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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 电 那是傍晚六七点钟的样子，天色暗淡无光，伴随着单调聒噪的铃声，校园里又喧嚣躁动起来，人们从各个角落向食堂方向涌去。我像往常一样行动迟缓，慢腾腾地走向食堂。拨开塑料门帘，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从碗柜拿了碗走向卖面皮的摊点。就在我抬头的那一刹那，我看见了她——她正专注地望住我，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满含柔情和蜜意。我被她炽热的眼神击中了，忘记了自己是去吃饭的，只觉得我已经身不由己的陷入了她的注视中，一秒、两秒……过了许久我才清醒过来。幸好，碗还在手里没有跌落。遭遇她目光的两天后，我有了明显的全身性反应。这个女生的身影在我心中越来越顽强地复活，并且紧紧地黏在了我的心上，擦抹不去。我一遍遍地回味着那天和她眼神相织的感觉，像是她触摸到我或我触摸到她一般令人销魂；我一遍遍地体味和沉醉于她火辣眼神带给我通体的灼伤般的感觉。有一个女子让我在那个时刻忘却一切、神魂颠倒，这是个不小的奇迹！那时我在上高中。上帝之手无情摆弄，我的心和神处在分崩离析之中，在不该迷茫的时候迷茫，在不该徘徊的时候徘徊。之前，妈妈的脑血管突然爆裂，溘然而去，我感到整个世界已经寒了几分。我以为自己的体内再也没有热力了。而那个傍晚我体会到内心的灼热之情，这让我感到激动——我并没有死！我想保持这灼热之感，我想将心中升起的火光煽起，让她燃烧我的整个身体，让她把我身上的晦气和霉运全部烧光，让我一夜之间光彩动人，成长为真正的顶天立地的男人，而不再委琐，不再迟滞，不再衰退，不再对就将扑面而来的一切束手无策、虚弱无力！我开始注意这个女生，她原来和我是一个班，在一个教室上课。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以前竟然没有发现过她，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好像是那一天傍晚她刚刚到这个班一样。但无论怎样我已经发现她了！从此，我几乎每天都有机会扑捉到她的身影。在平时上课时，我扑捉到她静态的身影；在课间操时，在移动的人群中我能扑捉到她动态的身影，她走路的姿态优美绝伦！在做操的时候，她伸展、运动着的肢体焕发出明媚的光彩，整个上千人的操场似乎空无一人，只有我与她的呼吸和运动的身体存在。可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我不好意思向她询问，因为在她看来我们已经同班好久了，已经是很熟的同学了！我只好向我的同桌打听，在我的极力描述，配合手势指点下，同桌明白了我说的是谁，告诉了我她的名字，并说我眼力不错，便再不言语了。我在心中将她的芳名一遍遍地默念、抚弄，猜测并臆断她名字的写法，发现这三个汉字顿时变得触手可感。也就在这个时候，暑假到了。我从来不会唱歌，说话都没有自信，可在野地里放牛时我忍不住放声高歌起来，惊得麻雀从荆棘丛中扑棱棱夺路而出。我开始背诵古诗词，把对她的思念都灌注在对诗词的深情诵读上，所以一个假期还没完我就将《古诗词名篇背诵》一书背的滚瓜烂熟，以后每遇到名句默写的题目，做起来无不轻松自如。思念会令人发痴发呆，在化不开的痴情下，我采摘下碧绿的树叶，用光滑的那一面给她写信。情话太多，叶面太小，旋即，一片片带字的树叶飞舞于漫山遍野，遗落于大沟小涧，遮蔽了那个夏天我所有的记忆。那个假期过的既漫长，又充满了我获得新生的强烈讯息——能去爱，就不会死！生命不会，肉体不会，精神也不会！可不知为什么我对那个女生的感觉突然消失了！我无可奈何地发现我心中刚刚燃起的爱之火光熄灭了，刚刚萌动的爱之小苗枯萎了。总之，我的一切感觉都找不回来了，无论我这么样去幻想，怎样去盯住她的身影。激动的潮水慢慢地在我身体中退却， 我开始重新陷入一种麻木愚钝的状态，一种我的常态。从此，这个女生的身影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了，最后我连她的名字也记不清了。再最后我连她还和我在一个班，还是转班了也弄不清了。
北京，拍摄于200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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