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浩海紫烟 | 度日如年

文化宁海 2022-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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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

年

wenhuaninghai

作者

浩海紫烟

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伊始，中原重镇武汉可算是在全世界出了名了。

庚子年的春节落在元月份，这也是比较早的。如何过好节日，去年就安排好了。前些年，全家曾两次乘坐游轮，孙子乐此不疲，执意要再去玩玩，于是儿子订好了除夕的船票，决定举家出游。

儿子年届四十，为荷兰“阿斯麦”打工，就是那个做光刻机的公司。2001年，他大学毕业，他征求我的意见，我早在八十年代就关注着“集成电路”，知道这是个具有不可估量前途的玩意儿，立马坚决支持。也亏他虚心好学，才有机会踏入这家科技公司，好歹也是个做技术服务的工程师。父亲曾经巴不得子孙后代出个“院士”，而我对儿子能进入这个行业已是心满意足了。

1月10号，儿子出差去武昌，那家公司离东湖不远。不过因为是去工作的，每天出租车拉着他在旅馆和单位之间跑，仅此而已。1月17号回上海，继续到位于张江的办公室上班。

20号以后，有关武汉的疫情消息，越来越不乐观，风声一天紧似一天。疑似发作自位于汉口华南海鲜市场的病毒，大有向全国各地蔓延之势。更有潜伏期为半个月的不确定性阴影，像暴风骤雨来之前的乌云一样，扑天盖地地压了过来。

候船室

一切按计划进行。整理行李时，意外发现了五副口罩，其中居然有高大上的N95，那是儿媳妇在闹非典时存下的。

除夕上午，我们乘网约专车按时到达游轮码头。天阴沉沉的，不一会儿下起了小雨，气温只有5度，湿冷湿冷的。

满满当当的候船室里，绝大多数人都戴着各种各样蓝白黑色的口罩。我庆幸有五副不是刻意准备的口罩，使我们在随后的旅程中，不至于成为另类。久违了，口罩!我不记得上一次戴口罩是什么时候。两条纱带与纱布罩之间的“圈”套在脖子上，两个带头向上拉起，将纱布罩住口鼻，再分别挂在两只耳朵上，绕到下巴下面打个结。这比仅在纱布两侧加个“圈”直接套在耳朵上能更好地调节纱带的长度，以适合不同年龄和不同头型的人。如今口罩上居然安装了阀门，呼出时打开，便于吐故，吸进时关闭，通过口罩的过滤作用纳新。各类口罩都在鼻梁的位置上，嵌入一条金属条，既能弯曲又能固形，让口罩紧贴鼻子和面部，防止呼出的热气向上散出。对于像我这样需要戴眼镜的人是个很好的创意，不至于因热气模糊了镜片。

武汉封城了。人们时时盯着手机，注视着来自武汉的消息和来自权威的预测，关心着因封城给全国所有需要出行的人造成的不便所给出的补偿措施。透过窗户，停泊在码头边上的游轮无奈地等待着。上个航次的旅客中发现一名发热者，已送往医院去作进一步诊断，其他人原地待命，等待检测结果。幸好，那个人没有检出新冠，所有人这才放行，为此迟滞了4个小时。旅客全部下船以后，全船进行消毒。听到接待的工作人员的解释，候船室里，好大一部分人打起了退堂鼓，旅行社答应退全款。我问了一下身边的一对杭州老夫妇，说是女儿女婿给安排的，为了不至于太劳累，昨天到上海，晚上旅馆过夜休息。现在若要回去，火车票很难买，因可能的封路，长途汽车票也没有把握，出租车漫天要价。还有从四川来的，行程和归程票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若是打乱行程，如何是好。事已至此，我们决定只要游轮不取消航次，就以不变应万变。

我那个不安分的小心脏又开始不规则地打鼓了。回家，这个春节注定无聊；上船，其实船上的场景对我也没有吸引力。回家，国内疫情正如火如荼，倒是国外相对平静；上船，若同行人中有携带病毒者，那就得不偿失。从1月10号算起，刚好14天，儿子应该没事，若从17号算起，我还在潜伏期内。或许我才是病毒携带者，会祸害一船人。

放行了。上船就是出国，一系列出关手续中增加了健康问卷。“你有没有发烧咳嗽？”“你近期去过武汉吗？”“你有没有接触过有武汉旅行史的人？”都是灵魂的拷问。既然决定一往无前，只能硬着头皮，伴着心头的鼓点，勾选“否!否!否!”。

人人戴口罩，关关测体温。队伍行进缓慢。空调20多度，我一身冬装也无法脱下，热得满面红光，额温会超标吗？汗也出来了，会感冒吗？要知道，我因感冒，曾经两次在宁波第一医院度过大年初一。

游轮

上船安顿好，吃晚饭已经是8点半了。服务员也全都戴着口罩。来自肯尼亚的小伙子们，黑黑的脸上只露出黑黑的眼睛，更分不清谁是谁了。“阿力克斯”告诉我，全船有一千多船员，本该有四千游客的游轮，这个航次大概有两千人打道回府了，只剩下一千多。果然，餐厅里空荡荡，感觉服务员比就餐者多，完全不像前两次那样人挤人争抢刚加满的自助餐食。

