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 鲁风，山东莒人，居大连。
弥咕河①系列（组诗） 鲁风 一 冬天刚结束，在弥咕河湿地 许多事物的新旧交替 界限模糊 譬如front树木，金黄的果子尚未落尽 新的叶片已迎风展开飘逸的姿势 那个黄昏，一道闪电擦亮 弥咕河两岸新的雨季 这面青铜敲击的鼓点 击中一粒种子的命运 红尘皈依 这些次第出世的花，我无从叫出 一个一个陌生的名字 在旷野，打出各色的旗语 雨来却不知防护与收起 袒露的心迹 一座座蚁巢兀起 这些城堡精美，坚固。风格类似，形态各异 每一扇通向人间的门窗 紧紧关闭 它们已经习惯黑夜囚禁自己 黑暗养活和保护家族 正如散乱草原林间的草房泥屋 以野草的姿势匍匐 自然生自然死 我采集林间的兰 这些易辨的君子 块状的根拼出楔形文字，以原始母语 表达浅显语意: 优雅，暗香，丽质 弱冠，文质，彬彬有礼 一直寻觅似茶的植物，芽苞，花蕾或叶尖 杀青，烹煮 赘生只是一种替代，凭借与移植 只是一种残酷摧残一种残酷 手段与状态 即是人间的五味杂陈 弥咕河的春天 适于采摘与烹制 弥咕河的雨季 适于生长与种植 适于收集雨水，窖藏或土贮 那些花草树木，旱季里假寐或死亡 或隐于泥土深处 做黑暗的隐士 啼鸣的飞虫或趋利的蝼蛄 啃噬根系及黑夜的静寂 新旧疤痕和痼疾 以沉默与隐忍承受 舂一穂稻或谷 听滑木与石臼的声声撞击 需保持一种固定的姿势与力度 听谷壳脱落的声音引燃石壁 这枚椭圆形制的山谷 回音传递的音质与消息，涉及青铜，甲骨 涉及再生与脱胎换骨 我熟知每一道工序 就像熟知弥咕河的丛林与湿地 及飞扬十二轮花序的草蒲
二 傍晚的风保守一个秘密 一面星辰远离，虚留缥缈与暗迹 一面点亮树梢，摇曳生姿这些久远的事物 一如弥咕河十月的菠栎树 浆果成熟，种子坚固 裸足修行，皈依雨季 该开的开，在草原或丛林 打出鲜艳的旗 点亮藏身的位置 草籽结实，始终不发一语 约束口径与口径的高低与虚实 一场夜宴狂欢之后的谢幕 釉彩尤存，华丽如初 所有有关的话题 烙上印记 所有启开的门关闭，包括牖窗与阁楼的灯 风停之后 一切皆会归零 如一滴水、雪及隐埋的冬季 皆会消失的无声无息 他们的梦归向大海 逆光而行 包括弥咕河，湿地，蒲草，鱼与草籽 如闪电撕裂黑夜的幕布 一闪即逝的光亮 刻入骨髓。瞬间疼点的爆裂 就像一粒种子泥土安睡 心静如水
三 在身后挂了很久，如月与月色 匀且通透 一直在哪里静止 没有一丝风滤过开始与归期 这个雨季漫长，会同旱季一样 令人心生更换或轮替 而各自的姿态与长势 注定枝叶繁茂或衰如稗草 弥咕河湿地的雨水盖过雨水 潮湿覆过潮湿 每一株蒲草对应每一粒星辰与晨雾 这些曼妙的云锦织就仙境 临屏而书 每一次深入，渺小的身影融为一株草 或一粒草籽 或者开成蒲草梦幻的花序 每一处陷阱会隐匿细微的瑕疵 深藏不露 我熟知这片草原及湿地的相关细节 就像熟知每一片沼泽，灌木，蒲草及村庄 临河而居 我清楚这些细微的主题 