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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性德词30首赏析

 fuhaizhenren 2022-03-09

梦江南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爱情词。词以“昏鸦”为起,悲情陡然而生,一“尽”字又极显时空之寥落,以此引出词人之“恨”。为谁而恨?词人先巧妙设问,而后含蓄作答:为香闺中那位具有咏絮之才的女子,更为无法挽留的爱情。结句“心字已成灰”一语双关,既表时间消逝,更暗示着一缕心香消散已尽,空留词人无限怅惘。此小令婉丽凄清,含蓄隽永,诵之余音不绝,堪称天籁。

江城子

咏史

湿云全压数峰低。影凄迷。望中疑。非雾非烟,神女欲来时。若问生涯原是梦,除梦里,没人知。

此阕咏巫山神女故事。宋玉《高唐赋》、《神女赋》叙楚襄王游云梦,望高唐之观有云雾缥缈,变化无穷,其夜襄王果梦与神女相会。此为神话,并非史实。起句“湿云全压数峰低”亦非实景,而是为情造景,以此营造出“神女欲来时”之影影绰绰、如幻如真、虚实莫辨的梦境。或云词人盖借神女入梦之神话寄托对亡妻卢氏的思念。卢氏骤然逝去,是以性德亦油然而生人生如梦、历史风云变幻难以把握之叹。此词意境亦如“神女欲来时”一般如梦如幻,一片凄迷。

采桑子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此词哀婉凄切,抒发词人相思之苦。“瘦尽灯花又一宵”,极写词人因相思而终夜无眠;“梦也何曾到谢桥”,翻用北宋词人晏几道“梦魂惯得无拘捡,又踏杨花过谢桥”词意。只是晏词所叙之相思尚有梦魂可以安慰,可以让无拘无束的梦境带着词人的思念一次又一次踏访恋人所居之“谢桥”,而性德词之哀感却是连梦境都无法抚慰的,“梦也何曾到谢桥”,连梦都被现实的距离所阻碍,词人的相思哀愁又如何能够得到慰藉?难怪前人评价“容若词固自哀感顽艳,有令人不忍卒读者”(谭莹粤雅堂本《饮水集》跋)。宋代女词人李清照曾有外号曰“李三瘦”,因为她写过三句带“瘦”字的经典名句:“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性德也有三“瘦”,足堪与“李三瘦”媲美:其一便是此词中的“瘦尽灯花又一宵”,其二是“生怜瘦减一分花”,其三是“红影湿幽窗,瘦尽春光”。这三“瘦”,道尽词人辗转人世的惆怅与憔悴。

采桑子

塞上咏雪花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此阕为性德冬季出巡塞外遇雪所作,亦为情景交融之佳作,题为咏雪花,盖以雪花自比。上片重点在“不是人间富贵花”,词人旨在表明自己偏爱雪花的理由:雪花虽然不像牡丹那样雍容华贵,也不像海棠花那样娇艳妩媚,却在寒冷中独自开放,独自飘扬,自有其清高孤绝的姿态,雪花的“根”,并不在“人间”。性德所说的“人间”,其实是指他所轻视的富贵豪门,是他厌倦的红尘浊世。宋代词人辛弃疾写过几句很有名的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性德和辛弃疾表达的其实是同样一个意思:他们的理想,不是纷纷扰扰、熙熙攘攘的俗世,不是和别人争名夺利的表面繁华,而是宁可在寒冷孤独的地方保持自己高洁的人格。这种不与俗世同流合污的清高人格,才是他们真正的“根”。下片重点在“谢娘别后谁能惜”。谢娘代指性德亡妻卢氏,妻子离开之后,还有谁能像他一样懂得雪花的高洁、“我”的高洁呢?还有谁才是自己真正的知己?失去了唯一的红颜知己,词人觉得自己就像塞外的雪花一样,再也找不到人世间的温暖与安定,只能是漂泊天涯、孤苦无依的人间过客而已。

采桑子

桃花羞作无情死,感激东风。吹落娇红。飞入闲窗伴懊侬。谁怜辛苦东阳瘦,也为春慵。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处浓。

