌的。”话虽如此，她依然不放心，老公在ICU无菌病房，家属不能进去，她中午去探望，托护士录下视频，转交给丈夫。护士也录下老公的视频发给她，让她不要担心，他在病房有医生护士，目前很好。她给我看视频，看的出来，光这两句话，她丈夫说得极其吃力。B阿姨肺部有个结节，医生要活检病理，她早上在床头念念有词“阿弥陀佛”跟着手机里的语音，一度念了数次。像是祈祷，又像是走投无路时的无奈之举，因而这声音里隐含着一股不确定。大概是生命属于无常的真相。没两天，B阿姨出院了。紧接着，A阿姨也出院了。C阿姨的亲戚从温州过来探望，她在附近给他们租了酒店，病理报告检查出来没事，她提着的心，终于松懈下来，于是跟着亲戚们去住了酒店。在病房中与这些阿姨辈的女人们相处，我看到她们生命散发的光，是温暖明媚也是心有牵挂，而背后都有个需要托举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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