我是从电视上知道游轮的。第一次乘坐游轮，身临其境。最高层是室外活动区，游泳池、赛车道、冲浪、声光电一体的“恐怖世界”。十几层的高楼，有电梯通向像星级宾馆一样的一间间客房，靠船边的舱室可以透过舷窗一览浩瀚的蔚蓝色太平洋，小阳台上可以沐浴灿烂的阳光和柔和的海风。在船舱中部是室内的娱乐设施，小剧场、电影院、酒吧、阅览室、健身房。人气最旺的是游艺厅，说白了就是赌场。除了老虎机、麻将桌，人头攒动的就是博彩区∶押大小、廿一点、梭哈、德州扑克。儿子用50美元玩了几把，赚来的钱买了儿童游乐场的门票，把个孙子高兴得不得了。

走廊里挂着名人名画的仿制品，供爱好者购买收集。到处是五彩斑斓的彩灯，腥红的地毯，造就一种豪华的气氛。电视里西装革履的先生手挽着一身礼服的女士，挑选着奢侈品，享受着奢华的人生。而我们这些人无非是开开眼，开个洋荤。也不去光顾免税商店，只等着三餐免费（其实都在船票里了）的自助餐，更有穿着花花绿绿的旗袍，披着飘飘逸逸的纱巾的大妈们，大快朵颐，恨不得把船票吃回来。唉，不说别人，我也是这个德性。

这回不一样了，新鲜感没了。坐在空荡荡的中央大厅，听身材凹凸有致，一身珠光宝气礼服的东欧女子，用她那低沉的嗓子，唱着幽婉的异国歌曲，唱的什么，不得而知，我还是礼貌地带头鼓掌，彰显中国百姓的绅士风度，美女用中文答声“谢谢”，还爽快地让我留了一张她的靓照。

游轮上的歌女

病毒的影子像幽灵一样缠着我，口罩一刻也不摘下来，老是疑心体温有没有升高，喉咙有没有痒，鼻子是不是有点堵。心里计算着离1月17号过了几天了。无所事事，时间过得特别慢，外籍服务员向我们道声“Happy Chinese New Year ! ”这才想起过年了。如此慵懒的每一天都是过年，在幸福煎熬中的日子里度日如年。

碰到一位印尼籍船员，因为客人不多，小伙子也就不忙。为了打发时间，正好和他聊聊。他的一口英语，肯定比我好，只是口音里带着浓浓的南洋椰子味，连猜带蒙，我们聊得花儿朵朵开。他随游轮去过十几个国家，每到一个码头，若是停靠时间允许，都可以上岸走走。收入也满意，还有休假。只是海上飘泊，耽误了找对象，每次回家，家人都忙着给他介绍，可他一个也看不上。他说近几年中国大陆的生意难做（是啊 !游轮都被大妈吃垮了），老板收缩在中国的航次，加上病毒，或许他要失业了，要去专心找对象了。看 ! 说着说着又扯到病毒上了。

异国风光

经过两夜一天的航行，我们到了冲绳岛的那霸市。

我们第二次出游曾到过长崎，那个遭过原子弹毁灭的小城市。导游是位东北人，这次是位福建籍女子。他们在大巴上开门见山地给游客洗脑。如今日本城市里的高楼，即使是东京那样的世界名城，也不能与上海或者大多数省会城市相比；日本的风景比起祖国（他们称中国为祖国）的名山大川来，只不过是几件盆景。直接把我们渴望参观异国风景名胜的愿望给降温了。东北人说，长崎的重生，说明大和民族的坚毅，日本的科技不可小觑，生物科学更是领先世界，螃蟹是最先在海水中重建生物圈的，所以用蟹壳提炼的“甲壳素”能抗癌，你看，这就开始推销保健品了。福建女说儿子正在上幼稚园，日本的教育注重实践，经常到野外捉虫子，不像祖国的小孩从小背唐诗，练钢琴。日本更注重小朋友的身体健康，给孩子吃营养品，于是推荐了几款，因为她是女人，所以还推荐了几款化妆品。

长崎

大巴上备有口罩，谁若是需要免费相送。街上行人大多也戴着口罩。真不明白，西方那些高等人怎么就那么排斥口罩呢？

大巴把我们带到海边，一棵树，一座亭子，一片草地，就是一座公园。天下着小雨，海面上雾气茫茫，什么也看不见，真扫兴。几分钟过后，忽然老天开眼，洒落阳光，海面上波光粼粼，清澈见底。东面是太平洋，头上是一架美国军用飞机正轰隆作响。不知脚下是谁的地盘。肚子饿了，吃碗面条，份量足，价格与三十年前的东京差不多，只是那时花10元人民币，现在要花6０元。我们消费得起，说明收入提高了？

购物本是重头戏，但我们没碰到不买不让走的店家。小超市里都是为中国人准备的“名特产”。我没有一点兴趣。同行人中有的买了很多，回去好送人。

我们回到码头，导游跟我们告别，她实话实说，安倍经济学让她这样的平民得到了实惠，只是这恐怕是她今年接待的最后一个旅行团，要失业了，因为病毒。

第二天，在返航的途中，风大浪高，人在走廊上站立不稳，十几层楼高的游轮在大海的怀里，就是一个任意摆弄的玩具。本想到最高甲板上和大海合个影，但越高摆幅越大，冷风飕飕，罢了，罢了。吹出毛病来可不是闹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