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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思斋收藏的民国故纸系列之（64）——抗战时期侵华日军镜头下的河南老商号 本文系静思斋·于岳原创，转载请注明出处！谢谢！ 本件藏品可交流。 日常生活的来来往往，我们其实也见证着路边各种商铺门脸的变迁，只是大家都在疲于奔命，谁又会有闲情逸致去一一记录它们呢？倒是很多时候，越是每天路过的熟悉的地方，记忆遗忘的就越快。当然，这些变迁也不是每日都会发生，但若把目光放在一个周期上，回过头来再看一个地方，当就可以感受出光阴的力量。 以百年老店的百年为限，不知有多少形形色色的商号，如过江之鲫一般更替变迁，它们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中，也因人们的生活而改变，最终在时光的流逝中，如泥沙之沉入大海一般杳无踪迹（人何尝不是如此乎？），也只有极少数的佼佼者和幸运儿，才能在浩瀚史海中留下自己的一丝痕迹。我对于“静思斋”也是有如此期望：世事无常岂能料？愿存名号人世间。若果能如此，余愿足矣。 感慨发了一通，也该言归正传啦。在一个挺长的周期里，我从一个卖家朋友处陆续淘回了几张抗战时期的老照片。这些小照片应是出自某位来过河南的侵华日军的相册，拆散了一张张卖，总数颇多，但被我精挑细选最终买回来的，仅有三张！它们有一个共同点：影像中都出现了老商号的招牌。这些影像本是极好，只是里面“附带”的鬼子，让我心中有些五味杂陈。随着一番探索，这些老商号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作为战争的受害者，它们的经历无疑都很惨痛，但若从回眸历史的角度来看，它们或许又算得上我上段所说的“幸运儿”，总归是留下来点什么。现在，就让我一张一张晒出来，也借此管窥一番民国时期河南老字号的风貌吧。 第一张：河南郑县或洛阳，泉茂永茶庄，1938年或1944年摄  这张倒是没有鬼子，只是这断壁残垣，全他娘是鬼子干的。可以看到，照片中的建筑已完全被炸毁，只是门口外墙未倒，招牌“幸运”的还在，店名泉茂永茶庄。经查考史料及存世文物，该茶庄位于郑县（即郑州，下文不再赘述。民国时期，郑县城区在1928-1931年、1935年曾短暂设过郑州市，后均撤销。关于民国的“市”，正好我上一篇文讲的就是这个，有兴趣的朋友可自行参阅）福寿街与大同路交叉口大约是西北角（我去！查了下地图发现这两条路名现在还有，若以此来看，泉茂永茶庄的位置应就是今郑州市长途汽车站那块）。 郑县地处平汉、陇海铁路的交汇处，是华北重要的交通枢纽，清末即有开埠之议，后在火车站与老城区之间逐渐形成了一片商贸繁荣、商铺林立的黄金地段，大同路及福寿街便在此区域中。1938年2月14日，正值我国农历元宵节，日机忽对人口密集的郑县火车站一带进行无差别轰炸，当场炸死炸伤数百人。另还曾在同年5月13日再次轰炸郑县，大同路有明确的受弹记录，并遭到极大破坏。因此，我推测这张照片可能是摄于1938年。 泉茂永茶庄后事不详，应是在当时被炸毁了，除这张照片之外，仅发现有铁皮茶叶盒存世。但按茶叶盒上所载，该茶庄在洛阳十字街路东还开设有一家分号。这不由让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这会不会是泉茂永在洛阳的分号，在1944年洛阳沦陷时被毁的影像呢？  （泉茂永茶庄茶叶盒，照片引自《龙井茶图考》，赵大川著） 第二张：河南郑县，大同路东段，应为1941年10月摄  这张照片里的字号就多了，能识别出来的有德元昌茶庄、华兴大药房、老凤祥金店（不知是上海正宗老凤祥的“子公司”还是纯山寨的，只查到经理叫陈隆章）、瑞记理发四家，楼盖得还都挺洋气，假如说是上海估计也有人信。