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闺女在我面前兴趣盎然地唱着民谣，熟悉的民谣让我重温了小时候年的味道。小时候的年味是乡邻对家人团圆的期盼，是孩子无忧无虑，自由玩耍的烂漫；是小年夜香喷喷的油馍，是春联里浸润的红红传统年；是围着炉火、灯火通宵的守岁，是走亲戚拜年，箩筐里几包糖果的甜。小时候过年大多是隆冬，雪纷纷扬扬，足足没过膝盖。村口深深浅浅的脚印是儿女回家的足迹，村头深情的目光是父母盼娃的希望。我常常看到年纪大的老人坐在门口，靠在墙根等孩子回家过年，有的等上三五天，有的要等到除夕，有的一整年都不能相见。忘不了亲人相见喜极而泣的感人画面，亦忘不了希望落空的心酸。打工的艰辛，春运的拥挤阻挡不了回家的脚步，一张窄窄的车票，一路舟车的颠簸，都化作对家人的思念。回家的路有多长，思念就有多长。“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背着厚重的行囊，给孩子买一件新衣，给家里割上几斤肉，与家人吃一顿充满温情的团圆饭，年才算圆满。中国年少不了热闹和喜庆。腊八过后，家家户户开始置办年货。人们忙着赶年集，蒸年糕，做新衣，到处洋溢着节日的味道。父亲杀鸡买肉，母亲炸油饼，蒸馒头，熬骨头汤。过年能啃上大骨头别提有多开心了，大口吃肉，吮吸骨髓的味道至今唇留齿香。大人们忙着准备过年的食材，小孩子在冰天雪地里耍得欢。过年孩子们最开心的就是玩了，拿上几盒摔炮，像脱缰的骏马一样满村子呼朋引伴。小伙伴们三五成群地来到冻得结实的冰面上滑冰，一会儿并排向前冲，有着百米冲刺的劲头；一会儿拉着向前滑，有着专业滑雪的架势。过年是玩不累的，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滑完冰，就开始到雪地里比摔炮了，谁的炮摔得响摔得远就拔得头筹。女孩子含羞带怯，轻轻一摔，炮啪啪两声就蔫了。男孩子活力四射，挽起袖子，拉开膀子，摇着手臂，借着一股冲劲，让炮在雪地里炸开了花。屋檐底下一个个亮晶晶锥子般的冰溜子惹得孩子们蠢蠢欲动。胆小的孩子在旁边看热闹，胆大的找来竹竿敲打，冰溜子咔嚓咔嚓掉下来，有的稀巴烂，有的完好无损，小伙伴们一阵哄抢，各自拿着自己的战果欣赏。贪吃的还会咬上一口，品尝冬天的味道。对我来说，无拘无束，自由奔跑的快乐是儿时过年最难舍的记忆了。小年是春节的前奏，过完小年，年味才更加浓郁。一大早，听见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一骨碌爬起来，穿着厚厚的棉袄，看父亲母亲准备过小年的家当。这一天吃糖瓜、祭灶、除尘，格外讲究。父亲祭拜的时候不让小孩打扰，我远远地看着父亲虔诚地焚烧祭拜，感受着传统小年的习俗。过小年最幸福的就是吃油馍了，平时馒头吃多了，最眼馋的就是外酥里嫩的油馍了。小年晚上，家家户户都会烙上十多张油馍，母亲早早地把面和好发上，晚上开始把葱切碎揉进面里，擀成一个个大小相近的圆饼。锅热了，母亲舀了一大勺油放进锅了，看着油花四溅的油锅，我的眼睛都要直了，要知道平时炒菜每次只放一点点油炝锅。母亲把饼放进锅里，“滋啦”一声香味扑鼻，光闻闻就已经美死了。母亲熟练地翻着油馍，直到两面金黄，就可以出锅了。端着热气腾腾的油馍就好像端着烧鸡烤鸭一样美味。我和哥哥轻轻撕下一块，美滋滋地品尝起来。咬上一口，又酥又软；再咬一口，香酥可口，触动着我的心田，充盈着我的味蕾。