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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算子:私心

 新用户5373EBNI 2022-03-03

殷淑妃是什么人?其实说起来,她倒也家世清白,父亲官虽不高,倒也是一介县令。

然而,她嫁过人。在入惠王府之前,她是按着三媒六娉,正儿八经一顶红轿,八抬红妆嫁过去的。嫁的,还是一州太守,作填房。

若是嫁过人,也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她是被休的。休弃的理由还是七出之中最大一条:不顺父母。

然后就摇身一变,转身便做了当时平安州的最高长官,惠王殿下的一个妾。

这就尴尬了。

惠王,啊,不,当年皇帝自然是不在意的。但带着这污点做了妾又生了子的殷淑妃,做个妾自然没人说什么,封个最低等的御侍都勉勉强强,皇帝趁着封一批人的空当偷摸塞进了她,又在一个月内连升几级,火速册封了她做四妃排名第二的淑妃,这就有点过了。

如今竟然还要封她作皇后,这可就真炸了锅。

那些迂腐的文官们哪里肯依?殷淑妃家中无权无势,她也不站任何一派势力,她为惠王生下的凌刓焅只知道吃喝嫖赌,在京中名声不佳。

若她做了皇后,凌刓焅便是嫡子,这样一来,势必再掀起一场况日持久的夺储大战。进而削弱大煜朝本就被老皇帝折腾得奄奄一息的国力,这样的预料,并不是谁乐意看到的。

可惜殷淑妃还真有几把刷子。这个平安州底下一个县令之女,却颇有胆有识。虽说被夫家休弃成了一个洗不去的人生污点,却也把惠王迷得五迷三道。在王府里作妾时,高氏便不是她的对手。如今进了宫,不过一点时间,便哄得皇帝想立她为后。

凌仲约在这场皇后之争中并不作声。对外宣称:“先皇新丧,万事俱兴。况外有西北战事重启,内有江南春水之患,不宜在这此枝节问题上多作纠缠。”

幼吟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道:“若是你过多纠缠此事,只怕有人道你在意权力之争。岂不刚好做实了他担忧凌刓焅会夺你太子之位的屑小之心?”

凌仲约点头道:“正是如此。连带着我都不好为你请封侧妃。只好请了一个太子良娣。委屈你了。”

幼吟淡然一笑,道:“殷淑妃到现在还不置一词,不过是以退为进。我不过是真不在乎。”

她在做花魁,最鼎盛那几年,哪座王府和权贵人家,极富之商的私邸没出入过?什么荣华富贵没见过?但见了多少繁华昌盛,也就见了多少阴私龌龊。那些人前堂堂的正人君子,背后有多脏贱下流的手段,她也见过。

经历过如许人生,她哪里还会再去在意什么富贵和权势!

轻轻哧笑一声,道:“太子殿下,要输了哦。”

凌仲约正望着她凝脂玉腮出神,被她这一提醒,低头看了看,只得哂笑一声,掷了子在棋盒里,笑道:“走罢,趁今儿有空,我带你上街去买些小东西。”

正在此时,外头却起了一阵骚动,须臾,香怜冲了出去,道:“不好了,太子妃,太子妃小产了。”

这事非同小可,张络芬已然痛得晕了过去,无力回应她奶娘惨烈的呼喊。东宫里虽有太医值守,在面对着这极快的速度,全都束手无策。

赶来的太医局最高长高的乌医使,听了众们太医医女们的汇报后,便拱了拱手,和正候在张络芬寝室外的凌仲约道:“太子节哀。幸而太子妃还算年轻,将来还是有机会。”

凌仲约亦拱手回礼,问道:“以您的看法,她,还有几成的机会?”

乌医使眼神一凝,这话问的古怪。他毕竟是在宫中呆久了的老人,在这方面早成了精,沉吟许久,便捻了胡须笑道:“这一胎月份比较大,流了这胎后,只怕对太子妃身体有所损伤。须小心将养才是。更重要的是,不要多忧多思多虑。不然,不要说子嗣,也难有个好身体。”

凌仲约点点头,便令人送了乌医使出去。

待里头的侍女收拾干净,他便信步走了进去。张络芬早已醒了,见他进来,不由得哭了出来,哽咽道:“世子,臣妾,臣妾对不住你。没保住咱们的孩子。”

凌仲约并不言语,只是屏退了房内众人,轻笑道:“咱们的孩子?不见得吧。”

张络芬大惊,吓得口齿都不清了:“太子...你,你说什么?”

