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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杯”第六届《中国最美游记》入围作品|沙漠里的海浪|代若溪

 国际诗歌网 2022-03-04


沙漠里的海浪

代若溪



库尔勒是典型的沙漠城市,到达之后的第二天,我们跟一日游去塔克拉玛干沙漠,这个我初中时因为记不住名字和地理位置而讨厌的地方,不过现在,只有对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期待。
 
刚进入景区就立马乘电瓶公交进沙漠深处,库尔勒本地的司机师傅被魔镜、宽檐帽、口罩、长袖长裤裹住,没有一丝皮肤暴露在风沙和空气里。四处望,尽是隆起的沙丘和无边荒凉的大漠,偶尔有孤单枯朽的胡杨树、偶尔是成片、绿岑岑的胡杨林。
 
下车后步行在实打实的沙漠里,去骆驼驿站,一步一凹陷,走得无比艰难,我生怕我妈歪歪扭扭地走,会在倾斜的沙坡上摔一跤,毕竟她头上被风吹得张牙舞爪的发丝已经完败在沙漠里。沙粒连续不断地从鞋上的网眼和脚踝边往下渗,名副其实是沙漏了。鞋子越走越重,成了两个沙包。风一起,沙漠表面瞬间浮起舞动缥缈的、极薄一层的沙幕,原来沙漠里也可以有“海浪”。
 
我们一边努力理顺头发,一边走近骆驼群,前者是徒劳无功,可后者总算可以达到。
 
骆驼驿站的工作者更加夸张,穿着伤痕累累的厚夹克,又裹覆一条花纹细碎的大围巾以确保口鼻绝对不接触风沙,第一眼看上去的滑稽里更是地域条件艰苦的无可奈何。
 
我选择了一匹毛发浓密光亮的骆驼,而我妈半被迫地被带去一匹有点“秃顶”的骆驼跟前。小学时在课本上出现的驼铃声,那时那刻真切却又虚无地飘荡在大风中,转瞬即逝。
 
我坐在骆驼上并不觉得摇晃得有多厉害,直到拿出相机打算录几秒视频,才通过颠三倒四,完全无法稳定的镜头画面里,明白为什么前面一匹骆驼上的我妈一直不敢松手。我赶紧把相机收进包里,可千万不能失手掉进沙漠啊。
 

可我又想到古时丝绸之路上的驼队,人们几个月的路程都在骆驼身上度过,吃干粮、喝水甚至睡觉,也并没有流出“西域路上多人因颠簸掉进沙漠”的传闻。所以我又放大了胆子,继续把相机拿出来拍。
 
骆驼稳稳当当地走上大沙丘的顶端,从这里可以看到沙漠中的神女湖。阴天的沙漠,湖水并不很蓝,雾霾灰的颜色是否代表神女今日忧郁的心情。不过骆驼可不管心情不心情的,只管自己敦实地前进。似乎凭着不紧不慢的坚定,就一定可以走到绿洲。
 
头发已经完全叛变,成为大风的忠仆,使劲往人的脸上抽打。我骑骆驼时不带口罩也许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之一,虽然已经竭尽所能嘴巴紧闭,但沙粒总能精准地找到缝隙。我稍稍一动牙齿,就有颗粒分明的细沙在齿间摩擦,和咀嚼盐粒似的。
 
离开骆驼驿站后,我妈说:“坐骆驼有意思。”
 
我瞬间被“坐”骆驼的说法逗乐,只不过我后来跟外婆和朋友说,他们都不觉得好笑。这成了独属于我的私人冷笑话。
 
路过塔里木河,继续进入沙漠,里面是罗布人村寨,乍一听与“罗布泊”类似,但其实不是。村寨内只剩唯独的一家人居住,从此地成为旅游景点之后,其他村民都搬离了。罗布爷爷们坐在木板床边低头忙活,木屑的边缘是蜂蜜色,从另一种木质器具的缝隙里成片剥落,有如枯黄轻薄的枫叶。
 
我正拿起相机,其中一位爷爷摆摆手,又不耐烦地指向树干上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拍照十块钱”,几个字一笔一划分明而互相隔着距离。
 
只能赶紧灰溜溜地走了。
 
旅游业促进商业和经济发展,改善原住民的生活,但也不可避免地剥夺了些许纯洁质朴的风情,留给苍茫大漠一些难以降解和消化的杂质。
 
“一切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古时后遗留的祭台和婚房遗址上,紧紧缠绕着褪色的丝带,其本色是血一样的艳红。看来,时间和风沙悄无声息抹去了很多东西。
 

沙漠的休息站有大西瓜和各种并不好看的特色小商品卖,一团同行的其中一位男性买来西瓜请我们吃,他们几个全是出差到此,顺便游玩的人。
 
西瓜汁水顺着瓜皮流到手臂,停留在手肘处等待了一会儿,等来更多淡粉透明的汁水,再带着势如破竹的勇气,一起跃进脚下的小片沙漠里,瞬间消失。
 
我把相机递交给我妈,要她拍一张我手里的西瓜。人家一个西瓜都吃完了,我妈才拍好了给我看:十几张照片,焦点无一例外地汇聚在我的手串上。
 
土质房舍的另一侧有跳舞的村民,他们对身边游客的镜头并不芥蒂,四周也没有拍照收费的标识。我这才再次举起相机,镜头里的爷爷起初没发现我在拍他,待他发现后,转向我微笑。裹挟沙尘的风,扰得他的白胡子一飘一飘。
 