及枝枝节节的涵义 自始至终，弥咕河湿地 依旧保持原始的数据 那些蒲草沉稳，内敛，蕴藏千钧定力 却又世故，沉默不语 十二轮辐的花序 舞动弥咕河湿地的旗帜 十二轮辐的花序 迎风旋转，如一架风车 攆过草原与湿地，平整与坦砥 壮观与华丽 这些蒲草的果实 略别于故乡的莞蒲 潍河的金秋，垂柳叶落殆尽 金黄的蒲棒林立 这些潍水的孩子 总要寻找一个恰当的时机 脱离母体 当浮冰划过残荷枯瘦的身躯 春风吹绿潍河两岸的柳丝 这些孩子跃跃欲试，射出柔暖的箭簇 只一个夏天，新的一株蒲草 便会亭亭玉立 斑驳的光漏下 乡思撒落一地
四 许多情绪会感染 深处发酵。如埋于土中的熟豆 最好的解脱方式 便是化为一窠暖巢与土粒 包容和重新孕育 雾与雾间的碰撞，挤压与交融 就像穿透黑胶的划针与音质 只一个锐点的轻触与旋转 那些流淌的岁月与故事 便会一一重现 弥咕河的雨季会于夜里扎根 长出花朵与果实 这些声音一半埋于黑夜 一半长出新翅 粉红，绛紫，浅蓝，杏黄，蓝火焰 如虹的七彩，布列有序 就是蝴蝶，雀舌，蓝喉的一生 土地的一生 生于兹，终于兹 任何植物，昆虫，飞鸟都不会孤植 如昨天飞抵的七只白鹭 陆续增至十，十八，二十二只 就像稀疏的林间 蚁巢的城堡聚居为城或市集 覆盖灰岁月的灰质和厚重的历史 林间的泥房草屋 远不及这些蚁巢的设计与建筑 一个雨季会有无数次的掀翻与打湿 许多细弱的生命 一场小疾就会夺去 轻而易举 那个步履蹒跚，行于最后的人 掩面而泣
五 树枝是栖息的故乡 深绿或金黄。梦里这些釉质的光 唤醒五月的麦浪 沉默只是只是四只乌鸫短暂的停留 他们的叫声熟透，落地生根 两只果柄相抵，窃窃私语 一只弯曲颈下的白羽 风中舒展旗语 梳理只是书写的速度 除了自己，那些狂草 无人能识 并非刻意或忽略属于自己的地域 丛林，草原，湿地，包括弥咕河的来去 以及众多支流衍生的故事 只是不忍触碰系紧绳索的铃铛 包含禁区之外的警戒线，锁住众多秘密 不可言传 包括打开一枚坚果的壳 品尝甜蜜或苦涩 包括歌唱黄昏的雨季 来来往往翅膀的丈量 叮当的歌声是弥咕河上空 徜徉的云系 没有一只鸟儿的叫声 能令你侧耳或动容 你只是一只乌鸫，放浪形骸 而又握紧自律。这一矛盾的结语 宛若身体开出黑白相间的花语 你只需灵活转动身体或脖颈 在空中敲击十二鼓点的旋律 声声击打漏下日月的鳞羽 弥咕河的野草掩过腰际 花序成为一粒种子 这一身简洁的配饰 这世上许多的人事或道理 不过进退场或转身离去 舞台的幕布开启或关闭 一片空白或狼藉一地 不过黑或白，白或黑 不过黑即白，白即黑 不过非黑即白，非白即黑
六 外围的云定格 堆砌成雪山或空城 对于其中的世界和秘密 有时一览无余 有时一无所知 在弥咕河上空 就做一列乌云的背景 静默，蛰伏，一动不动 丛林，湿地，弥咕河，蒲草 层层染色，深浅浓淡不一 这一巨幅油画 描绘的是十一月的弥咕河湿地 此时，北半球属初冬 南半球正值炎热的夏季 只要散满天的云在东南或西北 集结，擂鼓 弥咕河湿地的雨便不分来路 压低原野，丛林，蒲草及风势 低至弥咕河水的涨势漫过岸堤 弥咕河的草鱼鲶鱼跃动 咬住雨丝 七八处茅舍，一片香蕉林，两三株芒果树 便是村落的隐居 际遇多的人，不忍解读 拍打腹部的隐语
