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清朝末年,天下大乱,尤其是罗刹鬼找各种理由跑到咱们的地界上来烧杀抢掠,可恶至极。 这一天晚间,财主吴胜家里来了一个人,说是要借宿一宿。 下人来报,说这人穿着打扮不像是穷苦百姓,谈吐间很有礼貌,希望吴胜亲自去见上一见。 吴胜并不想见,最近地面不太平,除了闹洋鬼子,土匪也很猖獗,如果真是为土匪探道儿的来了,可就坏了。 不过架不住下人一直劝说,这人如何如何的好样貌,气质如何如何不凡。吴胜转念一想也好,见见这人,凭借自己的经验应该能够分辨出他到底是不是土匪。如果真是土匪,是跑是谈,也好早做打算。 吴胜见到这人的第一眼就确定了,这人绝不是土匪,他是一个财主,还是一个有文化的财主。 果然,这人自我介绍说叫做陆茗,住在湖南面的镇子上。别看就隔着一个湖,这个湖可大了去了,简直像大海一样,之间的往来不多。 湖的南岸地处交通要道上,人烟稠密,而这北岸则人烟稀少,不过良田很多,但因为交通不便,所以人们并不愿意住在这里,近些年更是很多年轻人都搬走了,剩下的都是些故土难离的中老年人。 吴胜和陆茗简要说了几句话,果然如下人所说,这人谈吐文雅,却又不掉书袋,非常幽默风趣,但都是点到为止,总之跟他聊天非常享受,不自觉的二人就聊了很久。 最近疯传洋鬼子又要来,南岸有钱有势的人早就将房产地业便宜卖掉,换成金银细软方便随时跑路,陆茗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这陆茗今年二十出头的年纪,父亲去世不久,他刚继承了家业,是本地最优质的钻石王老五。 吴胜问起为何没带下人呢?陆茗说之前总是和下人们一起走,人多一来走得慢,二来容易吸引土匪的主意,所以这次他就让下人们向南走一路,自己反其道而行,向北走一路。 正在这时,吴胜的夫人从院子里走了过来,她听说吴胜和一个借宿的人聊了起来,也对这人感兴趣,想来见一见。 二人打了招呼,陆茗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能不能找个地方给他睡一宿,明天一早他就走,绝不耽搁太久。 吴胜突然冒出了一个主意,便说:“陆少爷到我吴家来,让吴家蓬荜生辉,可是家里女眷甚多,实在不便,我还有一处小宅,就在不远处的湖边,环境清幽雅致,不知是否愿意屈尊前往呢?” 吴夫人听闻瞪大了双眼,轻轻拉了拉吴胜的衣角,陆茗看在眼里,心说肯定是环境很差了,不过在外逃难还能挑什么呢?便笑呵呵地鞠躬行礼,口中说道:“狗窝猪窝也住得。” 可是到了地方一看,陆茗有点傻眼了。小宅子确实不大,只有一间正房,可是位置太好了,就在水边,背面有一个小小的山包,还是一个背山面水的格局,南面临水建了一个小院子,足不出院就可以在水边散步,而岸边长着的卢苇荡,正在夜光下轻轻摇曳,绝对当得起清幽二字。 再说屋里,刚刚装饰过,从家具到装饰都是上品,家具一看就是前朝的东西,字画的作者也都是有名有姓,简直是完美的隐居所在。 吴胜说:“环境简陋,陆少爷莫怪。” 陆茗赶紧说:“哪里哪里,陆茗粗鄙……” “哎!”吴胜挥手打断了陆茗的话,说道:“陆少爷不必谦虚,请你赶快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说完不等陆茗回答,转身就走了,好像有什么急事似的。 陆茗笑了笑,在屋里休息不提。 吴胜出门后一路小跑回到自己家里,心还在狂跳不止。吴夫人说:“你胆子忒大了,还敢去那个小宅?” 吴胜说:“吓死我了,所以我说了两句话就跑回来了,我倒想看看这个小子会遇到什么事情。” 当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清早,陆茗在鸟鸣声中醒了过来。 屋里的阳光非常好,他不由自主地推开了南窗,视野一下被打开了,碧蓝的天空,清澈的湖水,微风吹来卢苇刷拉拉轻轻摇摆,鸟儿在天空翱翔,小鱼偶尔跃出水面溅起水花叮咚悦耳。(^^)此时太阳刚刚升起,水面上一层薄薄的雾气若有若无,好似仙境一般。 陆茗闭着眼任凭阳光照耀在脸上,微风轻抚着发辫,鼻子中是清香的空气,真是人间福地啊! 要说遗憾,那就是缺一个红颜知己,要真是这样,给个皇帝老子都不换。 陆茗当即做了一个决定,买下这个院子,不走了。 