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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十年

 佩君的文艺营 2022-02-28
苏青与张爱玲齐名,同为上世纪海派女作家。
最先知道苏青,是看网络有人提起她的文章,讲述地方菜色的不同,出自她的散文《苏青文集》。散文倒是没看,买了她的自传体小说《结婚十年》。
书封有一段话:“这时候,女人的梦也应该醒了,反正迟早总得醒的。花的娇艳是片刻的,蝶的贪恋也不过片刻,春天来了匆匆间还要归去,转瞬便是烈日当空,焦灼的你够受,于是便要度过落寞的秋,心灰意冷地,直到严冬来给你结束生命”独白的心情十分灰暗,从中窥见一些端倪。
中国社会历来对女性约束诸多,从前有“三寸金莲”、“三从四德”——哪三从?“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男女平等”、“女权主义”的口号喊了多年,一个社会倘若真正实现平等,想来是用不着撕心裂肺、振臂高呼的。几年前,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中,首次将男女平等作为基本国策写入报告。
鉴于历史种种,两性平等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结婚十年》是作家苏青于上世纪四十年代结婚怀孕生子、到对婚姻关系失望终于选择离婚就业的故事。我们今天来看,觉得没有什么,但在社会动荡不安的年代,一个女人敢于摒弃世俗眼光,接受世人的检阅与质疑,确实了不起,并且离婚后,以一支笔养活自己,养活孩子,这难道不是人生中的一场巨大的革命吗?
这本书好看的地方在于,以女儿、妻子、母亲、儿媳妇、嫂子等不同视角阐述女人在结婚后的心路历程。
由于婚俗礼仪,结婚当天她(怀青)须空着肚子,临睡之前,丈夫毫不体恤,没事人一样,倒是比她先睡。繁文缛节,劳心劳神,身体柔弱的她,新婚第二天生病,不巧撞见丈夫与寡妇(亲戚)调情,几乎气昏过去。
有什么办法?她嫁过来不满二十岁,丈夫还在读书,一大家人仰仗公婆。没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在人屋檐,仰人鼻息,日子过得不是滋味。
新环境她适应的快,不久,公公得知她怀孕,当着众人的面说,他生平未曾做过缺德事,生孙子是必然,并且孙儿名字已想好。只有丈夫心不在焉,高兴不是,不高兴也不是。
怀青母亲挑一个大吉日子,抬来许多花团锦簇的东西,全是婴儿用的,款式多而全,众人交口称赞亲家母刺绣手艺好,只有婆婆不发一言,转眼拿了一兜包裹,说是贴身穿的,柔软服帖。又说,外婆拿来的衣服过于讲究,留着宝宝大了会客的时候穿。
小姑子则一脸不高兴,自从大嫂嫁来后,家人目光全被夺了过去,她备受冷落,心有不平。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了个女儿。小姑子看戏一样,凑过来说风凉话,婆婆冷脸一声不响,屋外焦急等待的公公得知,连连叹气,就连丈夫也变得客客气气,嘱咐一句后便走了,与生产前热烈讨论、热热闹闹的气氛一比,仿佛瞬间被人遗弃。
生了女儿,在全家人面前,不受待见,心情陡然变得萧索寂静。
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仿佛活了几世,人跟着苍老许多岁。
女儿满月,娘家送来隆重贺礼,外婆表面上开心喜悦,郑重对待,然而背地里是什么心情呢?原本是一点也不起劲,却又不得不装作起劲吧?否则给人看到瞧着你娘家都不起劲,那婆家人岂不是一脚踏到儿媳妇头上去?
生女儿是件没光彩的事,女儿又生了外甥女儿又是一番没光彩。可怜外婆一世不如意,如今又在婆家面前强颜欢笑,何必如此呢?费心费钱的礼品给人懒洋洋的对待。
丈夫推脱学业忙,不回来。席间吃饭,小姑子阴阳怪气的说:“恭喜外婆,抱了个外甥女儿!”
母亲苦笑道:“生男生女是做不了主的,好在小两口还年轻。”
