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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望春玉兰开了吧?

 心然的原香 2022-03-07

心然简介:陈艳萍,湖北天门人,现居武汉。从生命的原香出发,与美同行,抒写生活,乡愁,诗情以及远方。已出版散文集《故乡的女儿》。

出门前一天的傍晚,特地看了一眼路上的白玉兰树。这种白玉兰,叫望春玉兰,比白玉兰花早开七八天。一个个子弹头样的花苞坐在枝头,仿佛在等着一个时机,一声口令,就满树绽放,把春天的消息告诉万古人间。

原本是艳华生日临近,母亲说要为她过,约好大家去湖南一聚。我闲,提前几天去陪陪母亲,来的第三天,她就生病住院。这其实不算巧合,上次也如此。母亲过生日,我来湖南,第二天,她发病,送宁乡人民医院救治,我去陪了八天。

医院里陪母亲,五公里跑步还是要照常。对自己好的事情,除了读书就是运动,我不敢怠慢。总怕一停,就不想跑下去。深知自己,还没有乐在跑中。母亲的病情,一些烦心的家事,到底还是打击了我。跑的过程中,觉得吃力,觉得累。那种吃力,那种累,不是体力的问题,而是精气神,也就是情绪低落。知晓这一切,就自己给自己打气。

第二天傍晚时,小黑在腿旁,我突然觉得,有小黑陪着跑,是不是就愉快些。随口了声,小黑,走,我们去跑步听懂了,当真就跟着我跑出家门迎面,一只黑犬在路边,感觉是在等小黑。近了一看,和小黑的身形体貌神似,但小黑,明显苍老多了。

小黑生养过三胎孩子,难不成这是小黑的孩子?

小黑走过去,它也凑过来,彼此嗅闻。小黑想继续往前,它还不准,以自己年轻气盛的体魄拦住小黑。小黑有点怕它,钻个空子,跑了。

主人过来,我问他,怎么你家的犬和小黑这么像。他指着小黑,问是不是井冲铺的,我说是的。他说,那就没错,小黑是他家黑犬的妈妈。

所有的生命都一样,血缘关系外加一起生活,才会有感情。想起一条叫跳跳的犬,和儿子一起生活。主人给两份食物,它就吃自己一份。只给一份食物,它一定会让儿子先吃。儿子的个头儿看起来大,却怕事。有什么异常动静,必是躲在跳跳的身后,祈求保护。

小黑生下孩子,送给别人之后,小黑就不再认识自己的孩子,孩子也不会认识它。和人世界一样,孩子走丢了,长大后,他回了家,必须要仰仗科学的鉴定方法,才能让彼此得到真相。即使如此,感情淡泊这个事实,是不会改变的。天空大地,土地河流,花草树木,人和犬无不深情,也无不荒凉。

经过一户人家门口,老妇人指着小黑说,曾经看见一条黑犬钻进她家房间偷吃鸡蛋,问是不是小黑我说大概是的小黑一岁左右那一段,的确偷吃鸡蛋,偷吃鸡,为此挨了很重的打,现在不敢了。

我想到橘子。小黑和橘子,能力有很大的差别。橘子属于圈养,没有为吃饭而奔忙没有和其它犬类的争斗,也没有交际而小黑不同,它是放养的,自食其力的过程中,对本能的满足中,习得很多智慧。也或者说,生命的疆域更开场,智力得到很大的开发。

所有的生命,是在寻找食物,社会交往,本能满足的过程中,逐步成长的。小黑看起来苦些,但自我发展更完好。而橘子,虽然安逸,却没有很好的做自己。

回程时,特地拐到一条小路走走。一位矮个子妇人正坐在门口削萝卜,小黑不敢走,望着我。想起前几日,小黑每每经过这里,是一阵狂奔。我还纳闷,现在明白了。它是怕,怕这位妇人。