康熙十二年(1673),性德因殿试前夕突发“寒疾”而错过殿试,此阕即为词人卧病在家时所作。“桃花”为上片之重点意象,谓卧床的词人因错失殿试良机而心情低落,因此他感谢东风吹送桃花入窗来陪伴自己的孤独。“感激东风”亦或另有寓意,强劲的东风“吹落娇红”,正如迅猛的寒疾摧垮了词人;而柔弱的桃花被不可抗拒的东风吹落,也正如脆弱的词人让寒疾折磨得憔悴不堪。人与桃花,命运如此相似,心情如此相似,故应同病相怜。“芙蓉”则为下片重点意象,传说唐代有一位书生参加科举考试落第后到蜀中散心,旅途中遇到一位老太太对他说:“郎君明年芙蓉镜下及第。”第二年,这位书生果然高中进士。从此以后,“芙蓉”的意象就多了一层含义:它非关风花雪月,而是有关科举仕途。由此可见,性德感叹“不及芙蓉”,并不是说桃花的香味比不上芙蓉花,而是指自己痛失高中的机会。结语“一片幽情冷处浓”。显然,“幽情”是落第后的容若公子在凄冷的心境中独自舔舐伤口的心情。一个“浓”字,浓浓地渲染出容若此时此地层层叠叠、无法排遣的愁情。向来以风流自命、以才华自傲的相门公子,由此体会到了命运的冷酷与无情。

采桑子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此阕应为恋情词,惜其对象不可确指。“而今才道当时错”为此词主旨,亦是最有力度的一句,正如梁启超所云有“哀乐无常”的感慨,是“情感热烈到十二分,刻画到十二分”(《中国韵文里头所表现的情绪》)。因为人生有一种悲剧就在于:时光向前,永远都不可能回到过去!换言之,有的错误,一旦犯下了,就有可能成为一辈子的悔恨。令词人如此痛悔的一定是一段错过或者错误的爱情。性德一生至少经历过四段“错误”的爱情:第一次错误是他的初恋,少年时代,尽管他和恋人有过山盟海誓,但外在的压力迫使两人不得不分手,性德对这段初恋的悲剧悔恨不已。第二次错误,是性德和卢氏的婚姻。这段婚姻只持续了短短的三年,卢氏便撒手人寰,这是性德一生中最大的损失。这段爱情,不是人为的错误,而是命运的错误,是上天过早地夺走了他最爱的人。第三次错误是性德的第二次婚姻。原配妻子卢氏去世以后,性德续娶官氏。对于第二次婚姻,性德极少在自己的文字里提到,可还是有一些蛛丝马迹,让我们不难猜到,他和官氏的婚姻并不幸福,至少无法与卢氏相比,这是一段缺少爱的婚姻。第四次错误的爱情,是性德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与江南才女沈宛的恋情。虽经好友顾贞观作伐,性德于康熙二十三年(1684)纳沈宛为外室,性德时年三十岁。但这段爱情亦以悲剧告终,一说沈宛执意离京,性德苦留不住。如此说成立,则从此阕词意来看,指为沈宛之恋或更确切。“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分手的时候,他们还强作欢颜,努力想安慰对方,努力想留住他们回忆中最欢乐的时光,然而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落尽梨花月又西”,下片以景作结,蕴无尽凄凉无奈之意。据说,在沈宛返回江南的时候,腹中已经怀有性德的孩子。这个孩子,成了性德的遗腹子,其生平已不可详考。

台城路

塞外七夕

白狼河北秋偏早,星桥又迎河鼓。清漏频移,微云欲湿,正是金风玉露。两眉愁聚。待归踏榆花,那时才诉。只恐重逢,明明相视更无语。人间别离无数。向瓜果筵前,碧天凝伫。连理千花,相思一叶,毕竟随风何处。羁栖良苦。算未抵空房,冷香啼曙。今夜天孙,笑人愁似许。

纳兰性德一生于七夕羁留塞外共两次,一次为康熙二十二年(1683),一次为康熙二十三年(1684),两次皆为扈从康熙帝出行。此词盖为此两年中之七夕而作。七夕古为女子乞巧或与恋人定情之日,因此,此词虽以边塞为背景,重点却在渲染“羁栖良苦”的悲情;虽无边塞词苍茫阔大之意境,却极尽凄婉缠绵之柔情。词人扈驾出行塞外,词中却仅有起句“白狼河北秋偏早”一句点明季节和地点,此外主要以牛郎、织女之神话为轴层层铺垫出词人羁留塞外的离情别绪,以及独守空闺之人相思怀远之愁,以天上牵牛、织女的相聚,衬托人间儿女的别离。世间儿女,虽有祈求如牛郎、织女鹊桥相会般圆满的虔诚,无奈行役之人身不由己,只能在“人间别离无数”的悲戚中叹息。性德此类作品“逼真北宋慢词”(谭献《箧中词》评语),颇有秦观、柳永风度。