以偏概全永远是最愚蠢的自作聪明。
 


在餐馆吃完饭,阴天沙漠的荒芜,逐渐被慢慢出现的阳光替换成炎热难耐。才下午一点半的时间,司机师傅居然说启程回去。旅行社发来的行程单上,明确写着游览到下午五点。
 
我问他:“行程表我看过,清清楚楚写着玩到下午五点,现在还差几个小时,为什么要回去?”
 
司机和那几个出差的男人不说话,看来他们已经商量好提前回去。
 
“那你们两个去玩嘛,我们都在这里等你。”
 
那几个男人发出奇怪的笑声,我感觉是对我们提出疑问的不理解,以及一种怪异的“哪里来的乡巴佬,跟没见过沙漠似的”的不屑与讽刺。
 
我拉着我妈走到最近的一个沙丘停下,心里实在气不过,又完全没办法逆转当前的情况。里面几位,老爷一样靠在椅子上,稳坐着不动,就等我们回去好上车离开。
 
太阳穿透伞,强劲地灼烧我和我妈的心。我伸手往沙的深处掏,好像在幼稚地期待:越用力,掏得越深,就越有机会获得更多留在沙漠的时间。
 
沙幕依然柔美地浮动。
 
我只是带着报复意味地想,多在沙丘上待一会儿,我偏偏不愿意如他们的意,不愿意马上回去。就让他们等着我们。
 
司机本该送我们到达库尔勒机场的时间是晚上七点,结果那天四点就到了。
 
我们在出发前付出了不少期待和焦虑(焦虑是害怕疫情影响),费了那么多精力和财力,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原本就不多的五个小时游玩时间,被毫无理由并且不曾提前商量告知地、强制性地压缩到两个小时。我所有的气愤和不甘都转化成对我妈的坏脸色和自顾自的唉声叹气。
 
随后我查看了旅行社的合同,有一条清楚写着:司机兼导游,不得擅自更改游玩地点、不得擅自减少、更改游玩时间。
 
我在网页上写了当天情况的简述、提起投诉和要求赔偿的申请。
 
后来,旅行客服通过几次电话确认,最终的解决办法是:司机停职整顿,旅行社全款赔偿。好像这种赔偿就能将我们半日的失望与不快一笔勾销了似的。今日不可能凭这赔偿从头再来。事后的弥补永远于事无补,但是绝对地拒绝补偿也并非明智的选择。
 
收了赔款,好歹也多了一个理由劝慰自己别过于心烦,不然怎么熬过余下的疲惫的夜晚。
 



原本是晚上九点的航班,因天气原因推迟到十一点。广播无数次朗诵“很抱歉地通知您,您乘坐的航班....因天气原因推迟航行。”
 
从四点半到晚上十一点的漫长的过程,我三四次去厕所的垃圾桶,脱掉鞋子,用力倾倒其中的沙,可是总是倒不干净。我在机场一楼的任何地方多坐片刻,脚下便悄咪咪产生一片微型沙漠。
 
终于过安检的时候,我们又闹笑话了:库尔勒的安检要求异常严格,需要每个人脱掉鞋子。我的鞋一脱,散落出来跳动的细沙;我妈的鞋子一脱,露出一个昂首挺胸的、从袜子里钻出来的大脚趾。
 
进了候机室,我赶紧找一个角落的大垃圾桶,做贼一样确定周围无人了,才又脱下鞋,狠狠地、狠狠地往垃圾桶里起伏倾倒。手都抖算了,总有汇聚成细流的沙子,源源不断。
 
整个沙漠都被我从鞋里倒了出来。
 
“乘坐航班....的旅客请注意,飞机即将起飞,请您到2号登机口,准备登机。”
 
在库尔勒的塔克拉玛干,见到了沙漠里的海浪,并且在离开之前,留下来几座小小小小的沙漠。

作者简介

代若溪 女
湖北恩施人,土家族,20岁,现任长河诗刊签约作家及秦东文学创研室会员。
曾获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一等奖、
“新人杯”全国征文比赛一等奖、
“三亚杯”全国文学大赛银奖、
全国作文创新大赛二等奖、
海外大学生读本征文三等奖、
第四届中国当代散文精选300篇全国大赛优等奖、
“文学杯”全国征文大赛优秀奖、
“重庆杯”中国最美游记文学艺术大赛入选作品奖、
“遵义杯”中国最美游记三等奖、
 散文《三个“她”,都美》刊登于《桐花晨语》,游记作品《西南方的纯净土地》、《宇宙拿铁》、《她从民国走来》发表于国际诗歌网等。

在本公众号发布的作品,【360图书馆】等主流平台网页版同步刊出。刊出后不删稿,敬请作者前往关注并收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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