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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摄影：Shahid Abdullah · Karachi/Pakistan
算一算，距离我参加高考已经过去十四年。“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问曰：时间都到哪里去了？答曰：被狗吃了。 2003年的高考时间，比往年提前了一个月。很多人抱怨时间不够，我倒觉得越早越好。整个高中的课业计划，其实在高三开学的第一个月就已经全部学完（高二下学期开始学习高三课程，赶进度，为复习留出更多时间）。我记得，我们当年是提前一个多月开学的。等到九十月份，我们已经全面进入了复习阶段。尤其是到高三第二学期，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再到一月全校模拟考，几乎每天都在考试——分析卷子——再考试中度过。我整个人都考麻木了，一点精神也没有。所以，我希望越早越好，越快越好。现在看来，多少有点早死早超生的意味。 2003年4、5月份，“非典”席卷全国。最严重的一段时间，高一高二都放假回家，只剩我们高三党还留守学校拼命备考。那时候谣言四起，人心惶惶，每一天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真的是拿生命在战斗。 非典时期，常有同学恶作剧，悄悄走到你身边，猛地咳嗽一阵子，吓你一大跳。这也算苦中作乐，聊以慰藉。我原本在校外租房子住，并不住在学校宿舍。非典期间，也被班主任强令搬回学校宿舍，吃食堂。 终于，2003年的高考就在眼前。考场不在我们学校，而是分散在县城里的几个中小学里。我的同学们，都打散安排在不同的考场。我现在已经不记得，有没有同学是跟我一个考场。 提前一天，我们住进县城里的宾馆。这是一个老式招待所，有些森严的味道。我们住在二楼。从老式木质楼梯上去，是一排南北对开的杉木门。油漆剥落，门锁老旧，一手推开，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像年迈的老太太，喘着粗气。地板也是旧旧的，掉了漆，被鞋底磨出花斑来，深一块浅一块，透出岁月的霉味。 当时，我们是无暇顾及这些的，全部的心思都花在了高考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三年的辛苦学习，都报应在高考上了。下午去熟悉考场，带队老师要求，必须记住自己的考场楼层，考场号，与自己的准考证号要对应，千万别出岔子。 万一出了问题，不能考试，那你一生就毁了。我记得带队老师是这么说的。 这无疑加重了我们的紧张，高考前一晚，我失眠了。睡在我隔壁床的强哥估计也没睡着。在夏夜微凉的空气中，我清晰地听见强哥翻来覆去碾压床板的声音。 我们没有对话，彼此沉默的翻身，在黑暗中，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我们都有些紧张，也怕打扰了对方。2003年6月高考的前一夜，是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夜。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们并没有因为前一晚的失眠而显得精神萎靡。看上去，我们神采奕奕，精神饱满，时刻准备着战斗。 那一天早上，我吃了两个水煮蛋。平时，我是不怎么喜欢吃水煮蛋的。可我记得，那天早上我吃了两个以后，仍然有些意犹未尽。好在，我控制住自己，去拿了几个包子来吃。 吃早餐的时候是平静的，没有丝毫紧张的情绪。我和强哥说笑着，跟同学们互道祝福。然后，带上自己的纸和笔，带上准考证，身份证，像上战场一样头也不回的走进考场。 第一场考语文。语文不是我的强项，但也不是弱项，平时模拟一般都在一百二十分左右。很多人抱怨时间不够，作文写不完。我好像没有这个感觉，我唯一觉得时间不够的是数学，因为我的数学很烂很烂。以前每次模拟考都考八九十分，请注意是一百五十分的卷子。 强哥数学好，自从跟他在一起后，我数学有了长足进步。我和强哥，整个高三阶段，几乎是24小时在一起。坐同桌，合租房，睡一床，自然吃饭也在同一家饭店。关于他和我的故事，以后再说。 考完语文出来，发现大家情绪都很沮丧。见到相熟的同学，问一嘴，说挺难的，考的不理想。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父亲和小叔已经等在学校门外，和许多送考的家长一样，等着从考场里出来的我们。