点绛唇

对月

一种蛾眉,下弦不似初弦好。庾郎未老。何事伤心早。素壁斜辉,竹影横窗扫。空房悄。乌啼欲晓。又下西楼了。

康熙十六年(1677),纳兰性德痛失妻子卢氏,由此词中“伤心早”、“空房悄”等句,词似作于卢氏初逝未久。词人沉湎于悼亡伤逝之中,故有对下弦残月悲叹之词。上片借景抒情,“庾郎未老”,盖词人自比,卢氏去世之时性德年方二十三岁,正当青春年少,却永失他生命中唯一的红颜知己,故曰“伤心早”。下片似乎纯粹写景,月移影动,衬托出的却是“空房悄”的孤独。失去伴侣的词人,空守着残月,从初升到破晓,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又是一个伤心之夜。句句写景,却句句言情,正是王国维所谓“一切景语,皆情语也”(《人间词话》)。

浣溪沙

消息谁传到拒霜。两行斜雁碧天长。晚秋风景倍凄凉。银蒜押帘人寂寂,玉钗敲竹信茫茫。黄花开也近重阳。

此悲秋词也。木芙蓉、雁、黄花等均为秋天常见意象。上片为动景亦为远景:木芙蓉绽放,大雁南归,释放出秋天的信息。可是此动态的景致在词人笔下并未作欢快雀跃之语,而是从歇拍“晚秋风景倍凄凉”一句转入下片的静景亦是词人眼中的近景:“银蒜押帘”、“玉钗敲竹”是景,“人寂寂”、“信茫茫”又从景中带出情,则景是凄凉秋景,情是凄凉情绪。低吟此阕,语调谐婉,情致缠绵,令人联想起北宋秦观的《浣溪沙》:“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意境何其相似,只是少游词多了一分轻灵飘逸,性德词却多了一分萧瑟低沉。

浣溪沙

欲问江梅瘦几分。只看愁损翠罗裙。麝篝衾冷惜余熏。可耐暮寒长倚竹,便教春好不开门。枇杷花底校书人。

此阕起句即以“江梅”比拟意中女子,江梅并非梅中之最美者,但其韵高在于并不着意争春,处于“山间水滨”,疏瘦之体却具清寒之趣,可见女子在词人心中亦具有清高孤绝的幽雅情韵。该词确也呈现出凄清幽淡的情境,塑造出一位倚竹守望而不改初衷的女子形象,与杜甫《佳人》诗中“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之佳人形象异曲同工。结句“枇杷花底校书人”颇耐人寻味:“校书人”本指唐代才貌双全的著名歌妓薛涛,则此词中女子身份或与薛涛相似,或疑此词盖为江南才女沈宛所作,可备一家之言。

浣溪沙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在纳兰性德的所有小令中,这是一首极美丽又极惆怅的词。“残”、“冷”、“惆怅”、“泪纵横”、“断肠声”等词汇浓墨重彩地渲染出词人的愁情,然而愁情因何而生,词中却并未言明。也许是词人在寂静落寞的雪夜,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笛声,词人并不知深夜不眠的吹笛人是谁,也不知吹笛人有何愁苦以至于笛声如此哀怨惆怅,催人泪下。然而词人却以己之心度人之心:“我”亦是“人间惆怅客”,故能“知君何事泪纵横”,“平生”经历过的种种哀愁,唤起了“我”与素不相识的吹笛人的情感共鸣。在令人断肠的笛声中,素不相识且未曾谋面的吹笛人与听笛人成为了惺惺相惜的知音。此词虽不一定是写实景,但其情其境,与《古诗十九首》中“西北有高楼”一诗同有天涯沦落之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悲慨。

浣溪沙

睡起惺忪强自支。绿倾蝉鬓下帘时。夜来愁损小腰肢。远信不归空伫望,幽期细数却参差。更兼何事耐寻思。

此词写闺思,因思而不得,遂觉生活之愁闷无趣。上片写生活情状,慵懒、无聊中带着淡淡的愁情,是“果”;下片则写“因”,远信不至,幽期参差,才是女子心情愁损的原因所在。此词注重写动作、情态,惺忪、下帘、伫望、细数,衬写心情,细腻而到位。而“强自支”、“空伫望”、“细数却参差”等,则写出了一种情感的力度。结句由闺思而逸出,“何事耐寻思”?写尽生活万般之无趣,是用力最大之句。看来女子之愁,除了信函不通、约会屡失之现象外,也有一种更深沉的担忧在内。