我认识她,就笑着说,小黑这样怕你,是不是因为你打过它。妇人放下菜刀,笑得合不拢嘴。她说,小黑经常去她家的厨房乱窜,她烦,就拿棍子打它。

有小黑陪着跑步,很不一样。心情放松了,脚步放松了,一路所见所闻,促使我灵感闪现,即兴地写了一首诗歌:

小黑

去跑步

它听懂了

我们贴着村庄跑

我们伴着水声跑

白云追着我们跑

晚风迎着我们跑

我和路人寒暄

狗们和小黑纠缠

我面带微笑

小黑摇着尾巴

我抵挡惰怠

小黑喝几口沟水

它一会儿冲向前方

一会儿落在后面

一会儿跑

一会儿嗅

一会儿听

五公里路程三十九分光阴

我说是小黑陪我

小黑也许会说是我在陪它

给一枚鸡蛋

它风卷残云

一阵儿抚触

它心满意足

最后

关于小黑陪我跑步这件事

千万不能告诉橘子

橘子知道了

会伤心的

的包里,带着阿城的《棋王、树王、孩子王》。照顾母亲的间隙,拿出来读读。棋王里说,为棋不为生。为棋是养性,生会坏性,所以生不可太盛。想起写文字这事,也如此,为文不为生。为文是养性,生会坏性。只为生,少了趣味,终究是浅薄,狭隘,难于天真。生不可太盛,其实就是不能用力过猛地生活。要顺应,要把握整体,要无为。

母亲的病,发展如此之恶劣,何尝不是用力过猛的原因。

十几年的慢性病,医生说,你要心态好,要会养。这两点,恰恰不是母亲的强项。弟弟性子散漫,没什么冲劲儿,经济条件差,这成了她的一块心病。乡村里的人,婆婆妈妈们聚在一起,谈的都是儿孙发财的事情。心重的母亲听了,更气。这种东西急不来,她明白但就是不能不急。一辈子形成的惯性思维,我们的劝说,是徒劳的。

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很想活,很想病好。但还是忧心,还是愁苦,说睡不着。睡不着,休息不好,病情就加重。我只能看着,毫无办法。生活就是这样,看起来热闹,看起来紧密,个人的苦仍然只能个人受,任何人帮不了。药物,只能是缓解病情。真正利于病情的,是心。可是母亲不会调节。她以为世人都好,就她苦。怎么会呢?我们哪个人的身心,不是伤痕累累。

总是趁着母亲输液或者熟睡,我就溜出去玩玩马路边,有一株石榴,挂着好些果实,干枯,残破。我站在树下看,主人见了,出来讲解。说这棵榴树,有二十几年。刚拿回来时,是一株尺长的苗,种下去,怕被人踩了拔了,去山里伐竹条给它围一个圈。现在长大了,五月开很多花,引来众人围观,拍照秋天,果实成熟,累累的。酸涩,不能吃,挂着好看。

我从门外往主人家一望,摆着一张理发的椅子。原来,这是一位理发师傅。想这几十年间,他在门内理发,偶尔抬眼,窗外的榴树,榴花,石榴,该是给他消解了多少无聊,多少疲累。平日里,这些感受在心里,不会拿出来说。此刻,我站在这里,他看见了,激起了表达的欲望,给我讲榴树的美好。说榴树的美好,其实是在说生活的美好吧。

走过榴树,集市就到了。去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去集市逛一下,享受久违的气息。儿时,我常常随着爷爷奶奶去赶集,爷爷卖豆芽,我帮忙收钱找零,对菜市场气息,记忆里有收集有储存。但你要我说,我说不出来。只能是闻到那种类似的气息时,会回忆起家乡的集市。

在乡村,集市是消息集散地,亲戚汇聚地。过去,通讯不畅。亲戚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原本不知道,去集市,碰见一位你和亲戚都熟悉的人,就可以通过他的口传得知。也或者,你家要蒸粑子,没时间回娘家请母亲过来吃,就趁着赶集时,遇见一位娘家村庄里的人,请他带个口信。也或者很久没有遇见的人,可以在集市遇见。很多消息,通过集市在传播。

