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九江影像志：历史上的今天 · 3月5日 · 沉鄡阳，浮都昌

2012年3月5日，都昌县鄡阳城遗址被列入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地点：

都昌县

类别：

文物古迹

笔者摄于2022年2月

2012年3月5日，国务院核定并公布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鄡阳城遗址、石钟山古建筑及石刻、大胜塔、紫阳堤、锁江楼塔、庐山赐经亭、庐山御碑亭、同文书院和陈宝箴、陈三立故居等九处文物点被国务院核定并公布为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鄡阳城遗址位于中国江西省九江市都昌县城东南四十公里的周溪镇泗山村大屋场以南60米的湖洲上。据古代文献记载，鄡阳是豫章郡所辖的十八个县之一，位于饶州府城（今鄱阳县城）西北百二十里，汉初置县，刘宋永初二年被废。1981年都昌县文物管理所找到了该城址位置，面积约1平方公里，在该城址周边的高地上发现有东汉墓群。

资料来源：九江市志、维基百科

鄡阳城遗址（图中箭头所指处）  图源：Google地图

千百年来， “沉鄡阳，浮都昌 ” 之说在都昌县境内广为流传。据《都昌县志》记载，“秦始皇26年分天下36郡，置番县。汉高祖6年，析番县地立鄡阳县，治所四望山（今周溪泗山）。南朝宋永初二年，因彭蠡湖盆地发生沉降，湖水南侵，鄡阳县地沉入湖中，鄡阳县撤消”。

查《汉书·地理志》，西汉初年设立的豫章郡共有18个县，鄡阳位列其中。北魏的《水经注》中，对鄡阳的方位仍有记载。之后，置县600多年鄡阳从历史上消失了。

《水经注·卷三十九·赣水》

在都昌民间，沉鄡阳的故事很多，都是些鬼怪神话传说。关于县名的由来，人们说因为西汉初年九江王英布造反后被刘邦枭首，故该地名为枭阳。其实“鄡”和“枭”是不相干的两个字，仅读音相同，前者是古代的姓氏，因为少有使用如今已成为生僻字，很多人将“鄡”误写成“枭”。

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都昌县周溪大队建设拦水坝工程时，在泗山村大屋场以南60米的湖洲上发现了大量的陶片瓦砾。都昌县文管所对此地进行了考古挖掘和文物收集，在一座红砂岩的山丘上发现了文化堆积层、土城垣、作坊遗址，以及万岁瓦当、长乐未央当、陶网坠和陶片等。在遗址以北的汉墓上发现了汉墓群，出土文物有五铢钱、铜剑、铜簇等。据此专家们认为，古鄡阳城的城址已确定无疑。

周振华. 鄡阳城址初步考察. 南方文物, 1983

在查阅了相关论文后，笔者对研究结果有所疑虑，为撰写本文，专程前往遗址进行考察。

鄡阳城遗址在都昌县的最西端（见前文地图），它的位置很特别，探入了鄱阳湖的腹地，是鄱阳湖南部最靠近湖中心的陆地。此地滩涂、湖泊甚广，常有水患发生。九八年特大洪水造成决堤，使得周溪镇政府不得不觅地新建。

遗址在一道堤坝的折弯处，是座红砂岩的小山丘，高度不足二十米，面积约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看往年的水线，涨水时四下的湖州都会被淹没，在没有堤坝以前，这座小山丘是座屿岛，与陆地时断时连。

笔者摄于2022年2月

地面上，陶片瓦砾随处可见，釉料都已脱落，多有网纹。也能找得到碎砖，看得出年代很久。

显然这里是历史悠久的人类聚居点，但面积是不是太小了？怎能以此确定是座城镇的遗址？笔者在现场的第一感觉，这山丘最适合做军事卫城、要塞，而非县府。据史料记载，明代此地曾驻有“巡兵寨”，北面隔水相望的几座鄱阳湖上的小岛，都曾是水盗、渔民的居所。因此，这座山丘上的陶片瓦砾，应当是几千年来文明的堆积。

笔者摄于2022年2月

没有更多的对鄡阳遗址的考古研究资料，都昌县没有博物馆，也看不到发掘收集的文物。从前辈们对中国古代地理和鄱阳湖地质变迁的研究资料中，却能找出另一种解读。

鄡阳因何而沉？因为彭蠡泽（鄱阳湖的前身）在南北朝前后发生了巨大的地理变迁。下图为东汉时期的地图，图中蓝色部分的彭蠡泽，主要湖区分布在现今湖北黄梅和安徽宿松一带。

《中国历代地图集·东汉·扬州》谭其骧

图中央的鄡阳所在的褐色部分是现在的湖区，两千年前则是陆地。鄡阳位于这片陆地的中心，这里就是已经消失的鄡阳平原。古赣水、余水、鄱水三条河流在鄡阳平原汇集，向北流入彭蠡泽。需要注意的是，鄡阳县治并未标注在周溪乡陆地上。

两晋南北朝时期，彭蠡泽发生巨变。北部的湖区缩小，而南部的鄡阳平原大面积沉入水中，赣水、余水、鄱水三条河分别注入彭蠡泽，鄡阳县消失了。到了隋唐时期，彭蠡泽已成为鄱阳湖，湖区的面积远大于现代，周溪乡这片陆地，也都沉在了水中。

《中国历代地图集·南朝 齐·江州》谭其骧

“沉鄡阳”是因为地壳运动带来的地理变迁，从地图上可以看得出，“浮都昌”并非都昌县城是从水中升起的，而是因为鄡阳沉没后，人们在不易被淹没的丘陵地带新建了都昌县城。

现存的鄡阳遗址是不是汉代的鄡阳城的城址？此地墓葬不晚于东汉，是目前唯一被证实的古鄡阳县留下来的遗迹，但从严格的考古规范来说，也存在瑕疵，没有碑刻、印章之类的文字“铁证”，加之遗址范围太小，难以确定其城镇规模。较大规模的城镇一定位于在江河湖海汇流之处，赣水、余水、鄱水在鄡阳平原汇聚，鄡阳城最有可能建在现今鄱阳湖南部中心位置。

有没有一种可能，在鄡阳平原一步步被湖水淹没的过程中，鄡阳县治搬迁到了这里，最后又不得不转移到都昌县城？或者，此处为鄡阳郡所而非县治所在？汉代的郡县制，县治（县城）建在交通便利的中心城市，郡所是军事单位，一般建在地势险要及郡县边界之处。遗址的位置既能够俯瞰鄡阳平原，又能扼制东部土人的侵袭，倒是个修建郡所的好地方。

以上仅为猜测，古鄡阳的故事，还有待于考古的新发现。

遗址前垂钓的老人  笔者摄于2022年2月

《九江影像志：历史上的今天》是记录江西九江历史的系列短文，每篇撷取九江市及下辖十个县市历史上发生的较有影响力的事件，配以相关的历史照片、新闻图片、文献书籍及笔者拍摄的影像资料，并对事件缘由及产生的影响作出适当的评述。

本系列每篇选取有明确史料记载的当日发生的一个事件，如当日无合适的事件，则在当月中选取（史料记载中有月份无日期者）。由于笔者水平有限，资料残缺，必有谬误及取舍失当之处，诚请批评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