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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先生的多面

 濠上三寻 2022-03-07

今天又去了鲁迅博物馆,主要是冲着先生的手稿笔迹。昨天在北大红楼看到先生的一封书信,颇有魏晋之风,大抵和他抄写了几年魏碑有关。

这几年逛博物馆,书法倒也看过不少,但因缺乏基础训练,始终不得其要,因而并没有培养起对书法的兴趣。只是对王羲之的行书十分欢喜,大概是爱文字背后隐藏的名士风度。这种建立在对历史人物性格之偏爱拓展至欣赏其书法的爱屋及乌,本质上是一种盲目推崇。

多年来,我的盲目推崇可不只是这一点,真要一一列出,大概是几天几夜都涵盖不尽的了。虽说盲目,但也并非不可取,只要我们自己具备一定的鉴赏力和判断力,不至于让自己如脱缰野马难以把持即可。

我喜欢鲁迅,开始是他的文字,但因无法学其语言之灵动,更不能得其思想之精华,几生退却之意。虽不能彻底遗忘之,也不得不将其供奉在一个遥不可及的高台上。犹如面对一朵神圣的白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后来听杨立华老师讲庄子,他提到中国几千年来,只有三个人曾经看到过庄子的背影,分别是嵇康、苏东坡和鲁迅。那一刻的鲁迅先生,仿佛一个来自漆园的名士,逍遥又自在,全然不像《呐喊》与《彷徨》里的“哀民生之多艰”和“怒发冲冠凭栏处”。他也终于跳出小学、初中及高中课本对其塑造的固定人设,扶摇直上,气如鲲鹏。

鲁迅先生是一颗经得起我们一层一层剥开的洋葱,当然不是每一层都会刺的人狂掉眼泪。除了外表“横眉冷对”,内里是极为丰富多彩、婉转多情的。

别看他老是批判中国人缺乏“诚”与“爱”、麻木不仁,文字里总夹枪带棒地宣泄自己的愤恨与不满。这种极端的“厌世”情绪,其实是因为太爱这个世界,太相信和渴求诚爱的缘故,恰如他对嵇康和阮籍深入骨髓的剖析。

今天在博物馆细读他写予许广平的书信,更是感受到了一个铁面硬汉不经意飘落在信笺上的温柔。

本以为他们之间的相识源自于共同的志向--宏大而遥远的理想追求。书信往来多半是国家大事、精神思想或文学探讨。但我们今天读到的,却主要是他去厦门后的饮食起居、柴米油盐。浓浓的人间烟火气完全覆盖了我对其飘忽云端的空泛遐想。

回家路上,我反复回味那封信,越品越觉得有滋味,越想越能感受到一股更为深沉的力量从信沿向四处飘散开来。早已泛黄的纸笺上,分明盛开着两朵热爱生活、渴望阳光的向日葵。

两个人,如果只是因为一时的思想火花凝聚结合,那种炽热与闪亮尽管令人酥软陶醉,但总归和流星一样转瞬即逝,既经不起岁月的稀释,更受不得现实的打磨,比如鲁迅先生《伤逝》里的涓生和子君。

但如果他们从思想沟通、心灵契合逐渐过渡到工作细节和生活琐碎,并能孜孜不倦地彼此描述,那么他们燃起的人间烟火将能持续保障思想火花的生生不熄。

如果不去细细翻阅鲁迅先生的生活笔记,我们如何知道这个男人其实并不冷,他的热情与温柔亦非从不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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