浣溪沙

西郊冯氏园看海棠,因忆香严词有感。

谁道飘零不可怜。旧游时节好花天。断肠人去自今年。一片晕红才著雨,几丝柔绿乍和烟。倩魂销尽夕阳前。

龚鼎孳有《菩萨蛮》:“那禁风似箭,更打残花片。莫便踏花归,留他缓缓飞。”纳兰性德此词“谁道飘零不可怜”与龚词意蕴相近,皆借海棠花开花落,吟咏时光流逝、人事飘零之感。然此词当作于龚鼎孳卒后,并寓追忆龚氏之意,遂使得海棠花之飘零尤增悲悼之情。“倩魂销尽”句,亦是将身世之感打并入艳情的传统词法,并非实指女性或艳情,盖以花喻人而已。前人认为此词“柔情一缕,能令九转肠回”,颇寓物是人非之叹。

浣溪沙

记绾长条欲别难。盈盈自此隔银湾。便无风雪也摧残。青雀几时裁锦字,玉虫连夜剪春幡。不禁辛苦况相关。

此词由现境而回想当年,离别、相思、期盼与别后困顿次第写来,情深意厚,令人动容。上阕从离别直写至今,“自此”二字绾合今昔,时间段落颇为分明。起句言别离之时,次句言别离之初,此后便集中写当下景况与心境。“盈盈”句乃从《古诗十九首》“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化出,而用意更为婉转,盖此离别有不得已者在。“便无”一句既写别离之凄惨,也含括了别后流离之形,“风雪”一词兼含自然风雪及相关隐喻。下阕写现时思念,但一种相思,两处落笔,词人之企盼,遥想女子之裁书作字、描剪春幡,虽稍慰苦思,但毕竟仍未能相聚。此词隐约之中,或有本事。

浣溪沙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此阕既用李清照和赵明诚赌书泼茶故事,则词旨亦应为悼亡。性德常借赵、李夫妻来自比与卢氏琴瑟相谐的夫妻生活。上片写实景:以眼前所见所感之凄凉秋景为起,最终定格在“沉思往事立残阳”的词人身上。下片转入虚景,揭示词人所沉思的“往事”,即回忆的内容:“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这是铺陈当年词人和妻子在一起对饮酣醉、赌书泼茶的幸福时光。然结句“当时只道是寻常”使幸福时光来不及延续便戛然而止——一切幸福已永远停留在“当时”。此词通过虚实对比、今昔对比、哀乐对比来衬托性德与亡妻婚姻的幸福,以及幸福骤然消逝带给词人的巨大悲痛。一句看似轻描淡写的“当时只道是寻常”,蕴含着词人多少刻骨铭心的相思和追悔莫及的痛苦:原来最平凡的相守才是最幸福的人生,只是当时并不懂得珍惜,只有失去之后才能痛彻心扉地感到当初的拥有是多么珍贵。

浣溪沙

十八年来堕世间。吹花嚼蕊弄冰弦。多情情寄阿谁边。紫玉钗斜灯影背,红绵粉冷枕函偏。相看好处却无言。

此词吟咏恋情,所恋女子疑为歌女。因词中所用柳枝姑娘、霍小玉等故事,其身份皆为歌女。康熙二十三年(1684)底,性德纳江南歌女沈宛为外室,则此词或为沈宛所作,所引歌女典故契合沈宛身份,“吹花嚼蕊弄冰弦”句亦说明女子之多才多艺。性德结发妻子卢氏殁后,性德虽续娶官氏,又有侧室颜氏,但似乎只有沈宛的出现,才再度激发了性德对于爱情的渴望。性德自称多情之人,此词“多情情寄阿谁边”句,真有“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惊喜;结句“相看好处却无言”,又有情到深处,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叹。性德擅写小令,此阕香艳却不轻浮,堪称清新婉丽之佳作。