私下里,母亲拉着她的手,泪眼相劝:“做女人总要委屈一些,只有明年养了男孩……”
她忍不住思索,人为什么要结婚呢,受苦受难生下来的女儿,一家人如同遭了现世报一样,垂头丧气。
日子难过的时候,她带着孩子回去娘家散心,适逢端午,婆家不放心,大包小包准备很多礼物和粽子,安排奶妈随行。母亲见到之后,一面称赞婆婆太客气,一面夸奖粽子裹得极好。带回的礼物,母亲差人分送给邻居及附近亲戚,又忙前忙后的吩咐下人送上备好的糖水糕点。想和母亲谈论家常,却无从谈起,看见母亲分身乏术的忙碌,她只干坐着感到莫名其妙的无聊与厌烦。
白天忙着应付一摊子事,夜晚上床,和母亲聊天。
母亲询问公婆、小姑子、丈夫近况,又埋怨她读书出身,什么事都不会。
回到娘家的夜晚是寂寞难熬的,隔了许多日子,有了拘束与陌生,又有些不自在。母亲拿她当外人,客客气气,不再亲昵。仿佛有些感情生分了,味道变得与从前不同,是因为自己生女儿腰板不够硬挺,处处要看婆家人的脸色吗?
转眼临别之际,想和母亲好好谈谈,然而谈什么好呢?假如说在婆家如何快乐,她恐怕有些感伤,自己女儿这么逍遥,是否记得有个孤寡老母;假如说婆家人不好,对其漠不关心,母亲又放心不下,从此牵肠挂肚。一想到这里就悲从中来,只想倒在母亲怀里痛哭一场,然而还是要硬着心肠,装作一切不好不坏,免得让外人瞧见,多心。
生了女儿,负担重了,总不好老是躲在公婆屋檐下吃白食,于是孩子交给婆婆,自己跟随生疏的丈夫去上海,这一去,不知前途如何,好像人如浮萍,无根飘摇。
到了上海,丈夫业余时间教书,薪水不多,无法支撑一家人的生活。“贫贱夫妻百事哀”她问丈夫要钱买米,俩人发生激烈争吵,反被丈夫讥讽:“你问我要钱,我哪里有,你也是知识分子,可以自己赚钱啊!”她气的浑身发抖,眼泪不断,恨自己嫁了一个寄生虫。
从那时开始,她走上写作道路。
丈夫不喜欢她在家读书看报,舞文弄墨,为了照顾丈夫心情,她逐渐远离。但生命像是失去光彩一般,从此没有了热情。丈夫夸她是贤妻,她却木头似得没有感觉,日子久了,大家兴趣索然。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姑子结婚,她也再次怀孕,只不过时局混乱,战火纷飞,新出生的二女儿没有办法抚养,送给奶妈在乡下的一个亲戚,亲戚家孩子多,照顾幼儿根本不上心,没过多久,传来二女儿的噩耗,这个短暂的生命被活生生折磨死了。
公公念叨着,有生之年要看到孙子出生,否则死不瞑目。
她明明没做错什么,却无端感觉自己成了家族罪人。
随着丈夫的事业蒸蒸日上,她又怀孕,盼星星盼月亮,不巧又是女儿。不过,丈夫为了补偿,格外宝贝这个女儿,她不好横加干涉,说轻了丈夫不听,说重了丈夫大肆咆哮。夜不归宿的日子越来越多,她心如死灰,业余时间看看小说,丈夫常常流露不屑,认为文学都是一帮没出息人的路径。
战事连绵,事情不好做,丈夫的公司倒闭,日子陷入困境,她最后一次怀孕,终于生下儿子。公婆,小姑子全来了,一家老小,生活十分拮据,每天吃的小菜都买不起。她问丈夫要钱,他却一脸不负责的说,要钱没有,可以不用烧他那一份,他不在家吃便是了。随后又是鸡飞狗跳、你争我斗、一片狼藉。
她忍不住感叹,世间没有永远的春天,也没有长久的梦,梦醒时人家称赞你如何贤惠美丽,等同于再催眠,徒增一番难堪,到头来还不是事过境迁?
公婆见状,带着小姑子回了故居,不久公公托人发来电报,说是病重。丈夫不知哪里弄来一笔钱,大发牢骚:“以后给你钱就是了,不管去偷去抢,绝不少你一文。”甩给她两百块,随后扬长而去。她羞愤难耐,一阵酸楚,于是常常带着年幼的孩子们,挑灯夜战,奋笔疾书,写作到午夜,虽然勤写,但稿费不见得勤发。不巧孩子又得了肺结核,疾病缠身,贫困交加,三餐不继,过得生不如死。
万难之中,得到一位医师相助,苦日子终于捱了过来,在结婚的第十个年头,公公死了,俩人婚姻走到尽头。

作者佩君,居杭州,喜文字,好读书,

至今写五十多万字,85后职场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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