脑子里早就又过了几个弯,复又哭了起来,道:“我省得,太子只怕良娣吃味。可是,再怎样...”

凌仲约幽幽接口道:“再怎样,我也想过,要保着楚泍的遗腹子生下来,平安长大的。”

一记惊雷打在了张络芬的头上,让她忘了哭。

凌仲约讥讽的笑笑,起身站起,背着她,望向房中桌上那瓶花。

他道:“楚泍,是个谦谦君子。风流倜傥,才华横溢。本来,就算没有楚家相助,他也能出将入相,在朝中大展拳脚,能有一番作为。可惜,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转身向她,眉目仍旧和善,道:“他那么爱你,放着远大前程不要,肃国公主的青眼不要,不惜和父亲翻脸,也想娶你这个庶女过门为妻。楚父大怒,为了让他看清你的真面目,便和他打了个赌,将他逐出族谱。”

张络芬早就忘了哭了,瞪大眼睛看着他。

凌仲约继续讽刺的笑笑,道:“你见他被逐出楚家,便立刻和他断了关系。他心灰意冷之下,看破红尘,便日日借酒浇愁。”

这些事情,凌仲约并不知道。那时张春歌派人想去打杀幼吟,触到了他的底线。是以便以休了张春歌相威胁,迫使让张家同意和离后,再送一个女儿过来结亲。

张家便选了张春歌指定的张络芬过来。

凌仲约笑道:“我那时便派人去查了你的过往。听说了你这桩事,便派人和楚泍露了消息。楚泍爱你,便以楚家的消息,和他出家为僧作交换条件,托我照料你。我放心不下,便派人去保护他。”

张络芬听到这里,手已然抖得撑不住自己,往后一仰,跌在大软枕上,颤声道:“所以...一开始,你便知道。可为何...”

凌仲约淡然道:“我心里只有蕊儿,却因为权势不得不娶你。说起来,你也是牺牲品。只要你不做出影响江山社稷,危害蕊儿的事来,我也能容你。只是你先是和楚泍私相违礼在先,又企图混乱皇家血统在后。这哪桩哪件,随便哪件,都足以让父皇将张家诛了九族。我又岂能再继续容你?”

张络芬震惊过后,听他提起张家,却又突然诘诘笑了起来,道:“不,你不敢杀我。张家的势力之大,又岂是你能动得了的?”

她笑得无比张狂,连眼泪都笑了出来,道:“张家虽说是倚仗先皇对章怀皇后的宠爱而起来的,可张家乃是世代武官,军功累累。又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岂是你随便动弹得了的?”

说到最后,她已然面目狰狞,再也不复往昔那副温婉贤惠的模样。

凌仲约并不惊讶,淡然道:“我并不打算动张家。所以,你也不必替张家担忧。”

他俯身向她,眉目依旧和善:“我所求者,山河平静,和蕊儿携手到老。你混乱皇室血统,此其一。又唆使立夏下毒,想杀害蕊儿和她腹中胎儿。此其二。便此二事,你便不配活着做我的夫人。至于你杀害楚泍,给王妃下毒,私自挪用惠王府的公中财物,搬运到你娘的院中,这些都是小事了。”

张络芬瞪大了眼,这回终于有些怕了。

凌仲约笑笑,起身道:“我早就知道高氏的病弱不同寻常, 只是不想过问罢了。你和楚泍私通这事,我本不想追究,只是你后来说怀了我孩子,我便知道你的立意。这个孩子,注定是活不下来的。只是立夏杀蕊儿这事,真正动了我的底线。之所以没动你,不过是因为当时事多。”

张络芬听到这,冷笑一声,道:“什么心尖上的人,什么真爱,碰到家国大事,还不是要靠边站!”

她斜了眼,不怀好意的冷笑道:“你说,她要是知道了,她在你心里,总是得排在家国大事之后,会怎么想?她肯定也会和我一样,对你起了私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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