浣溪沙

肠断斑骓去未还。绣屏深锁凤箫寒。一春幽梦有无间。逗雨疏花浓淡改,关心芳草浅深难。不成风月转摧残。

此词写春日闺思,上阕写女子落寞心境,下阕写风雨送春,景由情出,凄苦风雨映衬孤寂心情,倍增其感。起句即将当初离别之痛苦倾泻而出,此后一春所思所想,便都浸染在这种对离别的回忆之中。幽梦情景如何,不得而知,但纵然梦中“一晌贪欢”,也难掩梦醒后绣屏深锁,凤箫空寒之冷清。过片二句写对春归的无奈,对偶工整而意思丰满,既写出了风雨之下,秾艳之春花渐趋黯淡的事实,又写出了自己虽有惜春之心,却难以留春的无力之感。结句将春日风月之期盼与风雨摧花之现象对写,收束有力。从字面上看,通阕写人与自然的矛盾,其实这种矛盾都是建立在伊人未还的情境之中,故移情入景,方才生出这种种矛盾。

画堂春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此词题旨颇有争议,有人认为此乃性德为初恋女子所作,亦有人认为此阕亦悼亡之作,姑从后者。因起句即是撼人心魄的“一生一代一双人”,表明生死相许的爱情态度。后用三对神仙夫妻的故事:裴航与云英、后羿与嫦娥、牛郎与织女,似是以神仙眷侣的故事来自比词人与卢氏的婚姻。“若容相访饮牛津”句则言爱人在天,词人欲追寻相会,却恨天上人间其实无路可通。结句“相对忘贫”更是“词眼”。唐代诗人元稹的悼亡诗中有这样两句:“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遣悲怀》其二)元稹在和原配妻子韦氏结婚时,还只是一介贫寒书生,可出身官宦之家的韦氏却能和丈夫共处患难,俭朴持家,过着虽然困窘却精神富足的生活。性德词中的“相对忘贫”很可能是受到元稹诗歌的启发,表达了夫妻之间的爱情远远重于物质利益的观点。

蝶恋花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此阕为悼亡词。起首三句即以“月”之圆缺引发人生不圆满的感叹。然而月再辛苦犹能盼来一月一圆,人面临的却是永远的分离。歇拍“不辞冰雪为卿热”句是此词中最令人震撼的爱情誓言:只要能够挽回妻子的生命,那么词人也像荀粲那样,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包括生命!这样一首充满悲壮情怀的悼亡词,结句“春丛认取双栖蝶”却似乎洋溢着淡淡的喜剧色彩: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一双蝴蝶,是春天里很美好的景色。这好像是词人给这首悼亡词安排的一个“光明的尾巴”,可透过表面上这一点喜剧色彩,我们看到的是更浓厚的悲情——死后魂魄化为蝴蝶双飞双宿,那终究是神话!这也是所谓“以乐景写哀,一倍增其哀感”的写法,用快乐来反衬悲哀,悲哀会显得更加浓厚。

蝶恋花

眼底风光留不住。和暖和香,又上雕鞍去。欲倩烟丝遮别路。垂杨那是相思树。

惆怅玉颜成间阻。何事东风,不作繁华主。断带依然留乞句。斑骓一系无寻处。

此为闺怨词。上片言离别:“和暖和香,又上雕鞍去。”谓征人远去。下片言别后相思哀怨:“何事东风,不作繁华主。”古典诗词中常以“东风”喻男子,因东风为春色之主宰,就如同男子为女子命运的主宰。男子羁旅奔波,还有谁能呵护怜惜女子的青春红颜?结句云“斑骓一系无寻处”,则男子远行未知何处,女子相思没有着落,淡淡幽怨,可谓语浅情深。此句令人联想到北宋欧阳修的《蝶恋花》(几日行云何处去),其“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句亦是抒发闺中怀远之情思,结云“依依梦里无寻处”和此阕之“斑骓一系无寻处”更是神似。

蝶恋花

又到绿杨曾折处。不语垂鞭,踏遍清秋路。衰草连天无意绪。雁声远向萧关去。

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风,吹梦成今古。明日客程还几许。沾衣况是新寒雨。

“不恨天涯行役苦”,此词或为纳兰性德于康熙二十一年(1682)奉旨率军宣抚西域各少数民族部落途中所作。时值清秋,故上片“衰草连天无意绪。雁声远向萧关去”两句点染边塞独有之秋景,极萧瑟又极辽阔苍茫,与行役之人的种种复杂情绪融合无痕,情景兼胜,意味深长。过片先云“不恨”,继云“只恨”,则词人心情之矛盾更趋显豁。作为朝廷重臣,身负宣抚边塞的重任,词人本应豪气干云,可是在性德的边塞词中,寂寞寥落的行役之苦远远浓过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究其因,则是性德的理想与现实产生了巨大矛盾:他向往着人格独立、精神自由的生活,然而相门公子、天子近臣的身份又让他无法挣脱现实的羁绊。“明日客程还几许”,这是对身不由己、无休无止的行役生涯的厌倦;“只恨西风,吹梦成千古”,这是梦想不能实现的无奈悲叹。性德的边塞词由此呈现出浓厚的悲凉情绪,旁人眼中天子近臣的荣耀,在性德看来,不过是灵魂的桎梏而已。结云“沾衣况是新寒雨”,则寒冷的不仅是沾衣之秋雨,更是词人此刻的心境,情景交融,一味凄感。