这四家我在相关文献中分别查到了，倒可以确定是在郑县无疑，而且后两家我还查到了比较具体的地址，都说是在大同路东段路南。照片中两家比邻，正好与文献中的记载吻合，所以关于拍摄地点的答案已然呼之欲出：这就是在大同路东段向东拍摄的。 让我略感意外的是，前三家看起来字号老大的倒是没啥详细记载，那理发馆查到的细节倒最多。剪辫之后，新式理发馆开始兴起，瑞记理发创办于1918年（一说1919年），引进了上海摩登的设备和技法，生意很快大火，后来把装修豪华的店面开到了黄金地段，据说当年该瑞记大师傅做一个头的收入能比路边小摊多几十倍。我找到了两份文献，大体描述都差不多，唯对瑞记理发老板名字的记载截然不同，一个叫宋宝山（二七区文物志）、一个叫顾瑞以（老郑州——商都老字号），这让我有些啼笑皆非，该信谁好呢？前者出处无疑显得比较权威，但后者的名字则高度切合，且细节交代颇详，所以我还是更倾向于后者一些。 除了这些老字号，照片里还多了俩骑马招摇过市的鬼子，虽然侵略者的身影让人看着顿生不快，但却为确定照片的拍摄时间提供了较为可靠的依据：应是在1941年10月4日至30日郑州第一次沦陷期间（哎，战史啥的都称郑州，我在这段也只好跟个风了，以免被人不理解）。沦陷不久之后，国军第三集团军总司令孙桐萱将军旋即率部血战收复了郑州，至于后来郑州的第二次沦陷，已是在1944年了。瑞记理发的资料记载该店1941年被炸毁，1942年迁往洛阳，这对于上述判断也可相互佐证。 如果您仔细看还能发现，俩鬼子后面还有一个我国百姓走着，且就在那路中间，有一个看着很像笑脸的东东：）应该是我军修筑的地堡一类的防御工事。 第三张：鬼子注为河南开封（但应为郑县），或为1941年10月摄  关于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表面上看似乎没啥疑问，因为这是唯一一张背面有鬼子加注的，写为河南开封。偏生我并非偏听偏信之人，必须考证了才作数。照片中能看见大隆、慎裕两家商号的招牌，但在开封检索却无甚发现。狐疑之下，我看那“大隆”的建筑风格与前面大同路那张极相似，而且鬼子脚下，分明像是上一张照片中我提到的那个“笑脸”一般的工事嘛，就连上边的“毛”都差不多。 我随即再在郑县范围内查找，从民国时期编印的《中国通邮地方物产志·河南编》中，果然在郑县同时找到了大隆和慎裕皮货庄（另还有一家名叫慎裕的绸缎庄），地址都在：大！同！路！据相关亲历者的描述，大隆商店为钢骨水泥结构建筑，外观鲜亮，与照片中的情况基本相符。其位置在大同路与敦睦街交叉口东北角（应就在第一张泉茂永茶庄的对面，与第二张不是一个街区，位置在其西），地堡设置一般应在路口，位置关系也基本吻合。大隆商店主营化妆品，照片中店铺上还挂了“军需皮件”的招牌，这或许是为了就近和慎裕皮货庄抢生意的缘故。 以上述这些细节判断，让我严重怀疑这鬼子写开封是记忆出现了偏差（因为写的时间很可能是后置的，照片并不一定是行军当时就能冲洗出来）。若我的判断没错，这张照片应也是在1941年10月间，在敦睦街北口向北拍摄的。对了，鄙人乃河北人士，对郑州人生地不熟，上述定位信息主要参照的是百度地图，若有不确之处，还望当地朋友指正。 最后还有一个细节在地堡，上面帖了两张纸条，由于照片尺寸很小，那字比蚂蚁脑袋还小，肉眼很难看清。把照片高清扫描放大后，结果还真呈现出来了，原来是当时很流行的一个标语：“中日亲善，防g建国”，让我惊出一身白毛汗。哎呦喂，这可不敢再说什么了，本文字数也不少了，赶紧到此为止吧。 静思斋 于岳 2022年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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