正在这时,后院响起吴胜的声音:“陆少爷起了吗?” 陆茗顾不得换衣服,趿拉着鞋出去见吴胜,也没客套,直截了当地说:“吴老爷,我相中了您的小院子,可否愿意忍痛割爱?” 吴胜吃了一惊,不过马上笑呵呵地说:“当真吗?”得到陆茗的肯定回答之后,吴胜说:“一会儿我就让家人送来字据,价钱好说。” 陆茗没想到吴胜答应得这么痛快,连忙给吴胜鞠了一个躬。 没有一个时辰,买宅子的事情就办妥了,吴胜没有狮子大张口,可是里面的东西白送,陆茗还是觉得自己赚了。 陆茗琢磨着应该先找一个老妈子来料理日常生活,吴胜说不用那么麻烦,每天让他家里的老妈子过来两趟,负责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如果觉得她的活还勉强过得去,就赏下几文钱,觉得不好就算了,请人的事还是等生活稳定下来再从长计议。 陆茗自然又是一番感谢。 当天晚上,陆茗让老妈子做了几条鲜鱼,自斟自饮起来。 喝到半夜,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飘飘渺渺若有若无似的。陆茗以为自己喝多了,仔细一听,竟是是个女声,好像在唱戏? 陆茗喜欢听戏,小时候跟父亲学过,现在偶尔爱唱几句。不过这个女子的声音好像离得挺远,声音断断续续,听不清楚唱得是什么,可还是勾起了陆茗的戏瘾,加上喝了点酒心情好,竟也哼哼呀呀地唱了起来。 一直唱到后半夜,陆茗困了,才睡了过去。 接连几天都是如此,陆茗对这半夜唱戏的女子的兴趣空前高涨起来,他猜想一定是个美人。 果然,这天晚上已经能听清女子唱的戏了,竟然是《孔雀东南飞》。陆茗心潮澎湃,他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可惜的是这是一出悲剧,最后竟然男女主角双双投水殉情。 陆茗凝神静听,直唱到“从今后成了陌路之人”,女子才算唱完,陆茗不禁叹了一口气,有情人还是不能在一起。 突然,房门被敲响了,陆茗这才从爱情悲剧中回到现实,慌忙去开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质朴的,毫无修饰的,却又清丽的脸,陆茗一下子看呆了。 女子说:“公子爷今晚为何没与小女子合唱呢?” 陆茗又惊又喜,原来她能够听见自己的合唱?说道:“实在抱歉,我搅扰了姑娘的戏。” 女子羞涩地说道:“哪里,我一直找不到人与我合唱,实在感谢公子爷不嫌弃小女子。” 陆茗赶忙转身将女子让进屋来,又端茶又递水。女子说:“公子爷,不知有没有兴趣跟小女子唱上一折?” 陆茗心花怒放,人间福地自己已经买下,红颜知己就在眼前,美人当前岂能无酒?陆茗便和女子唱了起来,累了就坐下来吃点酒菜。 酒菜虽然是晚上剩的,女子并不挑剔。二人唱得开心,一直到很晚才歇下来。 从那天开始,陆茗觉得自己的人生理想全部实现了,这辈子就是结束在这小宅子里,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如此这般地过了一个多月,陆茗沉浸在美好的生活里无法自拔,他有美景美酒美人相伴,乐不思蜀。 那边的吴胜可也没闲着,派出人去盯着陆茗,就想知道这小子到底住得怎么样。 好多天前就有人来汇报说,陆茗每天晚上饮酒唱戏到很晚,他又问了那个老妈子,老妈子说陆茗早就不用她做饭了,只让她买好食材放在门口即可。 吴胜好奇心大起,这个小子门也不出,整日躲在房里干什么? 后来下人又来汇报,说陆茗的家里有女子的声音,晚上两个人喝酒唱戏,玩得不知道多开心。 吴胜有点紧张,又觉得很刺激。 他当初买下这所宅子时,就是相中了它的位置,后来花了大价钱将其装饰完毕,只住了一夜就听见呜呜咽咽的女人哭声,后来请高人来看过,说是房子不干净,想了很多办法依然不行。 哭声去不掉,也卖不出去,又不敢住,好端端的房子变成了鸡肋,扔在那里已经很久了。 直到陆茗前来借宿,吴胜才想出一个鬼主意,让陆茗去试试宅子到底怎么回事。没想到他住得很开心,还主动提出要购买下来。 吴胜简直心花怒放,不过没敢要价太低,怕引起陆茗的怀疑,不过随屋赠送了很多东西,还是赔了本。 如今这小王八蛋住得不亦乐乎,吴胜的心里当然不是滋味。如果房子已经没有问题了,他必须想办法将其搞回来。 