蝶恋花

萧瑟兰成看老去。为怕多情,不作怜花句。阁泪倚花愁不语。暗香飘尽知何处。

重到旧时明月路。袖口香寒,心比秋莲苦。休说生生花里住。惜花人去花无主。

“萧瑟兰成看老去”,性德英年,却频发才子衰老之叹,盖因爱妻卢氏的去世,带走了性德人生乐趣之大半,徒增其生命无情流逝的悲戚。想当年,词人与妻子在花前依偎私语,相约要“生生花里住”,那曾是多么温馨的二人世界。可是言犹在耳,妻子骤然逝去,“暗香飘尽知何处”,亡妻的一缕香魂,如今在何处飘零呢?这凄冷的人世间,只剩下词人独自倚花含泪,“惜花人去花无主”。此词句句惜花怜花,实喻词人自怜自苦之深意。

蝶恋花

夏夜

露下庭柯蝉响歇。纱碧如烟、烟里玲珑月。并著香肩无可说。樱桃暗解丁香结。

笑卷轻衫鱼子缬。试扑流萤、惊起双栖蝶。瘦断玉腰沾粉叶。人生那不相思绝。

此词由结句可知乃是对当年婚恋生活的追忆之作,而“双栖蝶”意象亦与性德追忆妻子卢氏而有“满庭蝴蝶儿”相合,故词中与词人深宵并肩、暗解愁肠者,当亦为卢氏。上阕以写景为主,着力描写夏夜静谧安详之景,将听觉上的“蝉响歇”与视觉上的“玲珑月”合写,深得意境之妙。“并肩”二句则将视野从宽泛之夏夜而定格到两个人身上,静谧之景带来的却是难以排解的愁思。作者重点写出了女子的聪慧与善解人意,使得词人满怀幽思得以释去,知己之感油然而生。下阕则因愁思消解,而转写女子轻卷衣衫,试扑流萤,惊起双蝶之情形,可见其当年生活之趣味。与上阕重点写静景不同,下阕则以写动景为主,此盖缘于心情不同之故。结句点明此词非写现时实境,乃追忆而已。而用“相思绝”来写当下心境,则前写种种快乐,适成现境悲凉之映衬。悲喜之中,感慨深沉。

蝶恋花

出塞

今古河山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

从前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此阕或为性德于康熙二十一年(1682)秋觇梭伦途中所作,此时正为性德仕途最为得意之时。一千多年前,昭君出塞尽管满怀离别中原的幽怨,但和亲毕竟给汉王朝带来了长时间的和平;一千多年后,性德出塞的目的,也是为了安抚西域的各少数民族,稳定清王朝的西北边疆。昭君出塞与性德出塞,方式不同,目的却是一致的。因此,性德才感慨万分地写下了这首词。然而,尽管词人是率领千军万马,浩浩荡荡经过昭君坟,可在他的笔下,那种建功立业的豪情并不明显,反而是这些关键词很抢眼:“满目荒凉”,“从前幽怨”……这说明性德对人生、对历史的理解,已经超越了繁华热闹的表象,他从历史的沧桑变化中,看到了人性当中最本质不变的东西,那就是内心深处的情感——“一往情深深几许”。山河会变迁,王朝有兴亡,昔日逐鹿中原的喧嚣战场如今却已满目荒凉,可见世事无定数,只有内心的至情才会永恒不变。这种至情,其实就是对人生的一种悲悯情怀,是对历史兴亡的深刻观照。结句“深山夕照深秋雨”更以自然之永恒淡定反衬历史的翻云覆雨,将已经推向高潮的情感再用含蓄的方式收拢,可见性德对词之婉约传统的坚守及其技巧之高妙。