刚刚结婚成家时，过年还是在老家，家里的摩托车成了连接传统年的纽带。每年小年，我和老公都会全副武装，骑着摩托车回家过年，婆婆喜滋滋地给我们烙油馍、擀面叶，我不解地问：“烙油馍是过小年的习俗，为啥要吃面叶呢？”婆婆说：“吃面叶补窟窿啊，过去哪舍得用油烙饼，擀面叶一样补窟窿，预示着新的一年家里不再赊账，圆圆满满。”真是“百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虽然过小年的风俗大都相同，但每个乡镇，每个村庄又传承着不同的民俗。随着时代的发展，现在日子越来越富足，吃的油馍也是各式各样，但每每映现在眼前却是小年夜的油馍。过了二十六，家里可热闹了，找爷爷写春联的人络绎不绝。爷爷在家里早早地摆开了架势，笔墨纸砚准备完毕，把邻居拿的红纸精心裁剪对折，折成均匀的方格，开始挥毫泼墨。尽管爷爷不是专业的书法家，但那一招一式颇有大家风范，用笔格外讲究，对联用粗毛笔，牌位用细毛笔，时而端端正正，时而行云流水；时而笔触刚劲，时而蜻蜓点水；时而工笔细描，时而一气呵成。爷爷除了吃饭的空隙，几乎没有闲过，没有回绝过乡邻的要求，一天到晚，乐此不疲。我常常蹲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着那蘸着墨迹的毛笔不停地倾泻出漂亮诱人的字迹。每接过一张红纸写好的对联，我都如获至宝，小心翼翼拿到空地晾晒。红红的对联散发着笔墨的香气，饱含着人们对新年的期盼。大年三十贴对联是我和哥哥最津津乐道的事了。母亲搅上一碗糨糊，我们就开始贴对联，首先贴的是门画，门画大多是从街上买的印有尉迟恭等图样的门神，这些门神威风凛凛，守护着庭院，安全感十足。贴完门神，就要贴爷爷写的对联了，我和哥哥一人抹糨糊一人轻轻将对联从上往下按压结实平整才算完工。贴门笺是最费力气的，够不到，就拿板凳、梯子爬上去，一张张印着吉祥图案的门笺迎风招展，充满了年的红火。爷爷说家里的每一个地方都要贴上迎春祝福，鸡圈上贴上“鸡鸭成群”，牛棚里贴上“槽头兴旺”，树上贴上“喜迎新春”“出门见喜”。不一会儿，院里屋里一片红，都是好的寓意好的兆头。这年味真是十足了！大年三十吃完丰盛的年夜饭，就要守岁了。大家围着炉火，吃着花生磕着瓜子一起聊天，一起分享趣事，浓浓的年味丝毫不减……家里不时有邻居来给爷爷奶奶拜年，昏黄的灯光映着一张张笑脸格外耀眼……过年最难舍的时光莫过于走亲戚拜年了。小时候物质匮乏，走亲戚一包糖，两包果子就是对亲戚新年的祝福。平时忙着农活，只有过年才能和亲人们加深感情，大家嘘寒问暖，好不热情。我和哥哥只管品尝美食，一碗酥肉就是舌尖上的美味。赶上化雪天走亲戚，我们也毫不示弱，穿着胶鞋，踩着泥泞的小路，也要去拜年。走时留包要你推我让好久，我则盼着收红包。五角、一元皱皱的毛票带着温度塞进了我的腰包，甭提多满足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转眼又是一年，年岁的增长让我倍加怀念儿时的年味。儿时的年味里有父母年轻勤劳的身影，有童年成长的快乐，有一块糖果的甜蜜。时间的印记愈久弥新，年的传统也将被一代代传承下去……
作者简介：程磊磊，小学教师。驻马店市作协会员，驻马店朗诵协会会员，热爱生活，喜欢用文字来记录生活的感动，传递人间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