有人为了占位,搬一些石头砖块放着也或破桌歪椅放着。收市后,那种狼藉,是一道风景,有幽默感

这是一个古镇,方圆几十里的人过来赶集。我的母亲赶了一辈子这个集市,我的外公外婆赶了一辈子这个集市。当然还有外公外婆上一代的人,只是我不认得,依然能感受他们赶集时的场景。

菜市场,各种蔬菜的气息回荡,各种生活的语言回荡,各种文化的意识回荡,格外流水活活,生机勃勃。集市的意义,有时比村落的意义更丰富。然而,现状是,村落在消失之中,集市更在消失之中。

外婆家就在医院不远处这个下午,我非常想去那个村子看看,看看那口古井,看看儿时爬过的那道坡。母亲倒很理解我,说你去玩玩。往前走,过一座大桥,桥头处左转,三百米后顺着小路进去,直达外婆家所在的村庄

河水很浅很清,哗哗流淌,有几只白鹭或飞或歇。专注于它们,也就错过了那条小路。再回头找,小路其实很宽,也很显目。

刚进村子,就下雨了。刚好走在一片塑料大棚旁边,显得特别大,赶紧去屋檐下避雨。一说一问后,才知道,这家的老伯对外公家很熟悉,以前相邻而居。他说起很多关于母亲家的事情,他甚至还说见过小时候的我。八十五岁了,能挑水浇。而老伴就不行,还年轻几岁,却因为骨刺而导致脊梁弯曲,走路行事艰难。

我们都在渴望公平,其实哪里有公平,连身体也不是公平的。有人五六十岁拄拐棍,有人八九十岁跑马拉松。有人的寿命很短,有人的寿命很长。

老伴儿虽说直不起腰来,但还是坚持做事,以手边的一些支撑物为支点。雨大了,她随手拿一顶斗笠戴上,那可真破啊,无法形容的破。现在的生活条件肯定不会差一顶斗笠的钱,但老人就是舍不得丢,还用着。

见我留意她的斗笠,她笑着了下来,顺便把着的头发解开,齐肩,微卷,花白,很好看。她的面相也好看,虽老,年轻时候的样子还在。我夸她美,她笑

也乘机说,她年轻时候很好看的哦,现在因为腰弯,矮了五公分。然后很爽朗笑了。见老伴儿穿着单衣,老伯要她赶紧加衣服,免得着凉。说起老伴儿的病,老伯说,可以换膝盖骨。但是,但是,费用太高。我说我理解,完全理解。富人们说,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而事实是,很多人没有钱来解决问题。

外公外婆不在了,舅舅还住在这个村子。老说,舅舅这个人很有意思,想和人打牌,但是不想来钱。这个时代,没有人不开钱的牌。因此,舅舅就只有看牌的份。

听到这里,笑了,我和舅舅一样的心思,怕输钱,因此只愿意玩不开钱的牌。也或者说,我们以为,玩牌是一种娱乐,钱来钱去,就成了输赢,淡化了娱乐。生活很有意思。老伯说起我外公家的事情,有一个故事。我若人说起躲雨的事情,也有一个故事。

我是别人的故事,别人是我的故事,如此而已。我找到了那口水井,不是记忆里的样子。被人砌了顶 ,半盖着,满满一井水,并不清澈,记忆里的青石板没有了,古井的意蕴尽失。有生人来,你说那古井有几百年,人难得相信。

我找到了那道坡。当年,我几岁时,找妈妈,爬不上去,路人经过,拉了一把。如今那坡,被铺成路,白光光的,几步就上去了。有几个夜里,我也出来闲逛。其实也不算很晚,七八点钟。乡村小镇,没几个行人,热闹处霓虹闪烁,僻静处昏黄暗淡。只有有孩子玩耍的地方,有老人聊天的地方,才显得烟火人间。