河传

春残。红怨。掩双环。微雨花间画闲。无言暗将红泪弹。阑珊。香销轻梦还。斜倚画屏思往事,皆不是。空作相思字。记当时。垂柳丝。花枝。满庭胡蝶儿。

此词为性德早年所作(康熙十五年前),主题为闺思,以春夏之交为背景,写女子万般寂寞之感。歇拍“香销轻梦还”一句带出的并非是曾经快乐的情感记忆,而只是柳丝轻垂、花枝四布、蝴蝶满庭之旖旎春景而已。从女子追思往事而言“皆不是”,以及当下“空作相思字”的描写来看,大好春景之时,似乎并未发生女子深所期盼之事。所以,与一般的闺思不同,此词虽也是写闺中之思,但却没有明确的情感经历可述。只是在春日将残、灯火阑珊之时,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对着无声的画屏暗自垂泪而已。既无人无事可思,却不禁相思之意,其情之沉重真是脉息可闻。

金缕曲

赠梁汾

德也狂生耳。偶然间、缁尘京国,乌衣门第。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不信道、遂成知己。青眼高歌俱未老,向樽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共君此夜须沉醉。且由他、蛾眉谣诼,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寻思起、从头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前人评价性德工于小令,长调却多有疵病,而康熙十五年性德结识顾贞观后创作的这首《金缕曲》却是其成名之作,词势纵横跌宕,词情率真磊落,此词一出,京师中竞相传抄,有洛阳纸贵之喻。此阕乃性德为顾贞观画像题词,有版本副题作“题顾梁汾侧帽投壶图”。可知画像中顾贞观头上的帽子是侧戴着的,丰神俊朗如世外之人,性德为之心折,遂为莫逆之交。同年,性德初次刊刻其词集,即名为《侧帽词》,可见顾贞观对其影响之深。此词题旨有三:其一,自明心迹。“德也狂生耳”,起句便劈空而下,颇具排山倒海之气势,表明自己和顾贞观一样,也是一介狂生,重情重义重才华,并不以自己的贵族门第为意。其二,表达对友谊的珍重。顾贞观曾有词和性德,其后附跋云:“岁丙辰,容若年二十二,乃一见恨识余之晚。”上片云“不信道、遂成知己”,可见与顾贞观之相知实乃性德意外之喜。结云“然诺重,君须记”,君子一诺千金,以生命的承诺来维护友谊之真纯,性德之谓也。其三,对小人猜忌的藐视和对顾贞观的理解与安慰。性德与顾贞观二人身份悬殊巨大,一个贵为相门公子,一个仅仅是清贫的江湖文人,年龄亦相差十八岁。但他们的心灵相通超越了身份和年龄的距离,很快成为忘年之交。其时颇有流言蜚语,诽谤顾贞观与性德的结交是攀附权贵,趋炎附势。对此,性德的态度是“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亦借此安慰顾贞观,不要理会小人的谗忌。两人的知己情谊不仅要延续今生,来世还要再续前缘。此阕情思厚重,沉郁顿挫,与性德小令之凄清婉丽风格迥异,然赤子之心则一。

金缕曲

简梁汾,时方为吴汉槎作归计。

洒尽无端泪。莫因他、琼楼寂寞,误来人世。信道痴儿多厚福,谁遣偏生明慧。莫更著、浮名相累。仕宦何妨如断梗,只那将、声影供群吠。天欲问,且休矣。情深我自判憔悴。转丁宁、香怜易爇,玉怜轻碎。羡杀软红尘里客,一味醉生梦死。歌与哭、任猜何意。绝塞生还吴季子,算眼前、此外皆闲事。知我者,梁汾耳。

康熙十五年(1676),顾贞观曾有《金缕曲》两首寄吴兆骞,其时纳兰性德初识顾贞观,读顾词后大为感动,甚至为之泪下,遂郑重承诺全力营救吴兆骞,此词应作于此时。上片多慰藉顾贞观之辞,亦是对众多恶意猜测攻讦的不屑与反驳,谓两人友谊实基于情意相投,相见恨晚,而非顾贞观追名逐利的手段。下片转而详述自己对这份友谊的珍视,对知己的肺腑深情。郑重承诺“绝塞生还吴季子”,并排除万难兑现诺言,更是性德义薄云天之举。当代词学家夏承焘先生曾云:“所谓'绝塞生还吴季子,算眼前、此外皆闲事。知我者,梁汾耳’,其一往情深如此。”可见性德之至情至性。