人很多，但我们还是一眼就找到彼此，相携着往宾馆走。路上，父亲聂聂不敢问，张了几次口，最后都是顾左右而言他，怕影响我的心情。 我对父亲和小叔说，考的不是很理想，今年的题目有点难。下午再看数学吧，我安慰他们。其实，我数学更差。前文说过，跟强哥后混迹一段时间后，我的数学成绩提高到一百一十分上下。但你知道，作为一个文科生，数学是在是拉开差距的最佳武器。数学好的人，考个一百四，轻轻松松压你三四十分，这差距就体现出来了。 下午考完数学出来，同学们脸上的表情惊奇的一致，都写着“完蛋”两个字。好在父亲下午回去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因为，我数学题目都没做完。 大家都被现实打击的很惨。很多年后，我们才知道，2003年的高考全国卷，用的是备用卷，难度系数提高了好几个等级。因为，当年的试卷考前被人偷了，临时换的备用卷。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也没什么。难就难一点，也不是哪一个人，所有人都一样。高考制度，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相对最公平的考试制度了。 但在当时看来，对我们2003级考生来说，确实打击很大。甚至对很多2002级、2001级复读的考生来说，显得尤为残酷。 考完数学，我对高考的那一点恐惧和紧张彻底没有了。我和强哥说，无所谓的，反正要复读一年。坦白说，考完数学，确实心底打定主意要复读的。当晚，我和强哥都睡得很香，我没有听见他翻身压床板的声音，相信他也没有听见我的呼噜声。 一夜无梦到天明。 我是被强哥的惊叫声吓醒的。一睁眼，看见强哥从床上跳下来，到处找裤子。他跑过来，一把掀掉我的被子，对我说，八点了！ 啊，八点。我脑袋还是蒙圈的，赶紧找手表来看，果真快到八点了。怎么没有人叫我们，我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强哥也不知道，他跑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告诉我，都走了，所有人都走了。我也被吓到，虽说昨晚才打定主意要复读一年的，但不能因此就错过今年的高考吧。好歹，多考点分数，复读的时候，学费可以少交点。 我们飞速的出门，食堂也收摊没吃的了。顾不上那么多，赶紧往考场跑。所幸在英语听力试听之前，我们赶到了考场。这是一个小插曲，除了肚子有点饿，对我的考试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英语本来就是我和强哥共同的弱项，极其稳定的弱项。高三八次模拟考，我英语成绩从未高过九十，但也从未低于八十。英语课是我补觉的好时机。我们敬爱的英语老师从来不管我，我和强哥常常在他的脚底下睡觉。 我和强哥坐第四排，我们前面第三排的位置上有个空位。英语老师喜欢坐在第三排的课桌上，脚搭在板凳上，翘起二郎腿，给我们讲课。这样，我们就很荣幸的趴在他的脚底下睡觉。 最后一门文综，可以说是我的强项吧。毕竟是当过文综课代表的人哈。除了地理上几个地方时没算好，其他的都还算满意。那几个地方时，本来是算对了，结果答完题时间充裕，又记得老师反复强调要检查，所以回过头来检查算了第二遍第三遍，结果在交卷前一刻，把答题卡上的B改成了C。 结果，悔恨终生。 我的高考就是在这样跌宕起伏的过程中结束的。高考结束后，回家跟父亲说，准备再复读一年，父亲看着我，一时无语，过了半响，那就再念一年吧。 过几天去估分填志愿。2003年，我们还是在分数出来之前填志愿。有些人估分结果和实际分数相差很大，多了少了都有，结果造成志愿填的不甚满意。 我估分还是相对准确的。甚至可以说，是很准确的。我估分比实际分数只多两分，这两分出在文综上，文综多估了两分，其他三门，估多少分，考多少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数学和英语都没及格，我记得一个是八十四，一个是八十六，具体哪对哪忘记了。 我到现在都记得，7月的某一个晚上，听同学说可以查分数了。我趴在床头柜前，按下自己的准考证号，听话筒里报出我的分数时惊诧的表情。 我爆了一句粗口，我艹！父亲拿眼斜我，复读要多少钱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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