陌生的环境,异样的生态,一个人走,很荒凉。但我又喜欢这种荒凉,荒凉处往往可产生文字。那一刻,内心冒出一个句子:当我把别的都看开看淡时,我想的是,越发要对文字好,它才是我的唯一。这也就是,每到一个地方,都能很沉浸的原因。

回到母亲的病房,隔壁一位病友正和母亲聊天。他是母亲娘家村里的人,和母亲一起长大。个子不高,很精神,看不出来已古稀之年。他穿着一件警服,我打趣他,您老是不是有个军人梦,才这么喜欢穿制服。他笑,说是侄儿给他的,合身,穿着舒服。

他年轻时候,家境贫寒,身材矮小,说不到媳妇。三十几岁,才有人给他介绍一位离过婚的女子。女子是因为没有生育能力而离婚,但有工作,他同意了。

没有孩子,他有遗憾,但也没有执着于此,说老伴儿有三千多的退休金,花不完,日子好过。母亲听了他的话,说,她虽然没有为你生下一儿半女,但你不吃亏。

这时候,不知道是哪位老人打开了唱机,湖南花鼓戏。听不懂,但好听。戏曲音乐之类,不一定非要懂,欣赏那旋律就好。和眼前母亲和发小聊天的场景很配,一种衰败的生机,一种带着古老气的家常。也和我的心境很配 ,我刚从夜色中走来,从荒凉中走来,而戏曲,最动人的部分就是荒凉气。

母亲出院。车行路上,她却急着上厕所,只得找一户人家门前停下。大门洞开,我站在门口喊了几声,有人吗?没有人回答。母亲急,已经走进去了。我站在门口等,母亲上完厕所出来,依然没见主人。我们只得就这样走了。

但我有个不安。我站在门口时,隔着围墙另一家的女主人背着菜篮子回来,也就是说,她看见我站在这家门口。我和母亲离开之后,这家的主人回来,隔壁那家的女人如果问,刚才你家门前站着的是谁呀?这个时候,悬疑就产生了。当然,如果她不问,也就什么都没有。

母亲出院。我也准备回家了。弟妹们也在周末赶到了母亲家,热闹了两天。走的时候,一些朋友邻居相送,话别。声音很杂。谁都没有注意到 ,小黑也在话别的人群中。黑亮亮的眼睛很专注地盯着,不知道它在想些什么。

那望春玉兰,该是开了吧,我得赶紧回去看看了。

长长的一篇文字,并没有主题,形散神也散。但我喜欢。这就是我的生活,我的诗情。我其实很庆幸,生命里有这样的想法,这样的表达。我侧重于这些,专注于这些,可以抵抗很多,消解很多。

文章末尾,发一则启事。朋友们,有资源的,有需求的,愿意帮忙的,请联系我,谢谢。

心然约稿:陈艳萍,笔名心然,现居武汉,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自由写作者,出版了散文集《故乡的女儿》,有个人自媒体公众号《心然的原香》。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部大书,每个人的一生都值得书写,如果您或者您的朋友想为自己写一本传记,如果您或者您的朋友是企业家,想为自己写一本传记,也或者需要其它类型的文字,可以联系我。电话:17762570121。微信号:15818820884。谢谢。

《故乡的女儿》是一本散文集,全书分六个篇章:《日暮乡关何处是》、《拂水飘绵送行色》、《田园瓜蔬新米粥》、《回望更觉滋味长》、《一片冰心在玉壶》、《月挂青天是我心》,全九十三篇文字。

我用谈家常式的行文风格,说故乡的风俗、风景、风物、食物、人情、地理。其实也没有分开,每一篇描写物的文字里都有人,每一篇描写人的文字里都有景 ,而情,那更是必须的,旋流在我的每一个文字里。

谁不念儿时?谁不忆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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