七 玉米与葫芦是弥咕河外来的植物 我种下一片声音和足迹 挺立，蔓延。各依自身溶入泥土的方式 发芽，开花，吐樱，展须 叶与叶的摩擦，是风传递风的消息 生长或消亡，即雨季与旱季的更替 无法匀出合适的茬口 安排春夏秋冬的更换与轮值 在脚下，死亡的腐草活过来 展现复活之后的生机 均匀地接纳每扇叶片与籽实 并无偏袒与二致 我赞赏与钦佩这份公允与付出 有些属水的名字，适于松软及平坦的腐土 譬如流萤，水草与蒲 地牵牛的触须柔软而劲势 会沿裤脚爬向肩头或脊背 抖落雾水一地 放开一只蝴蝶结做旗袍的盘扣 以自由的名义和方式落幕开幕 不过明与暗，放开与遮掩 左右手的置换 仅此而已 花朵展翅，做出起飞的姿势 并不及蜂蝶的喙尖轻点与振翼的频率 开合，一言一蔽 只是上演一局平衡术 时日的鲜活萎枯，有实无实的认识 不过复制固执与陈旧 粘贴一帧链接而已 有一种抵达，唤作默默无闻 或者哑言不语
八 那个与黑夜交谈的人 语速极快 话语闪亮与停顿的瞬间 三百公里之外的山巅 搁浅的王冠佛光再现 他挥一下镰刀 弥咕河水就上涨一个刻度 一个人的脚步巡查弥咕河的黎明 昨夜，一只麋鹿得到鳄鱼的瞬间认证 天黑之前必须过河 脖颈上的血窟窿对着颠簸的耳朵 诉说 那一个年轻的母亲，同时 把悲伤与哭声交付 村庄与弥咕河之间的距离 病重多日的孩子死于旷野 有时，不得不接受现实： 少药缺医，而又无钱医治 更多的母亲涌出村庄 涌向弥咕河的方向 断续，萎蔫的哭腔填不满 干瘪与空洞 似一束久未打蜡的弦 乍然开裂 余音锈断 那个最后蹒跚独行的人 一定是最悲痛的母亲 P:①一条非洲河流的翻译音。
 编后记：这几年做公众号推广民间诗歌，尤其是在学习并接受了韩庆成先生倡导的五行微诗以后，以为诗歌还是精短为好，长了读不下去，因此一见这组洋洋洒洒的长诗，就搁置了三天。今夜想起来，从微信里翻出来，一读之下，立刻被作品的语言的灵动感染，继而走进诗歌，一口气读下来，这组叙事长诗，让我见识了诗行里荡漾的作者的文字功力，明朗的节奏和精炼又不失优美优雅的语言，让我忽略了作品本身是在叙事还是在抒情，只沉浸在诗歌营建的氛围中，似乎已经飞度万重山，和作者一起在这条弥咕河畔盘亘，赏花摘草，看季节轮回。如果说作品的前九章，让人领略到的是异域风光，到最后一节，却因为如实又诗性的展现出当地土著令人唏嘘的生活状态之后，突然间感受到沉重的悲悯生发出来。感谢作者倾情的创作，以诗歌的形式带领读者穿越到另一处疆域，徜徉其间，领略弥咕河畔的风土人情和诗人的悲悯情怀。也由此可见，诗歌的长短，不能决定其好坏，对于叙事抒情共融的作品，拿捏有度的长诗，更能体现作者内心的真切感受。 ——金陵倦客
非洲的河流（图片源于网络）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