金缕曲

慰西溟

何事添凄咽。但由他、天公簸弄,莫教磨涅。失意每多如意少,终古几人称屈。须知道、福因才折。独卧藜床看北斗,背高城、玉笛吹成血。听谯鼓,二更彻。丈夫未肯因人热。且乘闲、五湖料理,扁舟一叶。泪似秋霖挥不尽,洒向野田黄蝶。须不羡、承明班列。马迹车尘忙未了,任西风、吹冷长安月。又萧寺,花如雪。

姜西溟年长纳兰性德二十七岁。康熙十七年,西溟以博学鸿儒试举荐不及期,生活潦倒困顿,情绪沮丧低迷,性德遂赋此《金缕曲》以示安慰。同时友人如严绳孙、秦松龄等皆次其韵赋《金缕曲》表示对西溟的抚慰。所谓“福因才折”,性德在词中不仅对西溟的沉沦坎坷寄予深切同情,且又对其才华予以高度评价:难道是老天嫉妒友人的才华所以故意让他经历如许多磨难吗?词中慰藉可说是“语语打入西溟心坎”(郭则沄《清词玉屑》),其实西溟并非淡泊功名者,故与功名失之交臂时才会感到“百忧萃止”,但性德词中仍以“且承闲、五湖料理,扁舟一叶”相慰,劝其莫为功名所役,何妨潇洒转身,闲看繁花似雪,做一个无拘无束的江湖隐士呢?此阕亦性德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心中块垒耳。

金缕曲

亡妇忌日有感

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钿约、竟抛弃。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我自终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己。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

康熙十九年(1680)五月三十日,为卢氏三周年忌日。三年来,性德无一日不相思,无一日不悲苦。性德与卢氏,既有相濡以沫的夫妻之爱,更有兴趣相投的知己之情。因此卢氏的去世对性德而言,不仅仅是失去了生活的伴侣,更是失去了灵魂的伴侣。对此,性德的好友也有深切体会,如叶舒崇撰《卢氏墓志铭》即有“于其(卢氏)没也,(成德)悼亡之吟不少,知己之恨尤深”之句。此阕“知己之恨”表达尤为强烈。起句“此恨何时已”即直奔悼亡主题,可见其悲恨情绪喷薄而出,有无法遏止之势。紧接三句忽然转入写景,以寒雨滴空阶、花落无人惜加重悲愁情绪。词人被无休无止的痛苦所笼罩,他寄希望于无羁无绊的梦境,希望能在梦中与亡妻再度相见相守,然而“三载悠悠魂梦杳”,词人的思念仍然无从慰藉。“是梦久应醒矣”,恍如一声长叹,悲愁压抑许久终于爆发,凄凉无助之情顺势溢出,万千感慨遂至奔流不息。词人又寄希望于佛教,“待结个、来生知己”,可是来生又是那么渺茫,此生陪伴词人的只有无尽的“清泪”,只有年年忌日瑟瑟扬起的“纸灰”,可谓“柔肠千转,凄然欲绝”。(唐圭璋《纳兰容若评传》)此阕既渲染了亡妻独居阴间的黑暗清冷,又着力倾诉词人独处人间的凄凉无助;一个“冷清清、一片埋愁地”,一个“终宵成转侧”,夫妻俱为“薄命”之人,可谓血泪交融,“有人物活动,更突出主观抒情,极哀怨之致”(钱仲联《清词三百首》),堪为性德悼亡词之经典。

南歌子

古戍

古戍饥乌集,荒城野雉飞。何年劫火剩残灰。试看英雄碧血、满龙堆。玉帐空分垒,金笳已罢吹。东风回首尽成非,不道兴亡命也、岂人为。

性德多次巡视塞外的亲身经历,使得其边塞词非闭门造车,而是多赋所见所闻,多抒真情实感。然其边塞词少有英雄建功立业的雄壮激昂,多有历史兴亡、世事沧桑的感慨。此词着笔亦非再现古战场昔日的激烈、英雄壮志凌云的慷慨,而重在描绘历经时光洗涤过后废弃古战场的荒凉,饥乌云集,野雉群飞。“英雄碧血”,是昔日的壮怀激烈;“东风回首”则是今日的荒芜衰败。“玉帐”是昔日的英雄将帅运筹帷幄之处,紧接一“空”字感叹英雄功业灰飞烟灭。“金笳”喻战争的号角声,又紧接着“罢吹”二字,极言战场今日的萧条。由今昔对比导出性德独特的历史意识:“不道兴亡命也,岂人为。”战场的血腥争斗,也许能成就一时的英雄,然而历史长河滔滔奔涌自有其兴亡顺逆的规律,又岂是人力可以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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