这天夜里,吴胜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想亲自去陆茗家看一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来到陆茗家的院子里,看见窗户上果然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是陆茗,另一个确实是个女子,二人正唱戏呢。 吴胜悄悄来到窗根儿地下,从缝隙里向内望去,陆茗背对着自己,那女子竟然化了妆,正半蹲着咿咿呀呀地唱着,此时刚好回过头来望向窗户。 这一回头不要紧,差点要了吴胜的老命,那根本不是一个活人的脸。面色惨白,双眼上翻没有黑色的瞳仁,嘴上的口红蹭得满脸都是,主要的还是从鼻子眼儿和嘴巴里往外滴水。 吴胜眼睛一翻,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第二天天刚亮,吴胜缓缓睁开眼睛,一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看到窗户才想起那张脸来,连忙捂着嘴巴,屁滚尿流地跑回了家里。 陆茗什么都不知道,依然过着惬意的小日子。 这天,陆茗听说洋鬼子已经撤走了,他惦记着自己家里的情况,便跟女子说想回家看看。 女子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陆茗知道女子舍不得自己,哄着说:“回家看看就回来。” 从那之后,那女子便将“什么时候回来?”挂在嘴边,想起来就问。 陆茗刚开始还觉得挺有趣,逐渐感到厌烦了。 后来这个女子发展到戏也不唱了,饭也不吃了,每天就是不停地追问:“什么时候回来?!” 陆茗实在气不过,随口说了一句:“不回来了。” 女子猛然变成了一张大白脸,从眼睛、鼻子、耳朵里往出冒水。 不久后,有人在湖边发现了一双男鞋,人们纷纷猜测男子投湖自尽了。 后来村里有个老人说,当年村里来了一个戏班子,有一个男旦长得非常俊美,和村里一个少女好上了。 唱了一段时间后,戏班子要换下一个地方了,少女就问男旦,什么时候回来?男旦就说,放心吧,很快就会回来的。 这种走街串巷演出的戏班子行踪不定,里头的戏子说话更是没准,男旦不过是相中少女的美貌,压根没想跟她做长久夫妻,正好借此机会摆脱少女。 少女就不同了,她双亲已经去世,独自一人生活,早已将男旦视为下半生的伴侣,因此忧心忡忡,就怕男旦再不回来了。 男旦走了不久,少女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独自生下孩子,等待男旦的归来。 大约一年半之后,少女听邻居说在湖南岸某一个镇子里遇到了男旦,他已经和别的女人生活在了一起。 少女一时想不开,抱着孩子投湖自尽了。 男旦此时已经安定下来,就在湖南岸的镇子上。 这一日他路过湖边,遇到一群人正围成一个圈,他突然感到好奇,便过去看了看,水里泡着的竟然是少女的尸首。 男旦害怕了,回到村里来打听少女的事情,才知道少女已经投湖半年了。男旦吓坏了,半年时间少女的尸体没有腐烂,而且漂了这么远被自己发现了,他觉得不对劲儿。 随后男旦请了一个老道,老道做了法事,然后将少女的尸体烧掉,骨灰撒入这湖水之中,事情才算平息下来。 不过老人说这个湖里原本不生卢苇,自从少女的骨灰撒进去之后,才开始长出了卢苇,而且只有那一块长,人们传说是少女的阴魂不散,凝聚在卢苇上,被风一吹哗啦哗啦在唱戏等待男旦归来。 事后,男旦娶了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继承了家业,又生了一个儿子,成了镇子里的小财主。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小宅子里女人的唱戏声是从哪里来的。 没过几天,村里有人来寻找陆茗,人们详细询问之后才知道,原来这陆茗就是男旦的儿子,如今他早已葬身鱼腹。 转眼到了秋天,小院子前面的卢苇都枯死了,第二年的春天却没有再生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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